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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唐婧 「小時候是小時候的事情?」齊昶神思回到了從前,「是呀,那時候我整日被姮姮捉弄,三不五時就得躺在姮辰宮裡養傷,然後,由你來照料我,妘妘,當時人人都說我傻,連我自己也不明白,明知道上姮辰宮是會倒楣的,可每回,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想往那兒去,到後來我才弄明白,就算它是龍潭虎穴,即便它是地府冥獄,可只要那裡頭有你,那麼,我是非去不可的,因為,我會想你,想你的聲音,想你含羞帶怯的表情,想你的一切一切。」 朵妘垂著蟯首淨是咬嚼著柔唇,半天出不了聲音,這太子爺之前便常背著公主同她說這些甜甜的瘋話,可這會兒,他究竟是真心還是又再犯傻? 「妘妘,上回我同你提過的事兒,你還是不肯許我嗎?」 上回,指的是齊昶中桃花劫前。事情,指的是將她納為嬪妃的提議。 「太子,請別為難奴婢,朵妘說過了,在小公主出閣前,朵妘是不會拋下她不顧的,更何況,現在的她又病著了……」 「去她的!她病著我不也病著?病者為大,你們卻個個以她為尊,說到底,我這當太子的竟比不過一個小公主?」 齊昶惱火頓生,一腳踹遠了盛著花瓣熱水的浴盆,打小養尊處優的他卻偏偏一回又一回敗在姮辰宮的這一對主僕身上,他承認喜歡朵妘,喜歡得超過所有女人,他甚至想讓她有名有分的跟在身邊,也甚至願意尊重她的心願,不見她點頭便不強要,可她卻次次違逆著他! 姮姮不嫁,她便不考慮自己的事情? 可若依他那妹子的鬼頭鬼腦鬼肚鬼腸鬼性格,哪個不要命的男人敢要? 這樣折騰下去,若姮姮一輩子不嫁,那麼,他不就得一輩子淌著口水望著朵妘? 「太子息怒!太子息怒!」朵妘驚惶失措趴到地上,身子也嚇得微微起了顫。 瞧著不忍,齊昶蹲身扶起她,果不其然,見著了張我見猶憐的淨美小臉蛋。 「妘妘,你老這樣為人著想而不考慮自己!接受我的提議,躍上枝頭當鳳凰,那麼,就不用再過這種仰人鼻息、看人瞼色的生活了,難道,你對我當真毫不動心?」 「太子,」朵妘濕亮著晶瑩大眸,「朵妘自小命苦,這一生,若非小公主仗義施援並予收留,這世上,早沒了朵妘,而於太子,朵妘更是前輩子積了福分,今生才能得你垂憐,將來,若能有幸陪侍你左右,別說妃妾,就算是個暖床小侍,朵妘也不會皺眉,可現在……」 「依舊老話一句,姮姮不嫁人,你就得守著她?」齊昶冷哼接了話,「暖床小侍?如果我想要的是那樣的你,那麼,今日的我也不用這麼煞費苦心了。」 「太子!」睇著齊昶的朵妘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似地掩唇低呼,「奴婢突然發覺今日的你不僅說話正常,連思緒也回到了過往,難道說……」她興奮地微顫著身子,「桃花大仙已然原諒了你的冒犯?」 「什麼桃花仙桃花鬼的,我又沒惹它,談什麼冒不冒犯?鬼才去了啥子桃花樹下撒了野尿!其實,妘妘,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告訴你……」 齊昶話沒完,眼底末端卻突然出現了幾道由橋上緩緩踱來的人影,心念一轉,咬咬牙,他用力推開了朵妘,再用力一腳將小几、茶點器皿連同那張竹篁椅一併兒全踢下了池裡,而朵妘若非問避得怏,也要被連帶踹進了水裡。 「殺!殺!殺!」 齊昶比手畫腳與空氣中的妖魔搏鬥,朵妘瞧得又是心驚又是難過,罔顧他激烈而瘋狂的舉措,她嘗試了幾回想抑制住他的動作,就怕他的蠻力扯破了自己的傷口。 「大皇兄!別生氣,冷靜點兒!」 一襲銀白袍子掠到了齊昶身後,幫助朵妘自後方架緊著齊昶身子的少年是齊壇小皇子,年僅十五的齊旭,不僅他,齊旭生母,那終年到頭冰霜著面容的梅妃,及她身旁隨侍的太監宮娥們也正站在閣子旁瞧著裡頭的混戰。 「你們這些蠢傢伙,還不快過來幫手!」 齊昶高了齊旭半個頭,想架著他不動還真不是件易事,這會兒只見齊旭對著一旁的僕役低吼,於是乎那些原忌憚著太子身份不敢動手的太監們忙噢了聲,急急上前幫忙壓著妄動中的太子。 「成了、成了,旭皇子,別太用力,太子有傷的,別崩了傷口……」邊交代著,朵妘邊急急自懷中揣出了小藥罐,「旭皇子,你們幫我制著太子就成,我餵他吃顆藥,這藥是薛道人留著的,他說只要太子一發作就讓他吞了這藥……」 那藥,只是顆平凡無奇的補藥,卻能幫齊昶少演點兒戲,算是薛漸深對齊昶目前處境的小小貢獻之一。 藥丸順著齊昶喉頭下了肚,瞬間見他止住了妄動,只是,那凝滯無神的眸子業已全然不同於方才和朵妘說話時的清明了,朵妘強抑住傷心將他扶至一旁坐定,再仔仔細細為他撫平了那被他弄紊了的髮髻頂冠和太子緞袍。 「看來,」日頭雖艷,卻熨熱不了梅妃那素來冷冷的清嗓,「太子的病情似乎並無好轉之跡?」 「不是的,娘娘,」朵妘急急搖頭幫齊昶解釋,「是奴婢的錯,剛才不該在太子跟前提起了桃花大仙的名諱。其實太子這陣子正常的時候已比前些時候多了,想來,是公主們尋癡的事兒起了些許效用,而那薛道長又是個神通廣大的仙家人物,奴婢相信,待得公主們返轉,結合了薛道長的法力,屆時,太子一定會沒事的。」 「聽起來,」梅妃冷冷冰語,「那薛道人倒是個厲害的角色,這回太子罹病的事兒還得全仰仗著他了,回頭,本官倒該向皇上舉薦些獎勵他的法子。」 「多謝娘娘對太子的關懷!」朵妘感激地跪倒在地猛磕頭,沒襯出對方眼裡的毫無溫度。 「不只薛道人要賞,還有你,朵妘,」齊旭溫著笑嗓,「這段時間辛苦了。」 齊旭雖是梅妃獨子,卻沒承繼她的冷性,那溫和的笑容反倒與其姊齊奼奼多似些。 「服侍太子乃朵妘分內的事情,這種功勞,」她急急搖頭,「奴婢不敢居,心底,只渴盼太子和小公主能盡快康復。」 「姮公主……」梅妃想了想,冷嗓再啟,「還是生著病?」 「是的,」她款款解釋著,「因為皇上擔心公主病弱氣虛容易遭蠱,是以托了薛道長日夜守護著她。」 「怕遭蠱,那麼,」齊旭忍不住好奇,「這會兒,小皇妹現在人在哪裡?」 「她……她去……」朵妘遲疑了半天擠不出回答。 「這丫頭,難不成又去打獵了?」梅妃冷語代接了朵妘未竟的話。 朵妘沒聲音,可眼底已是默認。 「她倒是愜意!!」梅妃拂拂冷袖,眼神邈邈投向了池子的另一端。「同為公主,她竟不需紆尊降貴去求個什麼癡子回來,不像我那苦命的女兒,雖貴為長公主,卻也難逃如此低下的命途,想來,有個當母親的皇后還真是不同!」 「娘,你別這麼說吧!」齊旭微皺了眉頭,「出齊壇求癡是大姊自個兒願意的,沒人逼她,至於小皇妹,若非身子不適,她又怎會不盡力去幫助皇兄?這兩樁事兒又怎能和母親當不當皇后扯得上關係?」 冷冷一哼,梅妃連眼角餘光都沒睇向兒子,「你年紀小懂個什麼?讓你讀書學規矩,怎地,學會了件逆母親?」 「孩兒不敢!」齊旭低著頭軟下了聲音,一個齊奼奼一個齊旭都是讓母親用高壓手段給教養大的,只要母親一個哼氣,他們除了乖乖聽話再無其他念頭。 「有本事打獵,沒本事尋癡?」 梅妃冷冷撂語,這一日,沒人敢再多出聲。旋過身子,留下一閣子冷冷梅香,那冰艷的女子絕塵而去。 見母親走遠,齊旭先交代了朵妘好好照料太子,繼之蹲身拍了拍齊昶肩頭。「大皇兄,皇弟是不清楚這會兒的你究竟神歸何處啦,只是,我對你有信心,你一定會好起來的,還有,請復元得快些兒,否則,你瘋完、小妹瘋完,接下來,就該輪到我了!」 齊旭翻了翻白眼,「天知道有個成天在你耳旁叨念希望你去承繼重任的母親是件多麼痛苦的事情,皇弟自知不如你英明神武,沒有你自信滿滿,更沒有承擔齊壇天下的野心,」 齊旭扔完話便起身離去,沒發覺那對追逐著他背影的瞳子裡,亮出了清明的眸思。 x2x x2x x2x x2x x2x x2x x2x x2x x2x x2x 青天朗朗,白雲朵朵,追逐在高昂昂的天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