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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芭芭拉·卡德蘭 公爵駛近一家叫克得歐爾的小旅館。 他把騾子趕到院裡,將韁繩交給安東妮亞。 然後,他跳下車子,到院中的抽水機那兒洗臉。 「這樣可能有點冒險,」安東妮亞想。「不過要是把替我們保管馬的法國人嚇住了,也是很不聰明的。」 她把瞞過普軍而出城的證明文件藏起來。 公爵走進旅館,她爬下貨車,走到騾子身旁,撫摸它的頭,用那種似乎所有的動物都聽得懂的聲音跟它說話。 公爵帶著一個瘦小的老人回來,安東妮亞猜他是旅館的店東。 她注意到公爵已經脫掉那件穿在騎馬裝上的破外衣,可是腳上仍穿著那雙舊涼鞋。 安東妮亞從稻草堆裡找出她的馬靴。 她聽到馬廄裡有兩個人在談話。她脫下破爛的裙子和圍巾。露出原來的騎馬裝. 她沒有把在倫敦買的那一件帶到法國,她知道,那件衣服穿到波伊士去實在太樸素了。 這件騎馬裝是一種起稜紋的棉布織成的,經過渥斯的設計;且由於法國皇后的喜愛,已成為最時髦的穿著。 安東妮亞唯一不敢帶來的是騎馬帽,不過她有一條和衣服同色的圍巾,可以蓋住頭髮。 她總認為,她那時髦的髮型使她從一個寒酸的英國新娘變成迷人的女人,使得萊比愛上她,少了那個髮型,她的頭髮就一無是處了。 騾子在院軍找到些青草吃,她就放心地進入旅館。 一個據她猜測是店東太太的女人,很熱心地領她到樓上一間陳設簡陋的屋裡去梳洗,那兒有面鏡子,可以讓她梳理頭髮。 她盡快弄好一切,她知道公爵一定希望馬上離開。幾分鐘之內,她把頭髮攏起來,蓋上薄紗圍巾,就匆匆下樓了。 正如她所料,公爵正不耐煩地等著她、馬兒都套上了馬鞍,安東妮亞看見圖爾替她準備了一個橫座馬鞍。 那些馬看起來並不細緻光潔,可是她知道,它們都很健壯,而且比血統純正、速度快的馬更適合長途跋涉。 公爵手中端了一杯酒,店東遞了一杯給安東妮亞。 她正想說她不需要喝酒,卻又想到;公爵已經替她叫來了。同時,他認為可能要過很長的一段時間,才能再喝到什麼東西。 不過這種想法很快就被店東的話打斷了:「我把那位先生替你們預備的食物放在你的鞍袋裡,還有兩瓶酒放在夫人的鞍袋。」 「再謝謝你。」公爵說。「我真是非常感激。」 他賞錢給店東,然後扶安東妮亞上馬。 那一刻,她靠近他,他的手碰觸著她的,她覺得一陣震顫像水銀般穿過她全身。 然後公爵上馬,他們一言不發地馳離旅館,穿出小村莊,進入廣大無邊的鄉野世界。 「到目前為止一切還算好,安東妮亞。」在走了一段路以後,公爵用滿足的聲調說。 「圖爾顯然安全過關了。」 「我們也一樣,」公爵微笑道。「如你所說,安東妮亞,這次奇特的經歷,我們一定會告訴我們的孩子的。」 他說話的時候並沒有看她,可是安東妮亞臉紅了。 「請求你,上帝,讓他給我……,一個孩子,」她在心中祈禱。「我愛他……我是那麼強烈地愛著他。」 第七章 安東妮亞覺得自己正躺在柔軟的雲端,她似乎正深深地、深深地向下沉,直到雲層蓋住她整個身子。 然後她逐漸清醒,四周那麼寂靜,她的頭下還枕了一個枕頭。 她的腦子慢慢地活動起來,發現自己睡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她緩緩張開雙眼,似乎害怕著什麼,直到看到船艙的輪廓,她才知道自己置身何處。 她在遊艇上,他們平安地到達了,他們勝利了! 安東妮亞轉了個身,怎麼也想不起是怎麼上船的。她只記得在他們到達哈爾碼頭的那一刻,發現公爵的遊艇正停泊在那兒,耀眼的白色在藍色海浪裡浮動著。 她牢牢地盯著它,覺得再也無法支持,好像只要再走一步,她就會精疲力竭地倒下。 她模糊地記起,有人扶她上了船,然後,她一定就睡著了。 「我怎麼一點也不記得後來發生的事呢?」她問自己,同時看見她的手臂是裸露的。 她批開毯子,發現有人替她脫掉了騎馬裝。 她只穿著襯裙和絲質緊身衣,連束腰都為了讓她可以舒服地睡去而替她脫下了。 她知道為她脫衣服的一定是誰,這使她陷入沉思。 他碰觸她的時候,她怎麼會毫無所覺呢? 或許是他把她送進船艙裡的,可是她實在太累了,一心只想睡覺,完全沒有理會其他的事情。 在途中的第一晚,由於她將近兩個月沒有騎馬,所以覺得十分疲倦,可是她擔心的是公爵,不是她自己。 他們一直專注地前進著,很少交談。安東妮亞知道,每次一看到前面有人,或是接近大路的時候,他就緊張地戒備著。 公路上擠滿了人,不過安東妮亞不知道那究竟是法軍,是普軍,還是難民。 公爵一直在防備侵略者;她知道,他一定是擔心會遇到躲在鄉間的法國逃兵。 「他們會搶劫我們,」安東妮亞想。「而且一定會奪走我們的馬。」 她瞭解為什麼公爵連最小的村落都要避開,一直在山野裡前進。 他們只停留一段很短的時間,吃圖爾為他們準備的食物。裡面有法國麵包不太精緻的餡泥餅、乳酪和水果;他們就這樣度過了第一天。 食物似乎蠻可口的,可是午餐的時候,他們累得一點也不覺得餓,只想喝一點在安東妮亞鞍袋中的酒。 公爵放慢馬的時候,已接近黃昏,馬的速度早已比先前慢了許多。公爵說:「我們得找個地方睡覺,安東妮亞,不過恐怕今晚你得睡在樹林裡了。」 「我覺得我可以睡在山中任何一塊凹凸不平的石頭上。」安東妮亞微笑說。 「你累了?」他很快地問。 「很累。」她老實地回答。「你也一樣。」 好幾個小時以來,她一直在擔心著,怕他過度耗損體力。 她很清楚,他一心一意想離開這兒,根本不注意自己的傷勢或體力。 他們停在一個四周都是田野的小樹林中,這樣,如果有任何人接近,他們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你把頭枕在我的膝上,」吃過東西後,她試探性地建議著。「我可以替你按摩額頭。」 「你什麼事也不要做,安東妮亞!」公爵回答。「你只要緊靠著我躺下,好好地睡一覺,我們要在黎明時出發。」 安東妮亞照他的話做了。 他不安穩地輾轉了幾分鐘,似乎傷口有些疼痛,然後,從他沉沉的呼吸聲,她知道他睡著了。 她非常、非常小心地把身子挪高些,把手臂伸到他頭下,把他緊抱在胸前。 「這也許是最後一次,」她想。「以後我再也不能這樣做了。」 她溫柔地替他按摩前額,她感到他鬆弛下來,沉沉睡去,她不會吵醒他的。 然後,她吻他的頭髮,無言地告訴他,她愛他有多深。 「我愛你!喔,我親愛的……我愛你!」 她把他抱得更緊,他的頭貼著她,她想,這一生,她從來沒有這麼快樂過。 「我一定得移開,」她告訴自己,「在我睡著之前,一定要移開……」 安東妮亞知道的下一件事是公爵正在叫她。他已經起身,而且把馬都準備好了。 她匆促地吃了點東西,還喝了些酒。 麵包發霉了,實在不好吃,可是在這一刻,已不容許挑剔了。 第二天的情況和第一天類似。安東泥亞發現,圖爾選擇這兩匹馬實在很明智。 它們或許也累了,卻仍平穩地走著。安東妮亞知道他們和哈爾的距離正一小時、一小時地拉近。 「你知道得很清楚。」他簡單地回答。 他顯然並不想說話,於是安東妮亞也保持沉默。她知道這一路上,公爵都保持著警戒,預防任何意外的危險發生。 他們比前一晚停得早些,因為他們和馬都累得再也走不動了。 陽光一暗下來,氣溫立刻跟著降低,寒風在廣大的原野上吹送。 安東妮亞第一次希望自己的騎馬裝能實在點,更希望沒有把原先那些喬裝的衣服丟棄。 她並沒有抱怨,不過公爵一定看出來了。前進了一哩後,他說:「我看到前面有間穀倉,似乎沒有和農舍相連,也許我們可以在那兒過一夜。」 事實上,那間農舍離穀倉有四分之一哩遠。 穀倉裡堆滿了乾草,不但馬匹有了飼料,他們兩個人也有了舒適的睡覺地方。 他們吃了點乾麵包和館泥餅,雖然很單調,不過也很令他們滿意。然後,安東妮亞坐進乾草堆裡。 「在現在這個時候,」她說。「即使拿鄧卡斯特花園裡最舒服的床墊來跟我換,我也不願意。」 公爵抓起一把乾草蓋在她身上。 「這會使你像蓋毛毯一樣溫暖。」他說。「我應該建議你把騎馬斗篷帶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