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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語綠 肩上劇烈的疼痛讓她蹙起眉,目光移轉,對向施暴者狂怒的臉龐,該是盯住他的臉,然而水燦的眼眸茫然得毫無焦距。 「放開我……」空洞的語音逸出,她疲累地閉上雙眼。 「不准你閉上眼睛!」瞞頓怒不可遏地搖晃著她,「張開眼,看清楚!我要你面對自己所做的一切!」 她如他所願,睜開眼,悲淒的眸子盈滿苦澀。 「你究竟要我怎樣?」 瞞頓陰鷙著臉,頸間青筋突起。他要她怎樣?她竟敢問這種問題。 不能殺她,眼見她一日日消沉下去,眼睜睜看生存的意志自她體內流逝……這樣的心痛,無從表達,只能化為更強的怒意—— 瞞頓咬牙不說話,卻也不放開她,二人僵持著,氣氛變得凝窒…… 「請放開我,瞞頓親王,回去吧!我是屠玡的妻子,這裡不適合你久留。」蝶依累了、倦了,不想再應付他無止盡的怒氣,只有選擇逃避。 「妻子?你還把自己當成他的妻子?!」瞞頓殘忍地嗤笑著,「若他還把你當成妻子,回匈奴國三個月了,會一次也沒來看你?」 月光照在蝶依驀然慘白的小臉上,清楚地寫著傷害。 她的動容讓瞞頓竄過一股快意,於是他殘忍的、不留餘地的加深傷害—— 「他只是在利用你、報復你,你卻還傻傻地相信他對你動了情,有哪個諜者會像你這麼笨的!這三個月來,他夜夜寵幸其他的妻妾,根本想都不想看你一眼,要不是看在你腹中胎兒的份上,他早就把你殺了!」 曲蝶依合上眼,尖銳的痛苦湧上心頭。她原以為自己早已流乾了眼淚,此刻淚水仍然溢滿眼眶。 往事歷歷在目,她永遠忘不了他攔下瞞頓揮向她的單刀,那時她還天真的以為,他對她還有一絲掛念…… 原來他為的不過是孩子…… 「今晚的慶宴,月氏國送來兩名美女,此刻的單于恐正和那兩個人翻雲復雨呢!」瞞頓不假思索地再度出口傷她。 斗大的淚珠自緊閉的眼滴落在隆起的小腹上,瞞頓瞪視著那珠淚,不知怎地,胸口一陣心煩氣躁,像燙傷一般。他突兀地放開她,也不知在生什麼氣,怒沖沖地往帳外走去。 帳中再度恢復寧靜。 黑暗籠罩的孤寂之中,蝶依的淚無聲地滑墜 ☆☆☆ 「蝶依夫人?」侍女小蠻畏生生地輕喚。 在進入幃帳那刻,心裡打了個突,驀然有股恐怖的預感,她急忙走到蝶依床前。 床上的女人緊閉著雙眼,絕美的臉龐毫無血色,她看來有如死去一般…… 小蠻顫抖地探出手測量她的鼻息,屏住呼吸。 許久,直到指尖傳來微弱的熱氣,她才頹然鬆了口氣,癱軟地坐倒在地上。 還好,她沒死。小蠻拍拍胸脯。 床上的人兒似乎被驚醒,緩緩張開眼睛。 「蝶依夫人,用膳了。」 聽到這樣的呼喚,她慘白削瘦的小臉才微微轉向,對上在床畔佇立的小蠻。 蝶依乖順地點頭,困難地撐起沉重渾圓的腹部,微喘的坐在床上。 一陣憐憫竄過小蠻的心,夫人嬌小的身子跟那龐大的腹部不成比例,她看得出來這孩子對夫人來說有多辛苦,更別說單于這麼待她…… 她低下頭,掩下自己溢滿同情的眸光,將食盤布好,遞給蝶依。 濃郁的食物香氣飄入蝶依的鼻裡,讓她產生欲嘔的感覺,她閉上眼,靜待那股不適退去。 菜餚是羊內臟煮成的麵條和白色的酪酥,並非蝶依不習慣匈奴國的食物,而是自從回來這裡,她一直沒有任何胃口。 「不吃一點不行哪!為了肚子裡的胎兒……」小蠻忍不住勸說。 提到胎兒,蝶依失神的眼瞳終於掠過一抹生氣。接過食物、低下頭,她很認真、很努力地將麵條一口一口送進嘴中。 小蠻在一旁看得眼淚幾乎要掉下來,她看得出來夫人正費力地和身體產生的排拒對抗,從來沒見過有人吃東西要吃得那麼辛苦,那麼費力的。 過了極久的時間,那碗麵終於吃完,蝶依拿起酪酥,咬緊牙關,撕一塊放入…… 一陣猛烈的劇咳,接著剛才下肚的食物又都吐了出來。 小蠻急忙衝上前,拍撫著蝶依的背。 過了好久,直到胃裡所有的食物都吐完了,蝶依才一臉慘白地細細喘息著。 「對不起……」看著收拾善後的小蠻,蝶依虛弱地道出歉意。 小蠻低頭工作,卻是拚命忍住幾欲奪眶而出的淚水,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夫人的身子根本撐不下去了,再這麼下去,她遲早會死的! 死!她身子一震,猛然抬頭,只見蝶依仰躺在床上,小臉灰白,氣息微弱。 「夫人!天哪!」她搖晃著蝶依的身子,然而她已陷入昏迷。 小蠻驚慌地衝出帳外。「大夫!」她恐懼地喊道—— ☆☆☆ 「大夫!夫人到底怎麼樣了?」小蠻淚眼婆娑地看著蒼老的醫者。 醫者搖頭歎息。「沒見過這麼瘦弱的產婦,那肚子大得出奇,母體異常的孱弱,恐怕……」大夫沒出口的那個宇,教小蠻神色一黯。 再一個月就要臨盆了,只是…… 她可撐得到那時候? 大夫走後,小蠻守在蝶依床側。她看著夫人沉靜蒼白的容顏,心底為她歎息著。 在這裡,沒有一個人喜歡她,大家都因為她是諜者而深深厭惡她,單于冷酷無情的態度讓底下的人更肆無忌憚地傷害她,雖然沒有明目張膽,但刻意的冷嘲熱諷和擺明了看好戲的姿態,仍是很傷人的。 當初小蠻接下照料夫人的差事,也是抱怨連連,為什麼她得要服侍一個失了寵,甚至是等於被軟禁的一名諜者。孰料愈和夫人相處,愈被她的善良與美好所吸引。 「這麼美麗堅強的女人為什麼要遭受這種命運?」她不過是效忠自己的國家罷了,又何錯之有?況且她還了單于的孩子。 小蠻愈想愈替蝶依感到不平,望著床上毫無生氣的女子,突然有股衝動竄上她的心—— ☆☆☆ 「侍女小蠻求見單于!」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小蠻立在屠玡的幃帳外。 「去!去!單于正和瞞頓親王商討大事,別來煩他!」一旁的侍衛斥。 「可是我真的有要緊事!」小蠻捏緊拳頭,急得大喊。 「有什麼事等會再說。」 「不能等,再等下去蝶依夫人她——」 小蠻的話還沒說完,帳內就傳出一聲巨喝—— 「讓她進來!」 小蠻一怔,隨即恢復神志匆匆入帳。 「單于!」她跪在地上。 「你說蝶依怎麼樣了?」暴烈的吼聲讓小蠻忍不住抬頭看,這一眼卻讓她幾乎嚇破了膽。她雖然見到單于的次數不多,但跟前這個嚴肅陰鷙的男人真是那個仁政愛民的君王嗎? 他自己或許沒察覺,但自從單于和蝶依夫人回來之後,真的憔悴許多,個性好像也變得暴戾了些…… 小蠻還陷在自己的思緒當中,屠玡已不耐煩地扯住她的手。 「你說蝶依怎麼樣了?」這次用了更強烈的聲調。 小蠻被制住的手疼痛難當,含著淚,她說:「單于去瞧瞧夫人吧!她就快臨盆了,肚子好大,身子骨虛弱得不成樣,什麼東西也吃不下。大夫說、大夫說,她恐怕挨不過去了……」小蠻抽泣著,這回不只為了身體的疼痛廈為夫人可憐的景況。 屠玡身形一僵,驀地鬆開手,深受打擊似地呆愣在當場。 「單于!求求您,去看看夫人吧!」小蠻哀求道。 屠玡瞪大眼,隨即詛咒一聲,迅速轉身離去。 ☆☆☆ 站在蝶依的幃帳外,屠玡止住了腳步。想見她的衝動,在此刻變成遲疑。 他真的敢見她嗎?幾個月來他日夜思念的人,不管用多少女人來麻痺自己,她的身影始終是他揮之不去的記憶,他怕見她,是恐懼自己那顆管不住的心—— 單于緊抿著唇,起伏的胸膛洩露出複雜的心情。 侍女哭泣的聲音浮現腦中……夫人快挨不過去了……牙根一咬,他掀開帳門。 蝶依在榻上熟睡,他大步走到她床前,俯視她的那瞬間,心彷彿被利刃割開。 那麼清瘦、那麼憔悴,腹下隆起的肚子卻又大得不可思議。伸出微顫的手,他粗厚的手掌撫過那原本泛著紅光,現在蒼白凹陷的臉龐,緩緩移下,落在那渾圓的小腹上。 那是他的孩子,在她體內成長,這個體認讓他既驕傲感到無限的悲傷。為什麼他們之間會變成這個樣子?如果她只是個單純的匈奴女子、如果…… 僵硬地抽回手,他的面容更形冷郁。 蝶依呻吟著移動身子,接著張開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