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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李凝    


  銀色跑車緩緩左轉,拐進幽靜寬敞的巷道,被路燈映亮的家門清晰在望,理哲從口袋掏出開關大門的自動遙控器。

  每次回家,他都習慣在距離大門約三公尺處按下遙控器的開啟鍵,這樣,雙扇式的大門便會緩緩向內分開,跑車便會直接穿過大門停入庭院右側的車庫。

  這時,他照例按下開啟鍵,卻意外地瞥見一個男孩靠坐在門柱旁,而且睡著了,於是,大門雖然自動向內分開,跑車卻停住了。

  男孩睡得很熟,渾然不知理哲的車停在身邊,更未發覺理哲已經下車走到他的面前。

  男孩的臉整個埋進屈起的雙膝之間,短髮在路燈下閃爍鳥亮的光澤。由他修長秀拔的身形、簡單隨興的服裝和帥氣的行軍球鞋判斷,應該不超過二十歲。他的腳旁還放著一隻墨綠色的大旅行袋。

  是流浪漢嗎?理哲立刻否定這項猜測。男孩從頭到腳沒有半絲邋遢污臭的氣息,不可能是流浪漢。

  他是誰?為什麼睡在別人家的門口?

  理哲決定採取最直接的方式得到答案——他彎下腰,伸手去搖男孩的肩膀。

  男孩很快被搖醒了。他抬起臉,睡眼惺忪瞇視著理哲,不到兩秒,忽然瞪大雙目,忽然離地躍起,忽然展臂抱住了理哲。

  「爸爸!」男孩激動喜悅地叫。

  理哲卻轟咚呆掉,就像被棒球擊中了頭。

  他什麼時候生了兒子?不!不是兒子,是女的,抱住他的是個女孩,雖然不明顯,仍感覺到兩團柔軟緊貼他的胸膛。他猛然回神,急忙退後脫離女孩,不滿的質問同時衝出嘴巴:「麻煩你看清楚,我有那麼老嗎?我老到可以當你爸爸嗎?」

  女孩一怔,凝目偏頭,睫毛扇呀扇地端詳理哲。

  很自然地,理哲也凝目打量女孩。短得不能再短的髮式、濃眉大眼的長相、手長腳長的扁瘦身材、鬆垮垮掛在身上的長T恤跟及膝牛仔褲、酷酷的行軍球鞋——

  「貝嘉?」理哲訝異低呼,突然認出了女孩。

  貝嘉和當年差別不大,只是長高了許多,起碼有一百六十八公分,一如從前的中性打扮加上只長個子不長肉的身村,仍容易教人誤認是男生。

  「康理哲?」貝嘉也認出了理哲,旋即欣喜地說:「我們又見面了,哥哥。」

  「這才對嘛,應該叫哥哥,而不是叫爸爸。」理哲相當滿意貝嘉的修正。

  「不,我不是禮貌性的叫你哥哥,你真的是我哥哥。」誰知貝嘉卻語出驚人。

  理哲再次呆掉,直到記起貝嘉小時候就捉弄過他,才恢復輕鬆的微笑。

  「貝嘉,你怎麼跟小時候一樣皮?你來找我我一定會好好招待你,何必開這種玩笑?」貝嘉曾說十八歲要來台灣,而且要來找他玩。她一定是跟娥嬸問到他家的地址,按址尋來的。

  「我沒有開玩笑。」貝嘉卻一臉認真地澄清「你是我爸爸的兒子,而且年紀比我大、我當然要叫你哥哥。」

  「你爸爸叫什麼名字?」理哲故意問,心中已猜到答案。

  「康啟勳。」貝嘉回答.

  康啟勳正是理哲的父親。理哲歎口氣,快失去耐性了,貝嘉玩得太過火,他已經不知道該歡迎她還是該轟走她。

  「貝嘉,適可而止好不好?我剛從一個教人疲倦的場合回來,實在沒精神陪你玩。」

  「你不信呀,好吧,給你看證據。」

  貝嘉所謂的證據是一個用過的掛號信封,寄件人的姓名正是康啟勳,寄件人的地址正是康家的地址。她邊拿出信封邊說明:

  「從我出生以後,每一年外婆都會收到一封掛號信,裡面裝著一張三十萬的支票,開支票的人跟寄信的人是同一個。」

  三十萬!三十萬雖非天文數目,但海島生活花費甚低,養活祖孫二人已綽綽有餘。他父親若跟貝嘉沒有關係,為何寄三十萬給她?為何供養她跟她外婆?

  某個很久以前的懷疑躍入心頭,理哲一凜——莫非……貝嘉是他父親的私生女?不!不可能!父母恩愛逾恆,他實在無法相信父親會背叛母親。

  「這算什麼證據?」他瞪著貝嘉說:「我爸爸每個月都會寄薪水給娥嬸,這是娥嬸給你的對不對?」

  「請你看清楚收件人的姓名、地址再說。」貝嘉將信封上的重點對住理哲的眼睛。

  理哲的眼睛霎時睜大,清楚看見收件人的姓名寫著貝嘉,收件人的地址則與娥嬸家的地址相差一號。

  太奇怪了,他父親怎麼會認識貝嘉?怎麼會寄錢給貝嘉?

  「現在相信了吧?」貝嘉期待地瞅著理哲。「我沒有跟你開玩笑。」

  理哲卻寧可貝嘉在開玩笑。他還是不敢相信,一定有什麼地方弄錯了。

  「請你告訴我,我爸爸是怎麼認識你媽媽的?」他試圖抽絲剝繭理出真相。

  貝嘉這回沒有答覆,語氣有點虛弱地要求:

  「在你繼續審問我之前,可不可以先讓我進屋吃點東西?我快餓死了。」

  貝嘉下午搭機飛抵台北松山機場,便直接坐計程車來到康家門口。那時大約五點多,林嫂剛下班離去,理哲又尚未歸來,她按破了電鈴也無人應門,只好坐在大門外等,這一等等過了數個鐘頭,等得迷迷糊糊睡著。當理哲回來搖醒了她,也連帶搖醒她的轆轆飢腸。

  喝光一杯牛奶並吃掉一大塊蜂蜜蛋糕,貝嘉的元氣完全恢復,不禁扯開嘴角,綻放一朵心滿意足的笑容。

  貝嘉的笑容如此孩子氣,靜靜等她吃完東西的理哲受到感染,也露出微笑。

  今天僅是第二次見到貝嘉,他卻沒有半點生疏的感覺。事實上,七年前第一次遇見她,他即感到分外親切,好像早就認識她了。

  這是因為貝嘉擁有獨樹一格的中性氣質,使他不拘泥於男女界線嗎?還是因為……兄妹血緣的牽引?

  想到這裡,他帶點急切地重提舊話:「你現在可以回答我的問題嗎?」

  「問題?喔,你是說——我爸爸怎麼認識我媽媽的?」

  聽貝嘉直呼他父親為「我爸爸」,理哲實在很不習慣;但他沒有作聲,他等著貝嘉說下去。

  「因為工作的關係。那時候我媽媽高中剛畢業,娥嬸介紹她來台北的一家珠寶店當店員,珠寶店的老闆就是我爸爸。」

  理哲從小就常出入父母經營的珠寶店,充滿興趣地觀察父母和店員們如何招呼客人。他恍惚記起,店員之中曾有位長髮披肩、溫柔可人的貝阿姨。難道,貝阿姨便是貝嘉的母親?

  不會吧?貝阿姨宛如古畫裡我見猶憐的美女,跟貝嘉長得一點都不像。

  「那,他們是怎麼在一起的?」理哲又問。

  「不知道。」貝嘉搖頭。

  「這算什麼答案?」理哲差點跳起來。

  「這是外婆給我的答案。我媽媽從沒說過讓她懷孕的男人是誰,她本來答應生下孩子之後會對外婆說明一切,沒想到卻難產而過世,外婆什麼也來不及問。」

  「既然如此!你應該不曉得你爸爸是誰呀,怎麼會說我爸爸是你的爸爸?」

  「那是因為支票。寄支票來的人居然是我媽媽的老闆康啟勳,外婆才猜想到康啟勳就是我爸爸。」

  猜想?這麼說!除了支票,並沒有其它的東西足以證明貝嘉的身世,而他父親也未承認過什麼。

  「你外婆真有想像力,單憑一張支票並不能證明什麼呀。」理哲彷彿吃了定心丸。

  「誰會平白無故寄三十萬給毫無關係的人?而且連續寄了十八年?」貝嘉問得入情入理,問的正是理哲揮之不散的疑竇。

  理哲又輕鬆不起來了。

  「我還是覺得——證據薄弱。」他低聲嘟噥,接著想到一件事。「唔……你外婆有沒有去求證呢?比方說,跟我爸爸聯絡,徹底問個清楚。」

  「沒有。外婆不認識字,沒辦法寫信聯絡。寄來的東西是什麼、寄件人叫什麼名字還是郵差幫忙看了以後告訴她的。後來到郵局存支票啦、提款啦,也是郵局的人幫她填單子。」

  「那,她可以請識字的鄰居幫忙寫信聯絡呀。」

  「不行,這樣一傳十、十傳百,鄰居都會知道外婆說謊。」

  「啊?你外婆說了什麼謊?」

  「之前外婆什麼頭緒都沒有,為了不讓媽媽跟出生以後的我被指指點點,只好先對鄰居說媽媽是在夫家的安排下回鄉待產的,她甚至說我爸爸在台灣做生意,名字叫陳天才。」

  理哲險些爆笑出聲。照他看來,真正天才的不是別人,而是貝嘉的外婆。

  不過,貝嘉的外婆肯定也陷入自己的謊言裡了。即使後來接到支票得到具體的人名,卻無法對任何人說明,這也就是為什麼貝嘉當年見到理哲時並無異樣,她那時一定還以為她的父親叫陳天才。

  然而,假戲若須真做的話,外婆的說詞就有漏洞,理哲很快就挑出漏洞。

  「那你不是應該姓陳?怎麼姓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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