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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月皎    


  她的言論博穆充耳不聞,但是那利刃般的言詞,刺傷了明亭香的心,令她全身不住輕顫。

  察覺到她的異狀,博穆不顧禮教,反手將她柔若無骨的手掌包人掌中,無聲地宣示保護、而寶吟亦依樣畫葫蘆,牽著明亭香的手站立。

  三人同一陣線,無視旁人的反對,卻氣煞了多明格格,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臣以為娶妻當娶德,太皇太后以為如何?」博穆開始積極爭取。

  「應當如此。」皇太后代為回應。

  「臣的情況與旁人大異,尚有孩子的考量,若是盲目之下選錯妻,豈不害了寶吟一輩子。」

  以寶吟當擋箭牌有失厚道,卻是十拿九穩萬無一失,太皇太后愛孫心切,自是不忍虐待情事發生。

  的確,既非出己身,而往後若是產下嗣子,若非雍容大度之氣量,恐怕無法見容寶吟。

  「這是王爺多慮。」多明格格吞忍不下這口氣。「格格是個乖巧多禮的女孩,人見人愛得緊,誰不會掏心挖肺地疼愛她。」

  語罷,欲表現她亦有母性光輝,便向寶吟靠近,哪裡知道碰上了硬釘子,寶吟一個勁兒的抱住亭香的大腿不放,似乎想融入她的身體尋求保護。

  多明格格氣憤暗咬貝齒。

  眼見又將掀起一場女人戰爭,太皇太后玉掌擊在鳳椅椅臂的鳳頭上,制止了多明格格的意氣用事。

  「哀家並未老眼昏花,亦尚未糊塗昏庸,這件婚事自會有個決斷。」

  但是多明格格不肯輕易停手,仍是要強出頭主導結果,不顧此舉已是冒犯鳳顏,脖子與腦袋隨時都有可能分家,不過有鰲拜的勢力支持,她並不為性命憂心。

  能成為太皇太后坐鎮後宮統領各宮嬪妃,大玉兒可不是菟絲花,風一吹便伏地任人踐踏,她銳利的眼光卻如千年寒冰,令沸騰的情勢瞬間冷靜,多明格格頓時噤若寒蟬。

  「認清你自己的身份,多明。慈寧宮不是你發潑撒野的地方,鰲拜寵你寵上了天,不代表你可以目無法紀,回府去閉門思過,不許再踏入宮門一步。」

  被下了宮門禁入令,多明格格的未來已然蒙上一片黑紗,將來各府貝勒、貝子拴婚、指婚時,不再將她列為第一人選,甚至可能敵而遠之,不論她的後台有多硬,入不得宮門,便無法加入權貴核心,一切都只淪為空談。

  「亭香今晚留宿宮中,明日哀家會有決定,你們全退下吧!」

  執事太監領旨將所有人驅離,但是寶吟仍不肯放開明亭香,奴才們不敢動粗,便回望太皇太后,等她作決定。

  「罷了,寶吟也留下。」

  趁著沒人注意,博穆與寶吟父女倆暗地互使眼色,有這個丫頭做內應,可以讓明亭香有個輕鬆自在的夜晚,不至於被太皇太后的氣勢完全壓制。

  一切靜待明日分曉。

  翌日,慈寧宮熱鬧得有如民間的迎神賓會,平時鮮少進宮的命婦紛紛進宮,而家中有待嫁秀女的,更是攜女入宮共襄盛舉,準備在情況有變時,強力推銷女兒,與皇室攀上親家。

  除了多明格格之外,昨日進宮的格格也全員到齊。她們擔心賢明的太皇太后是否會一時糊塗,做下錯誤的判定。

  自然有心人之中,亦混雜了生事分子,志在破壞博穆的人格,令他在朝廷上無法立足,置身權謀核心之外。

  「在說出哀家的決定之前,就當是個大放送吧!有意征逐襄王福晉的格格站出席。」

  太皇太后突如其來的話,令在場人士呆若木雞,久久無法反應,但是薑還是老的辣,年齡較長的福晉們立刻回復過來,伸手推了女兒一把,讓一群正值試婚年紀的女孩,像待價而沽的馬兒,任人自頭至腳打量評估,只差沒有要求查看牙齒。

  「就只有這幾個嗎?」好似人數過於稀少,太皇太后煽動著。

  緊接著又有幾個格格不怕羞地站出來。

  看著座前站滿的人,太皇太后滿意地點頭。「潤祥。」她輕聲呼喚。

  「領旨。」主子並沒有多說,但是他早已明白接下來會發生的事。他向宮門使了眼色,底下的人示意守候在外的宮女入內。每個宮女手上捧著托盤,盤中放置細瓷描繪蒔花的茶盞,裝著黑烏濃稠的藥汁,頓時一陣藥味充塞於眾人口鼻間。

  茶碗數量與女孩數量一樣,每個格格面前都有一碗。

  「襄王福晉的責任可不是憑子為貴,該當以寶吟格格為優先,既然如此,就不用成為生產工具,喝下去吧。」太皇太后語氣冷冽地說。

  幾個涉世未深的格格仍未明瞭何事發生,但是幾個飽經歷練的命婦已慘白著臉,拚命對女兒搖頭阻止。

  「這是什麼?」一個不明就裡的格格問道。

  「這是絕嗣湯,喝下一碗,今生就不能生育。」太皇太后盯著指甲套說著。「身為福晉,就待將寶吟格格視如己出,扶養她長大成人乃至出閣。」

  女孩們一個個僵在原地,連眼睛也不敢眨一下,怕那菜汁會飛入口中。

  坐上福晉位子又如何,一生無所出沒幾年便會被妾室取而代之,那還不如暫時委身為妾,看準時機扶正。瞬間,座前滿滿的女孩全退開來,只剩下明亭香隻身站著。

  她二話不說,一手抓起藥碗,仰頭將藥汁灌入口中,喝得一滴不剩,鎮定地把瓷杯放回托盤。

  博穆與寶吟立刻奔至她的身邊,扶著蒼白的她坐下,寶吟哭得涕淚縱橫,而博穆擔憂得眉心緊蹙,寬大的手掌不住顫抖,氣得想空手折屋,以洩心中不平之氣。

  「當著太皇太后的面,我向你承諾,此生不會再娶其他妾室,若往後無嗣承繼,將來的額駙便是嗣子。」博穆緊盯著太皇太后,四目交接,以眼神強調自己所言非假。

  太皇太后立即答應:「我答應你可以不必為後嗣娶妾,因為沒有這個必要,亭香飲下的只是補氣血的湯藥,不會影響日後的生育。」

  情勢大逆轉,所有人無不暗悔錯失機會,他們沒有想到太皇太后還有這一手。

  「傳令欽天監,擇一良辰吉時,為襄王爺大婚。」

  「慢。」

  突如其來的制止,令太皇太后不悅。

  「莫非太皇太后忘卻亭香是我多磐未入門的妾室,怎可二次婚配!」多磐貝子挺身攪局。

  對這件事太皇太后早有準備。

  「列名造冊的秀女私下婚配是犯下祖規,依律當處何罪?」她向潤祥詢問。

  「啟稟老佛爺,奴才查過,是充軍五年。」

  「由朝臣審判嗎?」

  「不,是交予宗人府。」

  主子、奴才一搭一唱的,嚇出多磐一身冷汗。

  「這不公平,是我先提親的,為何會婚配予襄親王?」多磐不服地大吼。

  「若論先後,我只先聽到博穆的要求。」

  目的無法達成,多磐不會讓博穆得到完全的勝利,「你那頂綠頂戴是永遠也紅不了,過去是,未來亦是。一個寶吟格格便罷了,將來若亭香產下嗣子,你可得張大眼睛瞧清楚可是你的種,哈哈——」

  仰頭狂笑著被侍衛架離的多磐,已種下了一顆懷疑種子,在博穆心中的黑暗角落發了芽。

  第七章

  京城裡入夜後未見沉寂,反而更是熱鬧非凡,平民夾道等待喜轎的來臨。

  雖然迎親陣仗每日可見,但是皇家迎親的隊伍可是難得一見,一品襄親王娶親,皇上賜下的寶物幾大箱地往王府送,太皇太后與皇太后亦不吝親疏,大方地為新福晉辦嫁妝,自宮中搜刮不少奇珍異寶,足見對她的重視。

  在慈寧宮中的紛亂,早已經由一些長舌人士四處傳播,各種版本眾說紛紜,善感的女性無不為新福晉的好運道稱慶,得此情長意定的男人為夫,今生足矣!

  新房內在喜娘們以吉祥果子鬧完新房後,終於回復平靜,留下一對新人互訴情衷。臨去前,她們意有所指的輕笑聲,令明亭香羞答答地垂下頭不敢見人。

  博穆伸手欲解她衣扣的動作,嚇得她更往床上縮。他明白對亭香不能操之過急,未解人事的她對洞房花燭之夜只一知半解,過於躁進只會令她痛苦不堪。

  但是天可憐見,他等待了許久,體內的慾望早已如猛虎出柙,將他的理智生吞活剝殆盡,渴望著與她共效于飛。

  「穿著衣服不好睡。」他說之以禮希望能得到她的配合。

  明亭香明白自己是反應過度,自今夜起,兩人已經是一家人,沒道理害怕落人口實,但是對於未知的夜晚,她仍是無法克制地恐懼。

  不住輕顫的手指擱在扣子上,努力了半晌卻還是解不開,而博穆卻逕自除下了喜服、長靴,還替她摘除了鳳冠,令她恨不得能挖了個洞把自己藏起來。

  直至喀喀兩聲傳來,她才意識到紅色繡鳳的花盆鞋也被脫離,喜房內就屬她穿得最多。

  櫻桃紅大翻袖的喜袍下,層層的衣物似乎不敵盛夏夜晚的暑氣,令她悶出了一身薄汗,挺俏的鼻尖亦然,她懷疑今晚是否特別熱,快令她中暑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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