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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孟薰(花暖)    


  一來,他叫秦練堂。

  二來,兩人的父親是異姓結拜兄弟,算來,喊他一聲弟弟也不為過。

  兩個加起來,不是「堂弟」是什麼?

  可惜秦練堂卻不這麼想。

  「誰讓你亂攀關係了!」瞬間,秦練堂擰眉怒目,俊臉煞黑。「你有什麼資格當我姐?!」

  桑芙然還來不及回答,另一個截然不同的豪爽少女嗓音傳來。

  「喂!小鬼!凶什麼!老娘總有資格當你姐了吧!」

  人沒到,聲先到。

  接著,一個修長俐落的身影跳過矮樹叢,那束著馬尾的美少女,扛著竹劍,一手叉腰,英氣漂亮的臉上帶著濃濃的不爽,瞪了沒禮貌的二弟一眼,隨即轉向一旁秀氣的桑芙然,和顏悅色起來。

  「桑妹妹,委屈你了。」

  真是的!老頭子居然忍心讓這麼一個溫柔、有氣質的優質小女生,照顧她這除了頭腦以外根本一無是處的二弟。

  還好她自小跟母姓,不會倒楣到跟這種劣等品德的人類同姓。紀衣尋慶幸的想著,索性反手遞上竹劍。

  「喏!桑妹妹,這個借你。老娘早看他不順眼了,給你個機會教訓他,免得我一時衝動,替天行道,老頭子還要怪我欺負弟弟。」

  「衣尋姐。」桑芙然當然沒接過竹劍,倒是甜甜露齒一笑,跟她招呼:「恭喜你結束苦窯生涯。」

  上個月,紀衣尋跟附近惡名遠播的某高中老大私奔,被抓回來之後,讓父親秦天鴻下令禁閉一個月,今天算來是刑滿出獄的日子。

  「感謝、感謝……」紀衣尋將竹劍帥氣一斂,頗有古代俠士之風的拱手道謝:「被老頭子禁足了一個月,終於得見天日。唉!真他媽的悶死人了。」

  看她們居然就這樣閒聊起來,渾然忘了他的存在,秦練堂神色陰寒,維持僅存的些許恭謹,對這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親姐冷冷開口:

  「大姐,有事嗎?」

  「幹嘛?有事才能來嗎?」紀衣尋眉一揚,瞪他。「還是,我來看桑妹妹還要你批准不成?」

  「冬居是我的地方。」雙手環胸,倚著門邊,秦練堂淡淡出言提醒。

  「囉囉唆唆。」紀衣尋哼一聲,但礙於「強龍不壓地頭蛇」的先人教訓,怎麼也無法反駁。

  唉!可惜啊可惜!桑妹妹這麼溫柔的女孩兒,就此斷送在二弟的冰宮裡。

  「桑妹妹,走。」紀衣尋愈想愈不平,上前拉起桑芙然。「我帶你去我的『夏居』玩,別老待在『冬居』這種死氣沉沉的地方。」

  「等等。」橫跨一步,秦練堂伸手堵住她們的去路。「她還不能走。」

  他的帳還沒算完!

  「唷!桑妹妹又不是你什麼人,管那麼緊幹嘛?」紀衣尋竹劍一揚,揮開他的阻攔。「難不成你對人家有意思啊?」

  「笑話!」秦練堂回手反握,空手入刃,竹劍已然換手。

  「別害羞嘛!」紀衣尋取笑著,以牙還牙,竹劍翻了兩翻,回到掌心。「你們這年紀的小男生,最愛欺負心裡喜歡的女生了!」

  秦練堂神情閃過一絲古怪,隨即眼色一沉,伸手想再奪,紀衣尋卻把竹劍扛回肩上。

  在一旁看著他們姐弟倆你來我往,桑芙然一直不以為意,這五個月下來,她已經慢慢習慣了這一家人的相處模式。

  只不過當她聽到衣尋姐取笑練堂的時候,終於忍不住辯解了。

  「衣尋姐,不要誤會,練堂年紀比我小,就像我弟弟……」

  秦練堂益發冷然的銳眸狠瞪她,卻再度被無心忽略。

  「說得也是。你這麼可愛,還是少跟我弟打交道,免得誤了你。」紀衣尋從冷面二弟身上看出了端倪,有趣的大笑,刻意氣他。「改天老娘再介紹幾個長得帥、又很會打架的高中角頭給你認識好了。女生總是喜歡比自己年紀大、又有能力保護自己的男人嘛。你說對吧!」

  「噢。」桑芙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傻笑帶過。

  只是她沒立刻否認,令一旁的某人更加憤恨。

  「咦!追來了!」紀衣尋本還想再說些什麼,英氣的鳳眼卻忽地斜睨到一抹逐漸逼近、十分眼熟的挺拔身影,她腦袋裡發出很不妙的紅色警報。「我先閃啦!改天來『夏居』找我。待會靳以臣那傢伙要是問起,千萬不要告訴他我在哪裡!萬事拜託!」

  紀衣尋邊閃人、邊交代,跑到樹叢邊,將扛在肩上的竹劍往泥地一撐,權充撐竿跳的竿子,俐落的在空中翻了半圈,馬尾晃出優美的弧度,輕巧的身子穩穩落在樹叢另一端,回頭十分得意的對桑芙然揮揮手,一溜煙跑掉了。

  沒兩分鐘,那個挺拔的身影晃了進來。

  「芙然妹妹,你在啊。」爽朗的嗓音把陽光帶進了「冬居」,比兩人略年長的斯文少年全然忽略秦練堂的存在,一逕走向桑芙然,從口袋裡抓出幾支棒棒糖遞給她。「來,給你糖果。」

  「謝謝靳大哥。」桑芙然回了一個暖甜的笑容。

  「別客氣。」

  被喚做「靳大哥」的少年,正是紀衣尋口中的靳以臣,「夏居」的保護者。

  「『冬居』太冷,總要多補充點熱量。」靳以臣揉亂她的短髮,目光這才懶懶射向一旁的秦練堂,帶著幾分調侃。「你說對吧!秦小弟?」

  秦練堂不理會他的無聊挑釁,只是冷掃了那只擱在桑芙然頭頂的手掌一眼,漠然開口:「紀衣尋往『春居』的方向走。」

  「謝啦!後會有期!」黑眸倏然一亮,問到重點,靳以臣不再逗留,道了聲謝後,帥氣的飛身跳過樹叢,追了出去。

  「靳大哥!『春居』在……」春居在另一邊哪!桑芙然來不及說完,那位出了名的路癡帥哥早已朝反方向跑得遠遠的了。

  世界上果然沒有人是十全十美的。對著消失在盡頭的背影,粉唇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斂回視線。

  「看夠了沒?」冰冷的話語幽幽飄來。

  「噢。」看向那張被忽略多時的俊臉,桑芙然這才注意他額前的頭髮略略被汗濕了,溫溫的笑意揚開。「我忘了你剛打完球,我去拿運動飲料給你。」

  說完,她以平時難有的俐落跳起身,雪白的足尖輕巧地踏著木質地板離去。

  來不及阻止她的畏罪潛逃,秦練堂躍上門廊,盤腿落坐,鼻尖飄來淡淡幽香,低頭,只見盛著水的透明水晶小碟子上,漂浮著兩朵沾著瑩亮水珠的純白小花。

  無聊!瞇起幽深氣悶的黑瞳,他冷冷望向她的方向。

  午後的陽光斜斜自長排窗間射入,一明一暗,落在她飛奔的身影,極不真切,像夢境裡的天使,隨著隱隱浮動塵埃的明燦光束,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微涼的四月天午後,晴朗的天空,雲極淡,風極輕,梔子花的芬郁滿盈。

  明明不應景,他卻不自覺想起她給小弟讀的那首詩。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第二章

  聖喬諾中學體育館

  「學弟,要跟我們一起走嗎?」球隊練習結東,國中部的籃球隊隊長跟著一票隊員準備離開,習慣性的問著「千山萬里我獨行」的弧僻學弟。

  「不了。」秦練堂也如同前一百次一樣,淡淡的回了這一句。

  「好,那我們先走囉。掰啦!」眾人對他的漠然,不以為意,一群人嘻嘻哈哈的走掉了,只剩下空蕩蕩的體育館,迴盪著運球的聲響。

  秦練堂站在三分線上,靜靜地做著重複的跳投,橘紅色的球體在空中旋轉著,以優美的圓弧,「唰」一聲,空心入網。

  他喜歡在練習結束之後,一個人留下來投球,不是為了練習準確率,而是純粹喜歡聽見籃球入網的聲音。

  尤其當他心煩的時候,那穩定的聲音總是能夠有效安撫他的情緒。

  只是……最近他練球的次數愈來愈頻繁了,幾乎要和當初桑芙然剛搬進來的時候一樣多。

  桑芙然……

  這名字才剛掠過,一張帶著溫溫笑意的清秀臉蛋,和一雙帶著悲傷的眼眸,很快浮上腦海。

  很久以前他就發現,當她看著他的時候,眼神裡總有一抹沉痛的哀傷,儘管只是一閃而逝,他卻明白,在那一刻,她眼裡看見的人不是他,是別人。

  有時候他真的很想質問她,她究竟從他眼中看見了誰,為什麼會有這麼傷痛的表情?可是他沒問過。

  一點也不想問,因為她根本和他毫無關係!

  俊朗的劍眉微微蹙起,投籃的力道莫名加重了幾分,球撞上籃板,彈出框外。

  他討厭她。秦練堂毫不猶豫的在心中下了評論。

  從桑芙然搬入「冬居」的那一刻起,他就討厭她的存在。

  因為她,他的「冬居」不再屬於他一個人的,他得忍受屋子裡多了一個她的不便。

  因為她,他的「冬居」開始嘈雜起來,浩邦天天都來纏著她不說,連大姐和靳以臣都愛往這裡跑,煩得他不得安寧。

  因為她,他原本清爽的庭園忽然多了一堆不知名的花花草草,若嗅不到氣味也就罷了,偏偏她種的全都是香得熏死人的鬼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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