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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頁 綠痕 海面上頓時變得更加吵嚷慌亂,敵船紛紛沉船之際,落入水中的叛軍忙向艦上的人們棄降,可是在這一張張的面孔中,滄海找不到湮澄。過了許久,滄海才在船尾處,找著那個無論主子如何為惡,仍舊忠心不改跟隨在她身後的湮澄。 「島主……只是走錯了路。」湮澄一手撫著傷處,朝滄海抬起一張泛滿血淚的臉龐,「但她愛海道的心是真的。」 「縱然如此,我還是不能任由她將海道交給一個外人。」在他身下的船身破洞處開始進水時,逼自己冷硬的滄海,有些難忍地握緊了拳心。 「我明白……」他微微一笑,不再去想著那道他永遠都不能再靠近一點的倩影。 看著湮澄坐在船上動也未動,似無意逃離,當吃水愈來愈深的船身傾斜時,站在滄海身後與湮澄私交甚篤的副官,情急地想跳下船去,趕在沉船即將被底下捲起的漩渦卷下去前,將視死如歸的湮澄給救上來,但滄海卻一掌攔下他,默然向他搖首。 船隻臨終時的嗚咽,刺耳地劃破寂靜的海面,始終坐在船上未動的湮澄,閉上了眼,任由逐漸漫至他身上的海水將他捲至海中。 撇過頭不去看的滄海,揚起手中之刀朝船首下令。 「全艦掉頭,準備登岸!」 花了數個日夜,即使已面臨全面開戰,仍不肯放棄搜尋的臨淵,焦躁地站在距離岸邊最近的一座已荒廢近百年的小島上,煎熬難耐地等待著。 驕陽將他的心焦化為一顆顆的汗珠,紛自他的額際兩旁墜下。 「王爺,找到了!」率隊在島上挖掘的松濤,在他等得就快耐性全無時,忽地發出振奮的喊聲。 臨淵霎時忘了先前等待的痛苦,一骨碌地來到位於島中心的挖掘現場,眼看著松濤接過手下自土裡挖掘出的一隻小木盒後,再次讓那只近千年前眾神遺留下來的聖物,重見天日。 「快拿來!」他忙不迭地伸長了兩手。 當那只木盒終於送到他的手裡後,一種解脫與勝券在握的感覺,頓時盈滿了臨淵的心頭,在松濤好奇查探的目光下,他緩緩開啟已遭封印不知有多少年的木盒,自其中取出一片造型奇特、只有巴掌大的破碎石片,在耀眼的日光下,石片隱隱透出虹霞般的色澤。 就在小島的近處岸上,策馬入林的楚巽緩緩拉住了韁繩,朝已候在林中許久的麗澤輕喚。 「王爺。」 等到窮極無聊的麗澤,並不關心此刻正在迷海裡與岸上發生的戰事,在聽到他的呼喚後,立刻策馬前行,隨著他一塊到了岸邊遠眺。 「我喜歡小人,因小人夠爽快。」遠望著海島好半天後,麗澤忽地出聲。 站在他身旁的楚巽,想了想後,有些懷疑地問。 「詠春王不是小人?」在全朝人的面前扮演一名友愛兄弟最是出名的王爺,這還不算是成功? 「他假過頭了。」或許臨淵在人前都把苦口婆心、對皇弟們既管束又呵護的角色扮演得很完美,但就是太完美了,也就顯得更不真實,也更易讓他看出破綻,既然連他都看得出來了,沒道理浩瀚會不清楚臨淵是怎樣的一個人。 可浩瀚總是一再容忍,也始終不拆穿臨淵的企圖。 浩瀚或許是耐性十足,但他可不。 一手取來馬背上的長弓與箭後,決定提早出手的麗澤還未將箭架上弓弦,明白他想做什麼的楚巽,忙不迭地想攔下他。 「王爺不覺得此舉……陰損了些?」站在暗處裡偷襲?怎麼看也是勝之不武吧? 麗澤不以為然地問:「在背後殺人,算陰險?」 「可不是?」天底下,大概也只有他才不覺得。 「對他?不算。」麗澤看了遠處的臨淵一眼,徐徐將長箭搭上弓弦,「如此,對他再適合不過。」 「兄弟情呢?」還是希望他住手的楚巽,猶出聲試探著他的道德底限。 豈料麗澤卻冷冷一笑,「別同我說那種過於虛偽的東西。」 在答案明白地寫在麗澤的臉上後,楚巽再無言語,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張威力不下於阿爾泰手中神器的長弓,在經力大無窮的麗澤拉滿了弦後,對準了遠在島上的那人,毫不猶豫地射出。 劇力萬鈞的力道,製造出了像要撕裂海風的嘯音,縱使島上的臨淵已先聽到了箭嘯而有所警覺,但就在他轉身欲躲開時,那柄早就算準了他逃躲方向的長箭,依舊是在下一刻射穿他的腹部。 痛得幾乎站不住的臨淵,整個人搖搖晃晃半倚在心慌的松濤身上,費力喘息之餘,他低首瞧見那柄射穿了他的身子,定定地插在岸上的長箭,在箭柄處所彩飾的家徽後,霎時明白偷襲者是誰的臨淵,先是吃驚地深喘了口氣,隨即惱怒地用力壓緊麗澤所製造出來的傷處。 「麗澤……」 很滿意於結果的麗澤,心情很好地將大弓扔給一旁的楚巽。 「回京。」接下來,他只要等著看戲就好了,就不知那人會不會親自動手,或是跟以往一樣,什麼都不做。 楚巽一手指向位在遠處的狼城。 「那海皇呢?」他是想半途而廢,還是他的目的就只有詠春王? 「對海皇感興趣的人又不是我,我幹嘛要多事?」攀上馬背的麗澤,頗為不屑地哼了哼。 雖是神人轉生,但到底,也只是血肉之軀的臨淵,先救急地以神力止住了傷處的出血俊,他再小心翼翼地探查著自己的傷勢,很快地他便明白,此等傷勢,無論他再如何做,都只能暫時先保住一命,若要想長命百歲,還得回宮延請御醫才有可能救命。 只是,在抬首看了看岸上與小島之間的遠距後,他仍是不明白,麗澤究竟是打哪來的這份能耐,這份……似乎可能在四域將軍之上的能耐。 「回京……」他一手緊按著松濤的肩膀藉以穩住自己,不能等地向他催促。 「現下?」大驚失色的松濤忙轉頭看向遠在另一頭的海岸,「但波臣還未——」 「我說回京。」 「王爺要棄她於不顧?」若是他們帶來的人馬一撤,只怕…… 「我要的,就只有這玩意。」面色蒼白不已的臨淵,一手緊按著藏於胸口前的石片,對於不惜一切助他的波臣,則是完全拋諸腦後。 為他的絕情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的松濤,雖是對遭他利用完後就被拋棄的波臣感到同情,但終究不能反抗於他。 「是。」 同一時刻,與觀瀾奮戰不休,即使已到了觀瀾所派之兵全面包圍岸上的地步,仍舊不肯棄降的波臣,還是依恃著身後有著臨淵的助陣,而絲毫不肯放棄獲勝的機會。但,就在底下的人手通知波臣,臨淵的人馬已隨臨淵撤離海岸時,波臣錯愕地放下了手中的三叉戟。 「臨淵……離開了?」 「島主?」還等著他指示的副官,神情緊張地看著她頓失依靠的模樣。 他怎能就這樣丟下她? 錯愕與憤怒,在心慌過後出現在她的面容上,她握緊了手中的長戟,扭頭看向中上的方向,遠遠的,在樹林的那一頭,她瞧見了那具有著紫色車頂的馬車,在一大片旗幟與兵員的保護下,正快速地遠離戰場。 那張曾與她日夜相伴的面孔,那具曾徹底得到她的身軀,那個讓她再一次相信了神子美麗神話,就算明知將會有人阻止,也決心恢復神子光榮的男人,竟在得到了他所要找的東西後,就將她給踢至一旁?他與不負責任的海皇有何不同?從頭至尾,他們都一樣的自私,也都一樣的沒將他們於民的心願給放在心上過。 手中的長戟用力往旁一插刺,一戟刺死正與敵軍交戰的臨淵手下後,波臣瞇細了冷眼,在眾人訝異的目光下,再一戟剷除了另一個來不及逃躲的人子。 「無所謂。」她冷冷地看著身後的副官,「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 就算沒有這些人子的協助,就算是海道全無神人,她也要讓長久以來被困在迷海上,下場與罪神並無不同的子民們,獲得踏上岸邊、前進中土的機會,她絕不再讓她的子民們被迫居於這片藍色的海洋中。 「島主,都靈島島主來了!」 前方一片吵嚷中,再次率軍突破防線的觀瀾,已帶著大批人馬來到林中,波臣無所畏懼地提起長戟,在人人都想閃避觀瀾之時,堂堂正正地面對這名立場與她截然相反的昔日同僚。 四處流竄的劍氣,快速地掃向林問的樹叢,高大的巨木一一倒下,壓傷了底下兵員無數,手握定風劍的觀瀾,在波臣揚戟朝空中一劃,製造出席捲的風勢時,她也順勢將劍氣一掃,與之兩兩碰撞,及時攔下了狂風,幫助手底下的軍員退離波臣的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