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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於喬 「夫人請說。」 「既然一樣是要上東都,妾身又有三隊訓練有素的武兵護送,不如就讓妾身給將軍做個順水人情,替將軍將這女子押送至洛陽如何?」 「這個嘛……」這衛文符嘴上雖遲疑,心裡卻頗同意竇氏的提議,畢竟要他一個大將軍親自護送人犯,總覺得有違身份,並不是他樂意之事。 「將軍不須擔心,我這只是順道護送,到了東都便將這女子送往台閣,絕對不會多生事端,給將軍添上麻煩。」 衛文符見她說得誠懇,加上自己本就不太情願親自押解這女子上東都,因此便答應了。他命手下放開兩人,確定竇氏帶來的武兵將兩人看守好之後,這才一揮手,帶著百名士兵揚長而去。 竇氏見他們走遠後,這才命人將兩人帶進客店裡。她先讓慧彥住進一間上房,又囑人去找大夫,然後領著山君進到另一間房裡。 竇氏摒退了婢女,待確定四下無人後,這才開口向山君問道:「可有證明的事物?」 山君不發一言,從懷中取出那枚白玉龍形佩,交到竇氏手中。只見竇氏端詳了一會兒,將龍形佩還給山君,然後盈盈下拜—— 「妾身竇氏,拜見長公主。」 第五章 山君連忙扶起竇氏。 「什麼長公主?連個名份都沒有的私生女罷了,又何來王家稱謂?」她苦笑道。 「就算不看在您是長公主的份上,先祖尉遲氏與竇氏同為周朝遺族,曾一起反抗楊氏奪權,如今後人有難,自然須伸出援手。」 「夫人言重了,我還要向您道謝當年援救之恩呢!」 「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夫人可知,朝廷內是誰要抓我回去?」 「似乎是蕭皇后的意思。」 「皇后?她為什麼要抓我?」 「據說是當年獨孤後留下的遺旨,必將尉遲氏之子孫誅殺殆盡。」 「趕盡殺絕?可那捉我的將軍卻說朝廷的密令是活捉?」 「也許是蕭後於心不忍?畢竟獨孤後去世已久,蕭後又天性善良,的確有可能這麼做。」 山君尋思了一會兒,道:「對了,不要再一直叫我公主公主的,我不想承認和那男人有什麼關係。」 「可是——」 「請不要再說了。」 「是。」竇氏不再多話。 「那和尚情況怎麼樣?」 「剛剛已經請了大夫來看,公主要是擔心的話,可以去隔壁房裡看看。」 「我說過不要叫我公主,暫時叫我山君就可以了。在其他人面前也不必顧到這些禮節,還是把我當成犯人看待就行了。」 「是。」 見到竇氏這麼必恭必敬,山君突然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公主?」竇氏一開口便馬上伸手搗住嘴,想要改口叫「山君」卻又喚不出口,只得露出帶著歉意的笑容看著她。 「其實你們大可不用幫我的,況且我也算是朝廷要犯,光你這麼和我說話,要是被外邊的人知道了,可都是殺頭的大罪。既然受人恩惠,就必須回報,告訴我,有什麼是你希望我做的?」 「公主此話嚴重了。」 「我說過的話不會反悔,待你想到能吩咐我之事再傳我吧!」山君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轉身出房去了。 竇氏一人留在房裡思量,眼神閃爍,腦中念頭轉得飛快。 竇氏一族原本是周朝臣,楊堅篡位後自然不服,多年隱忍之下早已埋下反亂的念頭。如今昏君當道,民間四處籌備起義,竇氏也曾暗示自己的丈夫李淵須趕緊抓住這大好良機,但他仍頗有疑慮而未做出任何決定。就在竇氏心覺此生也許無望見到逆權被推翻時,有天夜裡,她收到一封飛鴿傳書。 信裡的內容使她大為震驚——沒想到當年反楊堅而舉兵造反的相州總管尉遲回,競還有後人留駐中原? 當年上柱國韋孝寬在相州擊敗尉遲回後,將他的首級送到了當時的都城長安,尉遲一氏被流放邊疆。數年後,楊堅在後宮中遇見一位美麗的宮女,當時獨孤皇后正生著病,與他分房而眠居於永安宮,楊堅寂寞難耐,因此對這女子頗有好感,上前詢問之下,才知她是尉遲回的孫女。楊堅見她相貌美麗,言語不俗,當晚便留在了仁壽宮安歇。 數天後,獨孤皇后病情好轉,聽說了這件事,異常憤怒嫉妒,於是趁著楊堅上朝聽政的時候,派人將尉遲氏捉走準備處死,幸好當時的左僕射高熲於心不忍,將她救下,暗地裡將她送往南方一戶隱密人家。 由於尉遲氏乃前朝忠老遺孤,竇氏當時還曾暗中接應,派人護送尉遲氏安全抵達南方。 尉遲氏離開宮殿時已是珠胎暗結,到了南方後生下一女。但天有不測風雲,高熲失勢後這件事被揭發出來,盛怒的獨孤皇后馬上命人到南方殺了尉遲氏,連她借住的那戶人家也慘遭滅門,只留下一名孤女。 其實竇氏曾聽過尉遲氏生有一女,但一直不知是真是假,畢竟宮廷之事往往真真假假,全靠一張嘴皮子傳來傳去而已。尤其這種後宮事,多半只是老宮人們的閒餘話題,真實性恐怕還要減個三成。 但沒想到今日她會收到尉遲氏之女的求救飛鴿傳書?既然真有一女,那她豈不便是當今皇上楊廣的親妹子?也就是大隋的公主了? 於是她藉著送寶馬為名,挑了三隊武兵,在往東都的路上等候著。 當她見到那白玉龍形佩的時候,馬上就知道了眼前女子是真的公主。 竇氏的母親是周武帝的姊姊襄陽長公主,她自幼長住宮中,對宮中飾物自是再熟悉也不過,這白玉龍形佩只有手掌大小,卻刻工精細,觸手溫潤,加上龍飾乃皇家象徵,普通女子身上絕對不可能會帶有這等飾物。 救了當今長公主,她所能要求的回報會是什麼? 竇氏嘴角露出笑容。 她要公主去刺殺皇帝!讓楊堅的女兒去刺殺他的兒子! 如果這位長公主接近楊廣身邊,伺機暗殺,到時群龍無首,天下必定大亂,那李淵出頭的機會便大為增加。 竇氏的眼睛流露出野心的光芒。她相信李氏一族終有出頭之日,道士王遠的預言,如猶在耳—— 「山西王風已顯,天下將歸李氏。」 ☆ ☆ ☆ ☆ ☆ ☆ ☆ ☆ ☆ ☆ ☆ ☆ ☆ ☆ 山君走入房裡,正巧見到大夫已經將慧彥的傷口處理好,正在洗著手。 「大夫,他沒事吧?」她上前問道。 「這……很難說。傷口發炎得很嚴重,要是再慢個一天半日處理,恐怕不久就會因壞血行遍全身而死。不過我想這位師父年輕力壯,內功底子也不弱,只要能熬過這一兩天,應就不會有什麼大礙了。」 大夫洗完了手,東西收拾收拾便離開了房間。 山君走到床前,看著依舊昏迷不醒的慧彥,不禁微微笑了起來。 老是叫她虎妖山妖的,要是這臭和尚聽見剛剛那夫人叫她公主的話,不知道他會嚇成什麼模樣? 由於自小慘遭悲劇,她原本待人處世皆存著忿恨之心,但說也奇怪,唯有在這和尚身邊,她那一顆忿忿不安的心便會平靜下來,繼而開始用不同的立場來觀看人世。 慧彥上身因為包紮傷口而沒有穿衣服,僅有下身穿著僧褲,平常被寬鬆僧衣包裹的精壯練武身軀這時一覽無遺,健壯的胸膛上包著白布條,精實的肌肉在呼吸間似乎微微彈動。山君年輕歲月盡在山中度過,從未見過青年男子半裸身軀,此時儘管四下無人,臉蛋不禁也微微燒紅起來。 她有些不自在地四下望了望,正想轉身出去,慧彥輕輕呻吟了一聲。山君一聽,馬上將才剛生起的嬌羞拋在腦後,奔到床邊。慧彥眉頭微皺,睫毛顫了幾下,緩緩張開眼睛。 他看見她,笑了。 「幸好你沒事。」 「慧彥……」她為什麼覺得喉嚨裡有一種熱度湧上? 這個笨和尚為什麼這麼關心她?一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問她好不好?難道他一點都不關心自己的傷勢、也不在乎是她害他受了如此重傷嗎? 「這是你第一次這樣叫我。」他虛弱地笑了笑。 「你這笨和尚!」她又故意板起臉,眼角卻是欣慰笑意。 慧彥輕笑出聲,卻牽動傷口而咳嗽起來。山君連忙端來清水,坐在他身旁,扶起他慢慢餵他喝水。幾滴清水滑落男人喉際,流下寬闊的胸膛。她見狀順手輕輕撫過,水質冰涼,觸手之處卻是火燙,她心中一蕩,眼神微揚飄向慧彥。 慧彥卻沒察覺到她這般異樣情緒,喝完了水便又躺回床上,閉上雙眼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