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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雲石 「大小姐如果不想害我,就別說吧!」趙瞵終於開口講話了。 玉璞手勁又弱了些,「趙瞵大哥,對不起。」 趙瞵挺直背脊,離開了她的揉撫,「我只是一個下人,大小姐不必道歉,我承受不起。」 玉璞將藥瓶收好,「下人也是人,不管是你、還是綿兒,都有生而為人的尊嚴啊,」 「賤命不值錢,沒什麼尊嚴。」 趙瞵背對著她,口氣冷硬如冰,他來了一個多月,玉璞還沒看過他的笑容呢! 「趙瞵大哥怎麼這麼說?是生命,就有生存的價值和尊嚴。」 「那令尊殺人如麻,他又重視別人的生命嗎?」 講到父親,玉璞頓時無語。雖未曾見過父親殺人,但也聽過無數傳言和事跡。 她走到趙瞵身前,無奈地道:「江湖之事,我實在不清楚。可我娘已經為我爹吃長齋,也為他念佛……」 趙瞵冷然道:「若是罪孽深重,神佛也救不了。」 他的眼神好可怕!玉璞別過臉,瞧向一隻飛蛾,只見它拍翅翻飛,向著如豆燭火扑打,明知追求光明的結果是以身相殉,但它仍執意向前。 玉璞想著,如果父親真是罪大惡極,終而招惹仇家上門,她是不是願意為父親到神佛面前懺罪,以消世間怨恨?可是,她會不會像這只飛蛾,在撲向光明之餘,也要受烈火焚身之苦呢? 江湖紛紛擾擾,她又何必癡傻到縱身火海? 她不知道,她從沒有想過這些問題。 她搖了搖頭,不再望向趙瞵冰山似的臉孔,將藥瓶放在床板上,又道:「這裡有兩塊糕,你拿去吃吧!你早點睡,我不吵你了。」 玉璞拿了劍,來到馬房外靜寂的空地。此刻夜涼如水,玉璞心頭也是涼涼的,舉起長劍,虛弱無力。她思緒蚪結,心中的劍法也亂了,練劍不成,乾脆拋下長劍,抱膝坐在牆邊,癡望天上的半邊月。 她揣了揣口袋中的半月白玉,玉石有了她的體熱,不再冰冷。她撫著粗糙的直邊,癡想有朝一日,她要到母親所提及的碎玉仙洞,找到另一半白玉,讓兩玉相合。 抬眼天上半月,手握人間半月,她心念一動,想要拿出白玉,舉上天際,試著和夜空中的半月相合。 嗚嗚一聲傳來,玉璞低頭一看,把白玉放回口袋,抱起了一隻毛白似雪的小狗,「雪球,這麼晚了,你怎麼找到這裡來?」 雪球低聲哼叫,眷戀地臥在玉璞的臂彎中,閉起眼睛,享受主人的輕柔愛撫。 玉璞理著雪球的細毛,憐惜地撫摸。 「雪球啊雪球,你也睡不著覺嗎?今天好煩喔!發生這麼多事,還是早點回去睡覺吧!」擁著懷中小小的溫暖,玉璞拾起長劍,靜靜地放回馬房,又靜靜地掩門離去。 她並不知道在黑暗中,趙瞵一雙眼始終跟著她。一聲輕歎,一個腳步,一抹微笑,他已整整看她一個月了。 ☆ ☆ ☆ ☆ ☆ ☆ ☆ ☆ ☆ ☆ ☆ ☆ ☆ ☆ 「趙瞵大哥,你睡了嗎?」玉璞輕聲呼喚著。 「大小姐有事嗎?」 玉璞進了馬房,來到床前,將手上的一盅熱湯送過去,「這是豬肝湯,我叫綿兒請廚房燉的,你快趁熱吃了。」 趙瞵連忙起床,「我承受不起。」 「不,你為了救綿兒被我弟弟打傷,這只是一點點補償。」 趙瞵仍然沒有接過碗盅,「我沒有事。」 玉璞將湯碗放到床板上,「還是要補補身子,你的傷口有沒有再抹藥?需不需要我幫你?」 「不用了,大小姐沒事就請離開吧!」 玉璞雖已習慣他的冷硬態度,心中還是不免有些委屈,「那……趙瞵大哥快把湯喝了,我去練劍。」 來到馬房外的空地,再度將滿腔幽思付與劍招和月影。長劍流轉間,她一再告訴自己,他只是個馬伕,是個沉默寡言的鄉下人,是個不通人情的雇工罷了。 可是,為何他長得器宇軒昂?又為何他敢為綿兒挺身而出,對抗蠻惡的子聖?平時他戴著布帽,穿著粗服,總是低頭刷馬、套車、餵食,又不愛講話,因此搖光山莊上下也不甚注意他。 但是昨夜,她近身看他,見他濃眉如劍橫掃,眸子如石沉靜,薄唇挺鼻,英氣逼人,這等相貌,她在北辰派裡是從沒見過的。但也因為接觸到他瞳孔深處的寒潭,還有他莫名可怕的憤怒,昨夜她抱著雪球,想著謎樣的他,幾乎是一夜無眠。 他真的只是一個鄉下來的馬伕嗎?玉璞幽歎,告訴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心念流轉間,腳步突然站不穩,立時摔坐在地上,長劍落地,發出「縑v的聲響。 玉璞悶哼一聲,想要站起,但身子撐不住,又要坐倒在地。 趙瞵不知什麼時候來到她身後,雙手牢牢地扶住她的雙臂。 「啊!多謝趙瞵大哥。」有了支撐,玉璞踏了踏地,稍微順了麻痛,發現趙瞵磷仍扶著她,「抱歉吵醒你了。」 「喝了湯,我睡不著。」趙瞵扶她到馬房牆邊的長凳坐下。 「你喝了?」玉璞心裡歡喜,「我的腳不麻了,趙瞵大哥也回去睡吧!我只是不小心扭了腳。」 「你不懂劍法,為什麼要天天來練劍?」趙瞵突然開口。 「我……」玉璞捏著手指,「爹娘不讓我學劍,可是我有興趣,我想練。」 「你是北辰派掌門的長女,為什麼老爺不讓你學?」 「爹就是不准我學,他總是說我出生時算了命,不能舞刀弄劍的,否則會對北辰派不祥,自己也會遭逢噩運。爹很相信的,就不准我學功夫了。」 「不祥?你相信嗎?」 「我怎會相信?我是爹娘的女兒,名義上也是北辰派的人,又怎會克了自己的門派?而且自從我九歲偷偷學了劍之後,也沒有發生任何不祥的事啊!」 也許,不祥的事就要發生了。趙瞵不動聲色,他要證實一件事,「大小姐使的是七星劍法嗎?」他每日觀察,在玉璞笨拙生澀的招式中,終於看出她使的是一套北辰派的劍法,而另外一套,竟然隱約有飄香劍法的影子,可她又怎會從不外傳的飄香劍法? 玉璞不知道趙瞵的心思,還以為他只是和她聊天,「是啊,我練七星劍法,學得不像,但總是可以看看門人練習,修正自己的錯誤。另外一套就不行了。」 「另外一套是什麼劍法?」 「我也不知道。」玉璞一直坐著,此時她抬頭望向趙瞵,一觸及他的炯炯目光,又慌得低下頭,那股寒意總讓她驚心不已。 「是你自創自學的嗎?」 她搖搖頭,「小時候,有一回我生病躺在床上!娘徹夜照顧我。半夜我醒來,看到娘拿著一根竹枝在房裡跳舞,當時不知道那就是劍法,只是覺得娘的舞姿很好看,房裡又是桌子又是椅子的,娘卻可以穿梭自如,就像一隻花叢裡的蝴蝶,也像輕盈飛翔的小鳥。」 蜂蝶探花,鳥雀輕跳。趙瞵想到了飄香劍法的口訣。 玉璞又繼續道:「我看了好喜歡,隔天醒來,我以為只是做了一場夢。後來我發現娘畫了一張圖!上頭就是三十六式的劍招,娘畫得很漂亮,是一個女子在舞劍,我就偷偷臨摹,再拿劍比劃。幸好抄得快,娘不久就把那張圖撕掉了。」「那你臨摹的圖畫呢?」 「燒掉了,爹不准我動刀劍,我記得劍招後,就趕快燒了。」玉璞神色悵然,低頭玩著衣角。「憑著記憶胡亂學劍,讓趙瞵大哥笑話了。」 趙瞵小心地問著,「你很想學功夫?」 「是啊!趙瞵大哥你會武功嗎?」 「過去在村裡常有盜匪搶劫,我們壯了都要學些刀劍功夫。」 「原來如此。」原來是有功夫才敢仗義執言,眉宇之間也流露過人的英氣。玉璞臉上綻出光彩,「趙瞵大哥,你可以指點我嗎?!」 「我學的是枝微末節,不能和北辰派的劍法相比。」 「沒關係的。我劍法不行,又不敢問人,請趙瞵大哥幫我瞧瞧。」她拿起那把生蛌漯虃C,從方才導致她跌倒的那招比劃起。 趙瞵看了沉聲道:「你的步法和劍招不能配合,難怪會絆腳。」 「是這樣啊!」玉璞把長劍交給趙瞵,「那應該怎麼做呢?」 趙瞵輕巧地回身比劃,「你看,這樣是不是輕盈流暢多了?」 玉璞露出喜悅的笑容,拿回長劍,隨著趙瞵的身形比出,「原來如此!」她開心地又重複舞劍,連聲道:「就是如此!多謝趙瞵大哥!」 接下來玉璞舞出招式,趙瞵便為她修正,並親身示範。長劍交接時,兩人手指碰觸,玉璞紅了臉,在清涼的夜風中繼續舞動宛轉的身姿。 趙瞵站在一旁深思,不經意地瞥見她開朗柔媚的酒窩。她眼裡浮是單純與欣喜,人如其名,她是一塊璞玉,不知世事,未經風霜。搖光山莊就像密實包裹璞玉的石頭,完完全全的保護她,保有她的天然無瑕與善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