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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阿蠻 唐震天皺了眉,不確定地問:「這是給敏容的信,我沒徵詢她的意思就閱讀,不好吧?」同時把信交還給齊放。 齊放說:「信裡提到了你。」 唐震天還是不確定自己有看信的權利。 齊放將肩一聳,「好吧!那我來讀,你若不想聽,儘管把耳朵遮起來。」他抽出信紙,展信讀了起來。 我最親愛的容, 來尼泊爾已快兩個半月了,這裡山高地遠的寧謐情景與繁忙的紐約大不相同,不愧為傳說中的香格里拉仙鄉,我在此間流連忘返,與當地頑童、民居與宗教人士相處了一陣子,似乎能找到一些心靈的依托。 我為自己食言,沒能在約定的一個月內,回到妳身邊而感到抱歉萬分。初入此境,本意是為了攝影,事實卻是為了躲避自己無法處理的感情,我把妳、我之間的事想了又想,思量再思量後,有了幾番不同的感受,得出的結論是--妳、我之間的感情是我們兩個勉強的後果,有重新考慮的必要。 當然,我會在此提出這件事,一方面是因為我心中的確另外有了喜歡的人,可惜對方已有意中人,百千萬年後也不可能看上我,他的無動於衷卻讓我看清自己真正的意向,也領悟到一點,好女人如妳,值得一個比我更懂得善待妳的人。 請別說是因為我自私才提出與妳分手,如果不徹底離開妳,妳又怎能放心去尋找妳心中渴望的對象--i那個故弄玄虛、偷偷送花給妳的Dave表弟? 也許妳不知道,每當我跟妳問起他,言談間提及他的名字時,妳的眼中總有雀躍閃過。 我本以為自己多心,去緬因州見識列妳與表弟表面上雖尷尬疏遠、實則親密的短暫相處模式後,更加確定一件事,也許妳自認愛的是我,但要的人卻是他,這就跟我自認愛的人是妳,但要的總是別人一般,雖然矛盾,卻無法克己自拔。 我在這裡誠懇地請妳考慮一下我倆之間的事。兩個禮拜後,等我返回紐約,咱們再將分手的細節談個清楚。 仍愛妳的傑生 齊放讀了一遍信文後,將信折迭起來往自己的口袋放去,面無表情地補上一句。「很不幸地,這封信與傑生的死訊在同一天相繼抵達敏容的手中。」 唐震天聞言,心裡瞬間絞痛起來,「她在同一天收到傑生的信與死訊?!」 「對,要更正確一點,是在十五分鐘之內。」 「這怎麼都說不通……」唐震天還是沒能從傑生的噩耗裡恢復過來。 齊放把來龍去脈道了出來。 「敏容當時與我剛排演完一場服裝秀沒多久,公司小弟便將傑生的信轉給她,她拆信看過後,唸唸有詞地說自己做了對不起傑生的事,然後淚盈滿眶地將信遞給我,要我也看一下信,好幫她出個主意。 「我當時還搞不清狀況,只知道應該倒杯茶水安撫敏容,於是,把她給我的信塞進自己的口袋後,就去茶水間倒茶。 「誰知就在我去倒茶的這個空檔,傑生的經紀人突然現身,找到了敏容,對方見敏容一臉哀愁,誤以為她已知道傑生的死訊,便直言不諱地將傑生罹難的過程盤托出來;等到我端著一杯燙手的茶回來時,敏容已半暈過去。」 「她是因為這樣才住院的?」唐震天緊張的問。 齊放舉手輕揮一下,要朋友稍安勿躁,「不是。她只是昏過去,大伙手忙腳亂一陣將她弄醒,之後她整個人便魂不守舍了。我建議送她回家,她卻要我送她去傑生的工作室。 「我一走進傑生的工作室後可傻眼了,他工作室內牆上與在線掛晾著的大大小小的作品全數加起來,起碼有百來張,而且都是同一個男人的黑白人物照,因為太多張了,看得我眼花撩亂,直到敏容開始瘋狂地抓起照片,一張接著一張地撕成粉碎,我才意識到照片上的人是你!」 唐震天眉心緊緊地揪住,默不作聲地聽著朋友指控似的道出那個「你」字。 齊放繼續未完結的下文,「我當時不懂,為何傑生的工作室會滿滿張貼著你的照片,更不懂敏容撕照片的用意為何? 「我想幫敏容,卻不認為追問她是個好辦法,臨時想起口袋裡還裝著傑生寫給敏容的信,於是將它掏出來看。看過信後,再打量佔據整間工作室的照片後,我只能說,緣分這玩意兒真是一件令人捉摸不透的事,我怎麼也料不到傑生暗戀的人竟然會是你!」 唐震天沒有出聲反駁,只是照舊重複一句話,「敏容當時的反應呢?」 齊放眼帶質疑地看著他,隔了好半晌才說:「有一點歇斯底里,每當敏容撕完你的照片後,就開始恍惚地找著下一張,等當她意識到所有的照片都被摧毀後,她反而不知所措地開始拼湊你的照片,一次試過一次皆徒勞無功後,她豁出去地趴在一堆碎紙上哭泣。 「我本來是打算讓她哭個過癮的,但是,敏容的裙子不知在何時沾染上大片血漬,我上前翻看,發現血跡來自她的腿間,我壓根兒不知該如何反應,直到敏容低泣地抱著肚子喊疼後,才趕忙將她送往醫院。 「醫生做了緊急措施,說她並沒有生命危險。」齊放將事情的原委說全了。 唐震天古銅色的臉漸轉黯然。「敏容出血的原因是什麼?」 「醫生說她懷孕小產。」齊放刺耳地補上一句,「起碼有兩個月了。」 唐震天的肚子像是被人猛捶了一拳,忍不住倒抽一口氣,他垂下頭問:「孩子呢?」 「流掉了。」齊放剛說完話,就目瞪口呆的看著垂淚靜哀的唐震天,他萬萬想不到他這個好友竟會為了一條小生命而流淚,他萬分遺憾地解釋,「我真的試過在第一時間聯絡你,但是你不在,宿舍又沒人接電話……」 「我瞭解。你已教訓過我為何不用手機了,但我不懂的是,你當時說電話上講不清楚,難道拖到現在就比較好嗎?還有我從進門後追問她的近況不下三次,但你似乎不願正面回答我。」 齊放瞭解唐震天鬱悶不悅的原因,也明白他對於敏容懷有情愫,但是,那份情愫究竟有多深,能持續多久他並不清楚,他只知道唐震天心疼於敏容,在屋烏及烏之下,為流掉的孩子掉淚正是人之常情的反應。 齊放因此誠懇地解釋道:「那是因為我沒有答案。敏容住院第三天,邵女士抵達紐約,接下來的大小細節都是由她做主,是她建議我要站在敏容朋友的立場上,告訴你敏容的近況。」 唐震天思考了一下說:「我懂了,方才言語間冒犯到你,還請你別介意。」 齊放坦率地揮了一下手,表示他沒那麼小心眼。 「前幾天我一有空就去探視敏容,見她氣色不算差,但說什麼就是記不起我是誰?老實跟你說穿吧!被遺忘的感覺不好受,沒想到邵女士來,也碰上同樣的尷尬! 「事實上敏容那時只記得傑生,除了傑生以外,對我們這些人的印象似乎都變得籠統模糊。 「好在青雲一得到消息,便從巴黎趕來探病。敏容一見到青雲,本來疑怯顧慮了好幾天的面容才露出一丁點歡喜的模樣,醫護人員這才鬆了一口氣。透過青雲,敏容對我和邵女士的記憶恢復了一些,但有些事件還是得再三重複說給她聽,才能將一些記憶給催引出來。」 「青雲人在紐約?」唐震天聽到好友的名字,跌落谷底的情緒才上揚了幾分。 「來了又走了,他因為必須參加一場美發競賽,待了一天,聽取醫生的診斷後就搭機回巴黎了。」 「醫生怎麼說?」 「醫生為敏容做了檢驗與掃瞄,從頭到腳,找不到任何失常的地方,最後調來敏容十六歲的病歷比較,認為跟她十六歲車禍後喪失記憶的情況類似,初步下了診斷,給了一個病名,說敏容的症狀,符合『心因性失憶症』的症狀。」 唐震天茫然地重複著齊放的話。「心因性失憶症?」 「醫生解釋,說是解離性疾患之中的一種,他們針對敏容的情況,做了一個假設,建議有可能是因為傑生的山難事件,再加上敏容流產的關係,失去某段記憶就變成了她自我防衛的方法。 「她下意識地逃避憂鬱自傷或精神崩潰,經由不自覺的細密解離過程後,敏容自己將不堪承受的事件,從意識中抽離而轉移到潛意識裡,造成失憶現象的產生。」 怎麼會這樣?「這種失憶現象會持續多久?」 「醫生說大部分是暫時的,很多病人康復後,就沒再復發。獨獨敏容的病例比較特殊,她還沒完全從十年前那場車禍中復元,現在又加上這樁,這在臨床醫學上是很少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