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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孟薰(花暖) 莫名被她佔據了思緒,煩悶的郁氣翻湧更劇,出手的籃球連帶也失了準頭。 可惡! 「唷!這就是縣內國中籃球MVP的實力嗎?」惡意嘲弄的聲音忽然隨著紛沓的腳步聲蕩入空曠的體育館內。 五個穿著黑色劍道服的男生,手上各自拿著竹劍,表情充滿挑釁,明顯散發出來者不善的氣息。 「你是秦練堂對吧?!」帶頭的男生揚高聲音問,五個人群起逼近圍了上來。 「是又如何?」漂亮陰森的黑眸漠然斜睨過五人,極冷淡地答腔,長睫掩下一抹冷笑的光芒。 如果是要來找碴的,他十分樂意奉陪,此刻他的確需要發洩的對象。 而且,劍道社那群人,除了蕭恆韞學長之外,沒一個人入得了他的眼。 「是你最好。」對方沒發現他太過悠閒八表情,開口叫囂,一面朝他揮劍。 俐落躍開,電光石火間,眾人還來不及看清楚,秦練堂已然奪下一把竹劍,並以極凌厲的聲勢破空劃出。 中! ※※※ 他討厭她。 昨日被他斥喝要立即從「冬居」消失的兩株梔子小樹,已經挪到秦浩邦的「春居」去了。 既然他不願庭院裡有花香,她只好改種別的。 小心翼翼地將小樹種放入挖開的小洞裡,她開始動手將上埋回去。 春風襲來,才只是昨天和今日的分別,卻已經聞不到清爽的梔子花香,只剩泥上的氣息。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好快。 她開始漸漸習慣了那雙太相似於記憶中的黑眸,現在看著他時,已不再帶著悲傷。 因為他終究不是「他」。 算算,再過兩天,就是她搬入「冬居」滿半年的日子了。 可惜流逝的時光,卻沒有改變固執的秦練堂。 他依舊討厭她。 他從來沒有好好的、友善的正眼看過她。 大多數的時候,他對她視而不見;其他時候,則是因為發怒而瞪她。 更別說好言好語同她說話了,他對她說話的口吻,總是冷冷的,萬分不甘願似的。 其實她何嘗喜歡住進「冬居」打擾他? 若不是父親曾欠下秦家人情,拜託她跟靳伯伯的兒女一樣,擔起保護和照顧秦家人的責任,她又怎會住在「冬居」呢? 只是說來好笑,像秦練堂那種驕傲的性子,怎麼會讓人保護? 就算真有危險,她連自保都有困難,哪來的能力保護他? 至於照顧他,恐怕也沒什麼必要。秦練堂很獨立,功課又好,完全沒有她幫得上忙的地方。 概括一切,她在「冬居」所能為他做的,大概就是遞遞茶水、擦擦地板啦……這種小妹工作。 在他眼中,她恐怕只是個多餘的麻煩吧。 落完最俊一捧泥上,以掌心輕輕拍平。桑芙然默默地想著。 新栽下的小小紅豆樹,荏荏弱弱,迎著風,新綠的葉片輕輕晃動。 紅豆樹。紅豆生南國的紅豆樹,豆科喬木。 這是她特別為秦練堂種下的樹。 因為總有一天,她要離開這裡。到時候,紅豆樹已經長大了,散出蒼綠樹蔭, 秦練堂一定以為它只是普通的大樹,但是直到某一天紅豆樹會結出相思豆,滿枝滿蔭,只要風一吹,就會統統打落在他頭上。 呵。她很期待那一天哪!儘管不能親眼看見…… 拍拍手上的泥土,她的嘴角泛起難得的惡作劇笑容。 小樹啊小樹,你可要為了打他的頭而努力長大喔! ※※※ 「啊!練堂哥,你怎麼了?!」嬌嫩的嗓音因驚訝而拔尖揚起。 靳可湲遠遠就看見了心上人的身影,快步迎上去,卻發現他俊秀的嘴角帶著一絲紅腫血跡,袖子高高捲起,手肘上磨開一片皮,沾著泥沙,血肉饃糊。 「練堂哥,你怎麼了?」追在他身後的音調顯然已經有了哭音。 秦練堂不答話,只是微微皺起眉頭,快步往「冬居」走去。 他故意把自己搞成這樣,可不是為了要來聽小妹妹尖叫的。 那五個蹩腳的學長當然不是他的對手,他身上這番可觀的戰績是之後在校外打的,打完才知道對方是那個曾跟紀衣尋私奔的角頭老大,身手果然不錯。 「練堂哥,你別走那麼快,你到『春居』去,我幫你擦藥好不好?」靳可湲鍥而不捨的追在後頭。 她從小就好喜歡這個大她兩歲的練堂哥,三番兩次懇求爸爸讓她從「春居」調去「冬居」照顧練堂哥,但爸爸卻老是說她年紀太小,保護不了他。 只是萬萬沒想到,五個多月前,桑叔失散多年的女兒,仗著年齡的優勢,輕而易舉的進駐「冬居」,著實讓她又妒又恨。 桑叔的女兒根本不懂武,比她更沒資格保護練堂哥,可是不管她怎麼抱怨,爸爸卻怎麼也不肯跟秦伯伯提。 「練堂哥……」一路跟到冬居,靳可湲幾乎要伸手去拉住他了。 她不要那個討厭的女生照顧練堂哥,練堂哥是她的! 踏入後院,那個討厭的身影此刻正蹲在一株小樹旁邊,雙手沾滿泥上。 「桑芙然,練堂哥受傷了,你趕快去拿急救箱,我要幫練堂哥擦藥。」靳可湲先聲奪人,喧賓奪主的命令著一臉茫然的桑芙然。 桑芙然站起身看向他,日偏了西,他修長的身影讓日照蘊出淡淡的光芒。 剎那間,狼狽的傷痕以及那雙明亮漂亮的湛湛黑眸,讓她胸口一窒,產生了時空倒流的錯覺。 商泉哥!你受傷了! 只是跟人家打了一架嘛……幫我擦藥吧。 為什麼要跟人家打架? 你不懂啦……啊!輕點輕點!會痛! 時空轉換的下個瞬間,是雷雨交加的城市、滿身是血的臉龐。 芙然……我不喜歡這個世界。 ……不要像我這樣。 「桑芙然!你愣在這做什麼,還不快去拿!」見她動也不動,怔怔看著他們,靳可湲不悅的重複。 「嗯。」桑芙然驀然從回憶裡抽身,匆匆轉身入屋,偷偷眨開了突如其來的薄薄淚光,一會兒拿了急救箱出來。 「來!給我!」跟著秦練堂坐在門廊地板上,靳可湲大剌剌地朝她伸出手。 「噢。」桑芙然才要遞上急救箱,卻隨即被冷聲斥喝。 「桑芙然!你來。」秦練堂命令著。 只見他滿身狼狽,卻仍維持著不可一世、傲慢的模樣,冷冷凝睇著她。他陰鷙的眼眸,怒意盎然。 「可是練堂哥,我可以……」靳可湲急急想表明自己的關切。 這裡沒你的事,回春居去!」秦練堂漠然拒絕。「現在!」 「可是……」靳可湲看看一臉冷漠的秦練堂,再看看一旁那張不及自己漂亮的容顏,又羞又妒,最終轉身跑出「冬居」。 「何必這樣?讓可湲替你……啊……」桑芙然還沒說完,手腕一緊,就被盤腿坐在地板上的他狠狠拉過。 「閉嘴!」他厲眸瞪她,臉色陰沈,狂傲地橫上受傷的手臂,彷彿正賜予什麼極大恩惠似的。 該死!她剛剛又出現那個表情了! 她究竟在他身上看見了誰的影子? 「怎麼傷成這樣?」對著髒污和血跡凝成一片的傷口看了半天,桑芙然忍不住歎氣,因而忽略了自己頭頂上方的那張俊臉稍緩陰寒,閃過一抹古怪的得意神情。 「你等我一下。」 桑芙然對著那片傷口愁眉不展了半晌,跳起身,進去端了一盆溫水和乾淨的毛巾出來。 「我先幫你把傷口清乾淨,可能會痛吧。」她揉濕毛巾,想了想,伸手將他的臉扳向自己,極輕柔的拭去那帶血的嘴角。 秦練堂沒什麼表情,也沒有痛的感覺,長睫掩下注視她的眸光,猛地讓她細軟的手掌和她近身時帶來的淡淡少女幽香,短暫弄失了心神,看她愈皺愈緊的眉頭,心頭不知道為什麼,有些愉快。 擦完他臉上的血跡,桑芙然屈膝而坐,將他受傷的手臂擱在自己併攏的膝上,仔細替他清理傷口。 近晚黃昏的風帶著些許舒暢的涼意,微風拂過門廊,傳起清脆卻不剌耳的風鈴聲。 秦練堂抬起頭,才看見屋簷下新掛上的貝殼風鈴,心知又是她的傑作,當然,還包括那株新栽下的樹苗。 「你這次又種了什麼?」他的語氣有著難得的平和。 「紅……」桑芙然才想回答,馬上想起自己的「陰謀」,於是改了口:「只是一棵樹,一棵普通的樹而已,不會有味道……」 「是嗎?」他沒追究,只是淡淡答了一聲。 「你跟人家打架嗎?」 「嗯。」他還以為她不問了。 「你不該跟人家打架的。」腦海裡不經意浮起多年前那張帶血的面容,桑芙然緊鎖著秀氣的眉,語氣裡有了罕見的不悅。 「哼。」難道他願意嗎?他輕嗤。 「你笑什麼?」她瞪他,難得如此沈不住氣。 「我打架與你何干?」他哼著,不太在意。 「與我無關,當然與我無關!」沉默了半晌,她驀然開口,冷冷的、受傷的,臉色透出一絲蒼白和憤怒,猛地推開擱在膝蓋上的手臂,眼看就要起身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