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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七寶 在毫不知情之前,他總以為父親的憂容只因為國事繁忙,父子間的疏離是讀書人的古板作祟,讓他不善與人親近。 因為與爹親的疏遠,相對的對於難產而亡的母親,他有著無限的渴望,總為自己打小沒有母親疼愛的事而傷感著。 所有的真相,在他十二歲的那一年爆發! 那年,勞郁堆積成疾的一場大病險些奪去爹親的性命,他從習藝的綠柳山莊趕回探望、照料,好不容易待爹親的病情穩定、開始好轉,他本著人子之心,說什麼也不肯在那當頭回綠柳山莊繼續習藝。 本該是合情合理的堅持,卻沒想到他一番盡孝的心意卻換來爹親的情緒崩潰,對著他全盤托出真相,讓他徹底的明白了一切。 原來,那份長年抑鬱的愁容並不是因為國事忙碌的關係,難以拉近的距離感,也不是源於讀書人的占板、不知如何與人親近。 甚至於在他八歲的那年,不顧他的哭鬧反抗,硬是讓年幼的他離開熟悉的太子苑,遠遠的送到綠柳山莊習藝,也不是出自於一番望子成龍的心態。 一切的一切,真正作祟的只因為痛苦。 因為他的存在,代表了背叛與算計,提醒著那一天、那一夜所發生的事,他名義上的爹親每看見他一次,就痛心一次,這種心情下別說是親近憐惜,最後那份痛苦凌駕過一切,讓他的爹親做下了決定,那就是把他遠遠送走,送到好友的門下去習藝。 而可笑的是,造成這一切的那個女人,帶著私心,以為算盡一切,不是等著飛上枝頭變鳳凰,最少也能鬧得他們君臣不和,等於是斷了皇帝一條左右手,為她過去被問罪的娘家報了仇。 卻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即使她如願的在那一夜受了孕,懷了龍子,但所有的算計終結在孩子的出世,難產之後的大量失血奪走了她的性命,死亡粉碎了她所有的野心,而所有的沉重與所有的不堪就全留給了那倒楣的新生兒,也就是他…… 回憶讓程致虛神色鐵青,腳下的步伐不自覺的愈走愈快、愈走愈快。 好似,他真能如願,就此逃離這一切…… 第七章 「師兄!」 猛然一具溫軟的身軀隨著叫喊聲飛撲上來,將程致虛拉回了現實。 他僵硬住,省悟到情緒上的失控;而她,緊巴住他的後背不放。 「師兄、師兄,為什麼走這麼快?」由背後響起的疑問聲直問著,而最後的結論是,「要比賽是嗎?」 暗自調息,不想她感染他的負面情緒,但他的動作慢了一步…… 「師兄、師兄,那我們來比賽……咦?你在生氣嗎?」上一刻還巴在背上的人,一見他停了下來,蹦蹦跳跳的繞到他身前,睜著好困惑的大眼睛看著他。 「沒事。」習慣性的一語帶過。 「才怪,你不開心,怎麼可能沒事。」她輕易的戳破他的謊言。 漆墨晶燦的瞳眸直勾勾的鎖著他的,當中的純潔與真誠映照著他,讓他真實的感受到狼狽,那一份一直被他壓抑在心中的自我厭惡被徹底挖掘出來…… 「師兄,你不開心,就不要說好了。」她想學他平常那樣,所以很努力的踮腳,想摸摸他的頭。 個子不夠高讓她敗北,最後索性一跳,一把抱住他。 「但是你要知道喔!不管怎樣,我都會陪著你,因為我們是一家人啊!」單純的美顏上滿是認真,「你要是不開心,我就陪你不開心:你要是難過,我就陪著你難過,所以,你不要一個人不開心喔!」 稚氣的言行代表的是她真誠的心意,看著她甚至是身體力行的要板起臉來,那份傻氣,暖暖的、暖暖的熨熱了程致虛的心。 「大大……」啞聲,他不知道該怎麼說明他心中的狼狽。 「沒關係的,師兄。」她很認真,並不想勉強他回億痛苦的事,「不好的事情讓你覺得不開心,你不想說就不要說,最好是連想都不要去想好了,反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你就讓它過去,那要是過不去,你只要知道我會陪著你就好了。」 「你不懂。」歎息,他也希望過去的事就能這樣過去, 「我哪裡不懂?」她問。 斟酌著用詞,程致虛想讓她明白,他並不是她一直以來所想像的那個人,他的存在,基本上就是一個錯誤…… 「因為我的母親,做了很不好的事。」他首先說。 「哦!」應了一聲,表示她聽到,也很理所當然的問:「多不好?」 他苦笑,「很不好。」 「是喔!那然後呢?」她不懂,「她不好,關你什麼事?」 「因為……」程致虛頓了頓,因為接下來的話實在是難以啟齒,也只能咬牙承認,「我是她做錯事之後所生的孩子……」 蘇大大很認真的在等著接下來的下文,但等半天,卻沒聽他再說一句: 「然後呢?」不得已,只好自己追問。 以為她沒聽清楚,程致虛只好再說一次,「我是我娘做錯事之後所生的孩子。」 雖然他說第二次比第一次來得流暢,但蘇大大還是不懂啊! 「師兄,我知道你是你娘的孩子,啊然後哩?」她很認真在等下文耶! 「……」程致虛無言,好半天才勉強開口,「沒有然後了。」 「沒有?」她大吃一驚,表情是那麼樣的可愛,以為她弄錯了,忙不迭的追問:「就這樣?沒有了?」 因為她的狀況之外,程致虛不由得認真了起來。 「她犯的錯誤,只差在沒被鬧大。」他說著,想讓她明白當中的嚴重性,「若不是我爹跟皇上聯手把事情壓了下來,別說是君臣反目,皇家威嚴蕩然無存,也許會害得我程家被株連九族,賠上上百條人命也不止。」 「哦!」她還是應了一聲,雖然聽起來很嚴重,但她聽不出關連性,很直接的再問:「那關師兄什麼事?」 「……」再一次的,程致虛只能無言。 「你娘犯了錯,是她自己做錯了事,關師兄什麼事?為什麼師兄要不開心?」她不懂,追問:「師兄的娘親也做了對不起師兄的事了?」 「並不是。」 「那到底是怎樣啦?」她挫折的大喊,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 「等等!等等!剛剛師兄說了,因為你是你娘的小孩,難不成……」驚呼,超級吃驚的那種,「有人不講理?想把過錯賴到你身上?」 完全不理會他的反應,姑娘橫眉豎目,大有準備幹架的氣勢。 「是誰?是誰這麼不講理的?」小瞼兒漲紅。 她氣惱的表情好像她是被抵賴的當事人,氣唬唬的撂話,「雖然她是你娘,你是她的小孩,可是她是她,你是你啊!犯錯的人不是你就不是,怎麼可以這麼不講理?」 「……」 齜牙咧嘴,一副誰不講理她就咬誰的氣勢,「師兄,別怕,誰不講理我就打誰,你不要再一個人難過了。」 她肝膽相照,義氣相挺的熱情,他感受到了。 說不感動是騙人的。 要說壞心情沒讓她掃去一些,那也是騙人的。 積壓多年的沉痾、糾結多年的心結,因為她單純的思緒而被紆解緩通了;也因為她,他失序的情緒也和緩了下來,尋得真正寧靜的平衡。 她之於他,可以說是一項奇跡的存在,但是…… 這時的這刻,對於她一直處在狀況外的熱血沸騰,除了無言,程致虛還能說什麼呢? ☆ ☆ ☆ ☆ ☆ ☆ ☆ ☆ ☆ ☆ ☆ ☆ ☆ ☆ 若非相差一歲,孿生子也差不多就這樣了吧? 一同吃奶,對著彼此牙牙學語,到一起捅蜂窩,搗鳥蛋,再進化到搖頭晃腦跟太傅學習的學伴……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一路到現在,人生說長也不短,好歹也過了十八年。 這麼多年的認識,繆謙人從沒見過死小孩表弟像現在這樣,露出一種喪志兼懊悔,怎麼看都只能稱之為要死不活的鬼表情。 「是怎樣?」等半天等不到一句話,俊美無濤的面容上掛著薄怒,恨聲開罵,「急沖沖的找上門,我朝服都還沒來得及換下,你少爺就闖了進來,硬拉著我進書房,這下倒好,我人給拉來了,你倒成了悶嘴葫蘆,你當我很閒是嗎?擺著一副死人臉是給誰看?」 五皇子看著表兄弟中,被認為最有才能,也是最讓父皇賞識的小表哥,被保護過度跟寵壞,年已十八歲的少年面容上,除了嬌氣跟任性,還微帶著點稚氣,他就用那混揉著孩子氣的少年面容,可憐兮兮的看著最親近的小表哥,欲語還休。 「你就在這裡擺你的死人臉好了。」繆謙人耐性盡失,不想看那苦瓜臉,起身欲走,卻讓人給抓住衣袖。 「謙人……」好可憐、好無助的輕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