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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唐婧 漸漸奔近,才睇清了策著快駒奔在前頭的是個美麗又愛笑的少女,在她身後,那高踞在駿馬背頂的是名氣宇軒昂的男子,一對璧人遙遙行來,男的俊、女的俏,美中不足的是,男人烏簪高髻、白襪藍袍,那一身赫然是個道士的打扮。 修道之人不論私情,換言之,男人與少女之間不當有情,只是外表相配罷了,論理是當如此,可人心多變,誰又能預測下一瞬,他們之間會發生什麼事情? 不過,在這一刻,薛漸深可以確定的是,這丫頭,當真一點兒也不像個失了億且心情不好的病人。 齊姮姮在肩上握了張弩,那是只以赤紅色棗木所製的上等弩,具有準確及省力的兩大優點,它的弦是以苧麻為材料,重七、八錢,中央扣箭部分以鵝羽之管剖開,內側削空,浸水軟化之後卷於弦上長約兩寸,最終將弦塗上黃臘而成的。 至於弩箭,以竹為桿,箭羽用的是金竹葉並以麻繩緊緊縛上,以減低弩箭射出時的空氣阻力。 這些細節都是齊姮姮告訴他的,這只弩是她自個兒設計的,言談之際,她看來滿是得意。一邊沉默聽著,薛漸深一邊忍不住要觀著她起疑,她說摔得祖宗八代是誰全給忘了,卻還記得如何去制做一張弩? 不過,平心而論,撇開別的事情不計,他對這丫頭原先的印象倒是起了變化,她是貪玩、愛耍弄人沒錯,可似乎就因著她的聰明及好動,所以才會那麼閒不下來,才會那麼不整人就不開心的吧! 她一直想找個好的對手陪她玩,可偏偏遇著的人都鬥不過她,除了接受耍弄外毫無招架能力,或許她也想停手,可憾於始終未能棋逢敵手,所以才會這麼收不住勢。 那一天,她突然歎了口長氣,撂了句,「聰明,還真是寂寞!」想來真是有感而發的。 至於他自己,長這麼大,所有心力都放在奇器、奇技、冶礦的研製上,從未將注意力放在任何女子身上過,在他的認知裡,女人除了繡花繡鳳,除了烹茗煮膳,除了愛哭會鬧,似乎就尋不著旁的代名詞兒了,可直至遇見了齊姮姮,他才知道原來,在這世上還有另種女子。 一種明明生就個嬌美女娃兒模樣,卻全然沒有小女兒憨態的女子,這樣的女子,就叫做齊姮姮! 「公主!」半天追不上齊姮姮,薛漸深只得出了聲音,「別再跑遠了,後面那堆護駕的侍衛早讓你拋得老遠。」 「拋遠就拋遠吧!」齊姮姮沒回頭,單手策著馬,眼神一逕梭巡前方草叢,「既沒本事追上我,又哪有本事保護我?還有……」她回過頭對他嫣然一笑,「這裡是皇家禁地,誰敢來找麻煩?我這柄神弩已許久未見夭光了,今兒個不曬飽了日頭是不回去的。」 嘴裡話還沒完,她已然眸采靈動,弩箭一發便向草原那端射了過去,而胯下的馬亦被她夾緊著加速跑了老遠。 「當心點,你畢竟是齊壇公主,隨時都可能有覬覦索命的人……」 烏鴉嘴! 齊姮姮罵人的話還未出口,身旁卻突然響起了咻咻的羽飛聲揚。 怎麼回事?我的箭怎麼會往兩旁飛呢? 這樣荒謬的念頭甫一湧起,她才察覺身子竟被人在奔馬上捉起提了過去,回過神來她總算弄清了身旁箭羽來自於後方追兵,而將她提抱過去的,是薛漸深。 被他護在懷中,雖在危急裡,她卻還是沒忘將頭探出,數了數後頭邊發前邊追趕不休的刺客,她嘖嘖有聲。 「要命!那些蒙著頭臉的不速之客竟有百人之多,這麼大的陣仗倒是少兒,可見咱們倆命都滿值錢的,虧我整日狩獵,今日,竟成了被人追獵的標的!」她抬頭看他,「道長哥哥,老實承認,那些傢伙到底是來殺你的還是殺我?」 失憶後她都是這麼喊他的,不只這,還有另個稱呼叫『山羊鬍子』,老實說,這兩個稱號他都不太喜歡,但誰在乎呢?他與她的生命,不過交集一瞬,喊什麼對他都不重要。 「這會兒還有分別嗎?」 薛漸深不在乎的輕哼著,一個傾身將懷中的她壓低了頭,果不其然,幾支飛羽就這麼咻咻咻地自兩人頭上飛掠而過。 「當然有分別,如果他們要殺的人不是我,那麼,我幹麼陪著你逃命?」 「這話有理,要不,」他故意策緩了馬勢,「我放你下來,你跟他們問問清楚再決定逃不逃吧,」 「別!別!別!」她伏在他懷裡發出銀鈴樂笑,「和你開玩笑的,快跑吧!」 「笑成這種樣,你不怕?」 「不怕!」她將弩搭上了薛漸深肩頭,以他肩頭為基,朝後方追兵瞇著眼發弩,不多時便聽到了後方的哀叫落馬聲,「獵追兵可要比獵野獸來得有趣多了。」 「是有趣多了,那麼,」他淡淡反問,「你還剩幾支箭?」 「箭筒在我那匹馬身上……」她聳聳肩笑得無所謂的拋掉了弩,「所以,沒了。」 「沒了你還笑得出?」 「別藏私,我知道你身上還有什麼鐵火丸子的。」 「鐵蒺藜?!」他挑挑眉自懷中拿出了黑丸子給她,「這是最後一顆了,不過,公主,你的失憶實在很奇怪,這種無關緊要的瑣碎小事你倒是記得周全。」 她嘻嘻笑沒在意他的話,別過頭繼續注意著追兵,「只剩一顆,那麼,咱們可得留在最後關頭審慎使用嘍。」 一邊笑語齊姮姮一邊瞇著眼轉動著手上的鐵蒺藜,一個思緒閃過,她突然往後頭距離兩人最近的馬身上扔下了鐵蒺葬,瞬時馬兒如遭火焚,尾背上的人被震飛得老遠,其他追兵則是震區於火器的威力而稍緩了追勢。 「用一顆鐵蒺藜殺一匹馬?」他懶懶沒好氣,「會不會浪費了點?」 「你別管,我有分寸,快回頭,趁其他人沒清醒前我得回那匹馬身上取個東西。」 他挑挑眉沒作聲,依著她的要求勒轉了馬頭回到那匹中了鐵蒺藜的死馬身邊,只見她躍身抵近死馬,硬扯下了個東西繼之轉身向著薛漸深伸長了手,一個施勁他將她拉回了馬背,這一下的耽擱卻已足夠讓那些追兵清醒並策馬再追了。 「你拿的東西希望夠值得,」他哼著氣,「兩條命!」 「放心吧,我雖是頭回遭人追殺,可天賦的保命本事還是有的,喔,對了,道長哥哥,附帶一件不太重要的事情 」沒了弩箭,沒了鐵蒺菌,沒了反擊武器,她索性不再往後看,雙目晶煥著嘲意一個勁的審視著他細細地瞧。 「以後,我可不能再叫你山羊鬍子了,你那鬍子沒黏牢,方纔,已向敵人投誠叛逃去也。」 薛漸深摸了摸唇上,卻無法像她笑得如此率性。 激越若飛馬蹄之上,一個笑得略帶尷尬的男子和個咯咯顫笑不已的少女,在追兵飛羽催逼下繼續撒蹄前進,臉上雖是不同的笑容,卻是同個樣兒地天地無懼。 第五章 在此之前,齊姮姮一直以為自己所設計出的關卡陷阱已算是了得,可這會兒在來到了薛漸深的地下居室後,她才明白何謂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他兩人騎著快馬奔騰了莫約一盞茶時候,他突然牽她躍下馬奔入一處密林子裡,她原還以為他是想躲在樹林裡,末了,她才知曉他是要帶她躲進『樹』裡。 當他帶她來到一個約莫需三人環抱的巨大樹幹前時,他竟然止了腳步。 「幹麼不動了?」她左顧右盼觀不出所以然,而身後卻已傳來了追兵的聲響,「別告訴我你會隱身術,正打算將我們兩人隱身在這大樹前。」 「要施隱身術得先全身脫得精光!」 情況緊急他竟仍有心情與她調笑,山羊鬚飛走後,他似乎也不再像個道士了。 「我無所謂,你方便嗎?」 「你方便我就方便!」她無所謂的笑嘻嘻頂了回去,且還自己動手解開了襟領上的盤扣,「奇門遁甲聽得多,就是沒見識過隱身術!」 他阻下她的動作,搖搖頭一臉被打敗的神情,「有男人在跟前時少動手解扣,當心引火。」 「解扣子同引火有何關係?」她笑意依舊,也不知是真傻還是扮癡,「難不成道長哥哥的鐵蒺藜是用女人的盤扣來做成的?」 他斜睨她一眼歇下了口舌之爭,既知辯不過她,何苦多傷腦筋? 薛漸深將視線轉回眼前大樹,伸出右手貼向樹幹。 「對不住,公主殿下,在下不會隱身術,讓你失望了。」 可他接下來的動作卻比隱身術更讓她咋舌,在他手掌貼近樹幹時她才睇見樹幹上有個不太明顯的手印子,只見他將右手放入模子裡,瞬時間,樹皮立兒然向兩旁移開,頓時出現了一道門戶。 這麼大的一棵樹,裡頭,竟然另有乾坤。 薛漸深伸手將微愣住的她拉進了樹幹裡,樹幹空心到頂,抬頭上觀,還可觀見一小片的藍天。進樹後,他將左手放入了樹幹內裡另個印模子,接著,原是開敞之樹皮緩緩自動密合。林風依舊,鳥語啁啾,巨樹如故,可方纔還站在樹前的兩個人還真如隱形般地霎時無了蹤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