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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唐婧    


  「閉嘴可以,但總可以睜開眼睛看你吧?」阿籬緊跟著司徒悵,賊兮兮地笑,有句話叫秀色可餐,沒想到這句話竟也可用在這男人身上,光瞧著他,她竟已半飽。

  「不許!」他沉聲一吼,不許她將垂涎的眼神粘在他身上。

  「也不許,」她語帶惆悵,唉了一長聲,「你好霸道,算了,不許就不許!」她閉上眼,連帶著也停下了腳步。

  「你又在做什麼了?!」走兩步沒見她跟著,司徒悵轉過身,望著那留在原地緊閉著雙眼的丫頭不覺一肚子惱火,沒了她就沒了溫嵐!他只得往回走。 

  「是你不許人家看你的,」阿籬說得順溜,「但眼睛若睜開就會看見你,不睜開又不會走路,沒法子,我只得停住了。」

  「睜開眼睛走路!」他在她眼前站定,一臉沒轍,「我讓你看。」

  「不要!你好凶。」阿籬眼睛閉得更緊,「與其看個凶巴巴的惡男人,我寧可閉著眼睛哪兒也不去,你走吧,別當是我死纏著你。」

  「你……」司徒悵渾身火氣,在想到颯騏亞時咻地滅了火,他擠出難看的笑,「我不凶了也不惡了,咱們好好去吃個東西,成嗎?」

  「不成!」阿籬扭頭換方向,「你連我的名字都不喊,說不凶是騙人的。」

  「阿籬乖。」司徒悵跟著移動腳步,努力不讓她的名字像自齒縫裡迸出,「這會兒總能走了吧?你不是也餓了嗎?」

  「不走!」阿籬回答得乾脆。

  「為什麼不走?」氣紅臉的司徒悵生怕自己將要爆了血管。

  「折騰了這麼久,害人家餓得沒了力氣,沒人攙,我走不動。」

  請搞清楚到底是誰在折騰誰!

  還是說,她想讓人打斷了腿才肯走?

  司徒悵在心底怒吼,卻又怕阿籬還有更刁鑽的要求,咬咬牙認命的向阿籬伸出了手。

  阿籬自眼縫中窺知詭計得逞,甜甜笑開,身子一縱,兩手伸向前不是去牽司徒悵的手掌,而是攬住他手臂,像只樹獺掛在樹上般賴在他身側。

  「你……」他的咒罵聲停在喉中。

  矮他一個頭的阿籬,小小身子柔軟地貼緊著他,嘴裡含糊的發出讚歎。 

  「好幸福!」

  他突然間說不出話來,算了,這丫頭雖可恨可惱,卻也有一絲絲的可憐。

  「你不這麼認為嗎?」阿籬歪過頭,睇著他笑,「在這世上有個人願意讓你攙著手,願意讓你仰賴,願意聽你說話,願意陪你吃飯,甚至,願意對你發脾氣!這都是幸福了!」

  懶得與她多囉嗦,司徒悵不耐煩點點頭,只盼她能就此打住。

  「我就知道你會懂的!」毫不在意他的冷漠,她笑得很甜,偎著他想到即將可以餵飽的肚子,忍不住笑得更開心。

  「你能不能收斂點?」他沒好氣的瞥她一眼,像是被押解上路的人犯。 

  「不能!」她理直氣壯,「幸福只能揮霍不能收斂!揮霍之後才能源源不絕重生,收斂了卻可能會蒸發不見唷!」

  這是什麼怪論調?他嗤之以鼻,懶得搭理。

  她也不在意,只是嗯呀嗯地開始哼唱著不知名的小曲。

  他聽著聽著,原覺刺耳的聲音,一段路後竟也慣了,還有,她身上的那股怪味兒似乎也較不那麼刺鼻。

  甚至於,那雙纏緊他不放的小手,似乎也沒那麼沉重,司徒悵心底突然冒出一股從未有過的情緒,他向來喜歡四處遊蕩,喜歡漂泊無定,不明白,這會兒突生的踏實感究竟是什麼?

  難道真如丫頭所說,這……

  就叫幸福?

  什麼叫幸福?

  知曉了自個兒是誰就叫幸福嗎?

  溫嵐皺皺眉心,凝視著鏡中陌生的自己,一臉恍惚。

  她恍惚,拉姆兒可不,她自從見著被官差帶回將軍府的溫嵐後,就沒一刻安靜過。

  拉姆兒摟著她又哭又笑又跳,彷彿她是歷劫歸來的餘生者。

  從拉姆兒口中,她總算知曉了自己的真實姓名。

  溫嵐?!好奇怪,為什麼她對這兩字還不如對「亞亞」兩字來得有感覺?

  真沒想到她竟還有三個生得一模一樣的姐妹在中原,竟曾是中原大金皇朝的貴妃,因著先皇亡故,這才為和親嫁到了塔善。

  拉姆兒依著扎爾剛的指示,跳過了溫嵐原是來這兒嫁塔善王的事情,也隱下溫嵐曾被鄂溫克山寨劫掠過的片段,雖然拉姆兒並不瞭解他不讓她說的原因,卻也只能照辦,故事直接就改成溫嵐在與新婚夫婿——扎爾剛將軍出遊時,不慎跌入溪谷失蹤。

  不說這麼多也好,拉姆兒邊幫溫嵐梳理髮髻,邊安慰自己,溫姑娘被土匪捉去後聽說是在那裡當女奴,那樣不堪的回憶忘了也罷!

  「拉姆兒!」溫嵐目中有著探詢,「你請將軍去幫我找阿籬姑娘了嗎?」

  「說了!說了幾回了,您別心急,您說的那姑娘這陣子似乎都沒回家,不過將軍已派人送了好些食物用品到她家裡去,並且留了口訊,只要她一回來便請她過來這裡找您。」

  拉姆兒依著扎爾剛交代的話安撫溫嵐。事實卻是,他壓根沒派過人,將軍說的很奇怪,舉凡會讓溫姑娘恢復記憶的事都要盡量避免,這話兒聽來蠻奇怪的,將軍既已決心好好疼惜溫姑娘,與她廝守終生,卻為何寧可妻子不要恢復記憶?

  阿籬沒有回家?

  溫嵐納悶,阿籬自然不可能捨下她後娘不顧,難道……她心頭一緊,想起那被阿籬砸得一頭血,後又緊捉著阿籬的手不放的男人。

  難道是他?因為掉了錢袋而擒著阿籬不放?

  溫嵐心頭發急,卻完全無能為力。

  她現在的處境說好聽點兒,有吃有喝衣食無虞,人人都將軍夫人長、將軍夫人短地尊敬著她,可她卻如籠中鳥兒般沒了自由,無論想上哪都有人跟著。

  她看向窗外歎口長氣,她想念和阿籬一起為了填飽肚子,努力求生存的日子!那個時候她或許吃不飽,或許穿不暖,但她卻可以隨心所欲。

  真難想像真正的她原來過的竟是這樣的日子?

  無論是鎖在後官當貴妃,或是在此深宅大院裡當將軍夫人,都乏味得可以!

  如果這真是她曾有過的過去,她還真寧可永遠想不起,永遠別回來,尤某……溫嵐眼底起了霧,尤其原來那稱為她的良人的竟是個……唉,竟是個如此尊容的男人!她無法想像自己真同他曾有過任何親密的接觸。

  那日乍見扎爾剛,她心頭猛打鼓,他雖虎背熊腰,雖壯碩如山,卻完全不是她想像的樣子,他對她很溫柔、很體貼、很寵溺,她卻寧可他冷酷點、輕蔑點、嘲諷點、俊美點,就像……

  像誰呢?溫嵐突然頭疼欲裂,在她眼前,為何出現了一雙有著碧綠汪洋的眼眸?

  「嵐兒!」

  想人人到,溫嵐身子不自覺地震了震,是扎爾剛熊似的大嗓門,什麼時候他竟來到她身後,且遣退了拉姆兒,而她卻毫無所覺?!難道說她對自個兒的夫君當更毫無感應至斯?

  「想什麼這麼出神?」扎爾剛為了顯示溫柔刻意壓低了嗓音,聽起來倒像只被閹割過的鴨子,他刻意的溫柔貼近讓溫嵐忍不住縮了又縮,「在想你勇猛如天神的夫君嗎?」

  扎爾剛呵呵大笑,頗以自己的幽默感為傲。

  溫嵐逼自己在唇邊硬擠出一絲絲笑,這男人,果真曾是自己有過的天與地? 

  「我想見阿籬。」她睇著他,悶悶出聲。

  「我知道,」扎爾剛努力讓自己笑得自然些,「我已加派人手到處去找她了。」

  「我就那麼個好朋友,況且,是她救了我的,」她難得在他面前顯露固執,「沒見阿籬,我不會接受自己真是個將軍夫人的!」

  「嵐兒!」扎爾剛在溫嵐面前蹲下身子,將她雙手包入掌中安撫,「講點理,不是我不去找,是她自個兒不見了蹤影。」

  「我一直很講理。」溫嵐縮回手,她不習慣扎爾剛表現的任何親暱,「我什麼都記不得,不管你和拉姆兒說什麼我都認了,也信了你說我是你千里迢迢由中原迎娶來的妻子,但我就這點堅持,我要見阿籬!」 

  「你這是什麼意思?什麼我和拉姆兒說的你都認了?」扎爾剛目光閃爍,「我們都是你最親近的人,為什麼要騙你?你以為堂堂一個塔善護國大將軍有必要從街頭隨便捉個人回來,然後把將軍夫人這重要的位置交付給個不相干的人嗎?」

  溫嵐沉默,調開眼神不說話。

  「好嵐兒,別生氣了!你瞧瞧,要不為了愛你,我會這麼依著你嗎?就因為你什麼都不記得了,我連碰都不敢多碰你,也沒讓你在人前硬得掛個將軍夫人的頭銜,參與重要宴席,任何瑣事都等你恢復了記憶再說,這樣處處為著你還做得不夠多嗎?」

  扎爾剛輕聲哄慰,「你整日待在屋子裡,悶壞了才會心情不好,再加上記不超過往,儘是胡思亂想,過陣子,我會多撥點兒時間帶你出去走走的,喔,對了,」他佯裝漫不經心,「過陣子你們大金皇帝派來的使臣就要到咱們城裡了,你可別再這副愁雲慘霧模樣讓人看了笑話,還當你被夫君欺負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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