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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杜芹    


  「爸。」為敏硬著頭皮喚了一聲。

  「你看看現在幾點啦?」葉定選皺著眉頭,「你最近到底在搞什麼?出門也不交代一聲,你媽媽擔心死了。」

  為敏吐吐舌頭,對於父親的訓話,默默承受,心裡不免心虛。

  「下次不敢了,我先洗澡睡覺羅?爸!晚安。」為敏急忙認錯,希望父親別問些什麼,她提著自己的鞋,往樓上奔去。

  「喔!常忻有來找你,留了張紙條在書房,你自個兒去看!」

  「喔!」為敏應著,突然有些心虛,到書房中,大而光潔的書桌上,用鎮尺壓著一張紙,她輕取出便條簽:

  為敏:

  找你又不在,心情有些落寞。晚上六點,來敲一次門,你不在;七點,再敲一次門,你也不在;八點;九點;十點,你都不在;不敢再敲門了,老師師母也該睡覺,擾人清眠不道德。

  回來時,打通電話給我好嗎?看不到你的人聽聽你的聲音也能聊慰相思。

  常忻

  為敏覺得頭皮發麻,張常忻用情深摯,令她對之前自己不負責的行為,感到罪惡深重,不能任他這樣沉淪在與自己這種無望的感情漩渦中,她沒理由讓他被蒙在鼓裡的,但是要如何告訴他呢?他覺得無力之至。

  她不想傷害他的。

  慢慢踱回房間,才剛闔上房門,屬於她私人專用的電話,便鈴鈴作響。

  「喂?」為敏接起電話,疲累的感覺,侵襲著她。

  「為敏,你終於回來了!沒事!我只是擔心你。」張常忻清晰而溫柔的聲音,一字一字敲在她的耳膜上,令她有些難受。

  「常忻!」她長長的吐了口氣,想跟他攤牌,卻不知從何開口,雖說「長痛不如短痛」,但畢竟是痛呀,她開不了口,無法在這個真心愛他的男孩子心上剜個傷口!

  「沒事就好,聽到你的聲音我就放心了,早點休息吧,明天還有課呢!」張常忻的聲音輕輕柔柔傳來,為敏心上的壓力更添了幾分。

  「常忻,我有話要告訴你。」不能再拖了,她勉強的開口,心裡覺得好無助,好軟弱。

  「明天再說吧!那麼晚,你也累了。」張常忻依舊體貼。

  「不!不!」為敏喘口氣,拒絕給自己規避的理由和借口,「不!我現在就要告訴你,再拖我就會越來越怯懦……」她的聲音漸漸變低。

  聽筒的那一方是一片靜默,許久,張常忻才說:「好吧!你說。」他的聲音竟有些顫抖,是她的錯覺吧?

  為敏狠下心,怵然閉上眼,「常忻,對不起。」電話那頭又是一陣無聲無息,一滴眼淚從為敏的臉龐掉落。

  「對不起。」她又說。

  「為什麼?」他的聲音苦楚,「我對你不夠好?」

  「不!不是!」為敏急急搖頭,搖散了臉上的一片淚漬。「是我自己不夠好!常忻,對不起。」

  「是誰?葉耘嗎?」

  她有些意外,常忻竟然猜中了。

  或許,他一直就知道的吧!

  在繁葉山莊中,她的表現那樣露骨,除了為禹那個迷迷糊糊的傢伙外,其他人都看在眼裡吧!

  「嗯。」她坦承的應道。

  張常忻在電話中沉默,令她惶惶不安,沉重的壓力,幾令她喘不過氣。

  「他是你堂哥。」他仍留有最後一絲希望。

  「他不是二伯的親生兒子,今天我才和葉耘的親生父親吃過飯。」雖然艱難,到底還是說出來。

  「那麼我是毫無希望可言羅?」他有點自嘲的,分明疼痛在胸中擴散,他卻只能苦中作樂,只為了不想給為敏太多負疚的罪惡感。

  「常忻,對不起。」新的淚水又再度湧出,她什麼都說不出來,只能不斷的重複著心中的抱歉。

  「還記得在繁葉山莊時,我對你說過的話嗎?」張常忻突然說道。

  「什麼?」為敏止住抽氣,哽咽著問。

  「Ifyoulovesomethingveryverymuch,letitgofree。Ifitdoesnotreturn,itwasnevermeanttobeyours,ifitdoes,loveitforever。」張常忻念出一段句子,「我想我從沒有真正擁有過你,這些日子的經驗,就像一場令人心動的夢,而現在夢醒了,我也該回到現實生活中了!」

  「常忻,我們還能做朋友嗎?」為敏有些擔憂的問。

  「當然。」常忻保持著他的風度,略帶幽默的說:「最起碼我們還得當鄰居吧?我總不能強迫我老爸搬家吧?更不可能翻臉不認『老師』!不過話先說在前頭,有一天你要是和葉耘結婚的話,我可不包紅包,總不能讓我『人財兩失』吧?」

  「我會記得通知服務人員,你有禮金豁免權。」為敏被他的話逗笑了。「常忻,謝謝你。」她真摯誠心的說著,這樣的好男孩,會找到匹配得上他的好女孩的。

  掛上電話,為敏整個人虛脫的攤躺在床上,瞪視著天花板,心中有些空洞,和解脫後的飄無,張常忻的諒解和大度,讓她由衷的感動,她的確是天之嬌女,可不是?她嘴角掛著笑,想起今天中午時,夏伯伯說的話:「愛情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的契機。她有這分幸運的,是吧?

  也許是心上卸下一件重擔,迷迷糊糊地她竟睡著了,直到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劃破了她的好夢。為敏從床上驚跳起來,朦朦朧朧中還絆了一跤,半夢半醒地爬到擱置電話的梳妝台旁。

  「喂?「她含糊不清地應著,眼睛還睜不開哩!

  葉耘氣急敗壞的聲音,劃破了夜的寂寥安適,「為敏,我媽吞了大量的安眠藥,現在送到醫院去急救。

  第十章

  為敏連同父母趕到醫院的時候,葉耘正頹然地依靠在醫院房外的長廊上,無力的低著頭。

  「葉耘,你母親怎麼了?」葉定選和妻子加快腳步迎上,關懷的詢問。

  「沒事了,醫生剛才幫她灌了腸。」葉耘抬起疲憊的雙眼,折騰了一夜,他的眼裡泛滿了紅絲。

  「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發生這種事呢?」為敏母親皺著眉,望著葉耘,後者只是無力的垂著頭,默然不語。

  葉定選夫婦輕聲的旋開房門,走到病人的床沿,為敏從門縫中探去。二伯,垂著頭,她的心中一悸。

  「葉耘——」她不禁懼怕的喊了一句。

  葉耘一震,久久才吐出了一口長氣,低聲地說:「為敏,我們是不是太自私?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

  為敏打了一個冷顫,艱難的開口,「你跟他們提了?」

  「為敏,我覺得好茫然,好累!」葉耘痛苦的輾轉搖頭,為敏伸手去握他的手,卻是異常的冰涼,直直就寒到骨子裡。

  葉耘輕輕地鬆開手,「為敏,你先回去好嗎?讓我自己靜一靜。」他的臉色蒼白,浮現著一抹奇異的微笑,「或許我們都該冷靜的想一想,為了一己的快樂,把事情弄成這樣,值得嗎?我懷疑我們是否能付得起這個巨大的代價!」

  「葉耘——」她軟弱的又喊了。

  他的眼光有些茫然,空空洞洞的,再也容不下別的事,為敏站在長廊上,一陣無力和虛無,深切的向她席捲而來。

  為敏坐在空無一人的教室裡,等著上下一堂課。

  「為敏,」王蔚晴遞上一個麵包給她,順勢在她身邊的位置說:「我猜你一定沒吃早餐,所以給你帶了一份。吃一點吧!早餐很重要哦!」她貼心的拍拍她的肩。

  為敏拿著王蔚晴遞來的早點,她實在是沒有半點胃口,一星期了!她已經一星期沒有見到葉耘了,這一星期的日子好漫長,漫長的恍若好幾個世紀!「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她覺得分明是好久好久了,這期間渾渾噩噩的,她的父母又去探望了二伯母一次,情況是穩定住了,只是病人的氣色仍是很差,媽說二伯母始終不肯進食,也不肯開口說話,只得靠著打些營養針和點滴維持體力,醫生說這樣下去不樂觀,病人都不肯合作!她躲在家裡偷偷的哭了幾回,卻不敢到醫院去看二伯母,而且葉耘說他需要靜靜,不想見面的。這一周來,他連電話也沒撥過半回!他難道一點都不想念她嗎?明知在這個節骨眼上,不該有這份閒情談兒女私情,但是她就是克制不了那份蠢蠢欲動的意念。

  「蔚晴,幸福真是種很虛無縹緲的玩意兒,能切切實實地掌握在手裡的話,那該有多好!可惜天不從人願,才剛剛嘗到它的滋味,驀然一回首,又都萬般皆不是,風雲變色了。」為敏的神情有些悲苦。

  「會過去的!一切終究會過去的,為敏,你要勇敢一點。」遇上這種事,再好的朋友也無可奈何,只能在一旁打打氣,給些不著邊際的安慰罷了!

  「為敏,你現在和張常忻怎麼樣了?」王蔚晴突然開口問,神情有幾分莫名的遲疑,「他知道了你和葉耘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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