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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黑潔明    


  「吃下去!」他眼角抽搐,用不容置疑的語氣開口命令。

  她一顫,垂首跪坐著,擱在裙上的小手緊握成拳。

  屋子裡,一片沉寂。

  半晌,像是知道抗議無用,她終於拿起筷子,逼自己夾萊入口。

  可是她才試著咀嚼兩口,一股洶湧澎湃的噁心感就湧了上來,她忍不住伸手捂嘴,但那感覺還是無法消去,她終於受不了的跳了起來,跑到外面吐。

  他臉色難看的咒罵了兩句,火大的追了出去。

  「該死的,你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她以手背掩著嘴,淚眼盈眶的瞪著他,氣憤的道:「我忘記了,記得嗎?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會想吐,我只曉得我只要一看到食物,就會看見一片焦黑的黃土,聞到一股噁心的燒焦味,它們散不去!就像那些夢一樣,散不去--」

  他聞言臉上血色盡失,整個人僵在當場。

  「喔,對了,我錯了,那不是夢,對不對?」淚水滑下雙頰,她歇斯底里的笑了起來,「那不是夢,是我的記憶,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我們是敵人,而且我愚蠢的愛上了你……」

  「夠了!」他爆出一聲低吼。

  「我為什麼愛你,因為你愛我?不……」她像是沒聽到他憤怒的喝止,只是眼神狂亂地撫著額搖搖頭,嘗試抓住那混亂的畫面,呻吟出聲,「你恨我?對,你恨我。為什麼?」

  「我說夠了!」他突地抓住她雙臂。

  雙臂上的疼痛,終於喚回了她的神智,卻沒讓她閉上嘴。

  「夠了?」她知道他在暴怒的邊緣,她知道她應該閉上嘴,但她卻停不下來。「夠了?這不是你要的嗎?你要我記得,不是嗎?」

  「現在我記得了,我記得你恨我。」她痛苦的看著他,顫聲問:「為……什麼?」

  因為你背叛我!

  他想吼出這句,想傷害她就像她當年傷害他一樣,可最終卻只能怒瞪著淚流滿面的她,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因為我們是敵人嗎?」她忽然說。

  他一僵,倏地放開了她,轉身就走。

  天際打下一記響雷!

  「站住!」他的沉默教她氣憤地追了上去,但他走得飛快,她追著跑沒幾步就跌倒在地。

  大雨傾盆而下。

  「你回答我啊!為什麼恨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她挫敗的槌打著泥地,哭倒在雨中,「為什麼啊……回答我……為什麼……」

  ***

  傾盆的雨,來得急,去得也快。

  天上的雲彩流轉,不一會兒陽光便又露臉,灑落湖面。

  淚流乾了,情緒發洩完了,她木然地看著一切,只覺得筋疲力盡。

  一雙小小的腳,出現眼前,她抬首,看見魍魎。

  「你淋濕了。」他皺眉。

  她不想理他,逕自爬站了起來,蹣跚地朝屋裡走去。

  「你為什麼淋濕了?」魍魎跟在她身後,滿臉疑惑的追問。

  「如果你沒注意到,容我提醒你,剛剛正在下雨。」她停下腳步,著惱地回身看著他冷聲說。

  「可是你是--」

  「我不是!」魃神情激動的打斷他,「我是人,不是她,我沒有奇怪的異能!你聽到了沒有?我不是她,不是你們以為的那個女人,不是、不是、不是--」

  魍魎被她的火氣嚇了一跳,不由得閉上了嘴不敢再說。

  「我沒有愛上他,我不愛他,不愛他!那些只是夢,不是我的記憶,不是、不是、不是!」她吼著氣哭出來,憤慨地轉身進了小屋。

  木屋的門被她甩得砰然作響,魍魎驚得整個人都跳了起來,心裡卻忍不住在想,不知道這女人曉不曉得,她剛剛最後說的語言,早就已經失傳了。

  沒好氣的聳了聳肩,魍魎皺了皺鼻頭,紅紅的大眼又瞄到她方才走過的泥濘濕地。

  太奇怪了。

  魍魎紅紅的大眼盯著泥地,長長的耳朵轉呀轉的。

  真的,這真的是太奇怪了。

  雖然說炎兒姑娘在發作的時候,對週遭的環境影響才會顯現,但他明明記得就算是平常,她要是不小心弄濕了,也會幹得很快啊。

  可是雨停了有好一陣子了耶,她卻還是濕漉漉的,長長的發都還在滴水。

  不對,這真是太不對了。

  他雙手抱胸,一腳在地上啪咑啪咑的拍打著,一下子看看泥地,一下子瞧瞧木屋。

  嗯,也許得找玄明問問才是。

  哽咽啜泣聲從屋子裡隱隱約約的傳來,他聞聲臉一垮,大耳朵瞬間垂了下來,眼睛鼻子眉毛全厭惡地擠在一塊。

  天啊,不是也許,他一定要找玄明想想辦法,要不然三天兩頭被這噪音干擾,他早晚會瘋掉!

  第六章

  「起來。」

  聽到他的聲音,她微微震了一下,才將埋在膝頭上的臉抬了起來。

  哭腫的眼,有些無法適應光線,她知道他手裡拿著東西,卻不曉得那是什麼。

  「蜂蜜。」像是知道她的疑問,他主動回答。

  她一愣,有些怔仲地看著他手中的物品,然後認出那是陶碗。

  他蹲了下來,將碗湊到她嘴邊,「我調了些水。」

  看著那碗蜂蜜水,她遲疑了好一會兒。

  「試試。」他說。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他的聲音聽來有些沙啞。

  那香甜的味道並未引發任何思心的感覺,所以她微微張嘴嘗了一小口。

  溫熟的蜜緩緩滑入喉中,暖了胃,也暖了心肺。

  見她能喝,他緊繃的心才稍稍放鬆,卻又因看見她眼角滑下的淚,而莫名煩躁起來。

  「哭什麼?」他伸手抹去她頰邊眼角的淚,粗聲粗氣的問。

  她哽咽,搖了搖頭,淚水卻不斷滑落。

  「想吐就別喝了!」錯認了她的意思,他躁怒的將碗拿開。

  「不是……」她伸手拉住他,淚眼朦朧地啞聲開口:「不是這樣的。」

  「那你哭什麼?」他惱怒地瞪著她,胸口有股莫名火在悶燒著。媽的,他又沒逼她喝,這女人天殺的哭什麼?!

  她咬著下唇,又搖了搖頭,淚水仍是如泉般泛湧,好半晌才一臉無辜、吞吞吐吐的哽咽說:「我……我不曉得……」

  不曉得?這什麼鬼答案!

  惱火地瞪著她,他忍不住開口咒罵:「該死的,有什麼好哭的?別哭了!」

  她試著要止淚,不過卻未見效果。

  他受不了的低咒兩句,粗魯的將陶碗放到桌上,長臂一伸就將她拉進懷裡,一點也不溫柔的粗聲重複道:「別哭了!」

  她不曉得他這算不算得上是安慰,但他安穩的胸膛實在很受用,所以她沒多做抗議,只是枕在他胸口將這些天積壓的情緒全給發洩出來,於是乎,淚水至此一洩千里,有如滔滔長江一去不回頭。

  她聽到他惱怒地喃喃咒罵著,但他沒鬆手,因此她也很放心的待在他懷中,直到喉嚨哭啞了、沒聲了,那已是好幾個時辰後了。

  天,不知何時黑了。

  月兒爬上枝頭,圓圓的月,白如銀盤,高懸著。

  看著那皎潔滿月,她抬起小手輕觸臉上未干的淚,忽然啞聲輕問:「我以前……不會哭,對不對?」

  他整個人一震,沒有回答。

  她低下頭,看著指尖的淚珠,怔仲發愣,喃喃道:「我還以為只要是人,都會流淚……我還以為哭出來了,就會比較不難受……」

  心一緊,他依然無法開口。

  「我不是人嗎?」她抬首,淒楚的看著他,「不是嗎?」

  看著懷中哭紅了眼、啞了聲,筋疲力盡的她,他喉中像梗了塊骨頭,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的沉默無言,讓她垂下了眼睫,自嘲地啞聲道:「我忘了,你從不給答案的,我必須自己想,是吧?」說著說著,另一串淚水滑落,在她蒼白的容顏上刻畫出另一道狼狽蜿蜒的淚痕。

  某種隱藏的情緒使他的眼蒙上陰影,他什麼也沒說,沒有解釋、沒有答案,只是抬起她的臉,拭去她臉上的淚,重新端起桌上的蜂蜜水,湊到她嘴邊。

  看著碗裡金黃的液體,她用那破碎沙啞的聲音輕聲道:「不公平……你讓我想恨你卻又無法恨你……」

  「我們之間,從來就沒有公平。」

  他嘎啞的語氣有一種奇特的譏誚,她抬首,正好對上他那雙眼,一陣深入骨髓的震顫襲來,第一次,她看清他眼中複雜難解的情緒。

  那一瞬,她知道他很憤怒,而且痛苦。

  他眼中的痛苦是如此的赤裸明白,牽動著她的心。

  「我很抱歉……」一股深沉的愧疚從心底湧現,她不自覺的哽咽開口,忍不住伸手想撫慰他的憤懣,甚至沒發現自己說了什麼。

  他僵住,眼底有絲狂暴的陰影。

  她並沒有因此退縮,她曉得他在生氣,即使如此,她早已明瞭他不會傷害她,他始終是陰晴不定,讓人難以捉摸,殘酷卻又溫柔,粗魯卻又小心,他或許恨她,卻不會傷害她。

  多麼矛盾,卻又真實……

  不自覺中伸出了雙手,她哀傷地觸摸他剛硬的臉龐。

  他退開了,彷彿沒有辦法忍受她的觸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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