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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袁圓 「嘩——」眾人包括徐培茜在內,均為他倒抽一口氣。 誰人不知徐母在發飆時要閃遠一些,否則她屆時會一塊揍,現場就有不少人曾吃過虧。 「阿康,不要!」徐培茜擔心他遭牽累,於是恐懼地想要推開他。 明白她頰上、臂上的瘀青是怎麼來,而在她身上或許還有更多更多時,康德便有道不盡的心疼,說什麼都不願讓她繼續受罪。 他依舊穩如泰山地直視徐母。「有話為什麼不好好講?」 「你哪棵蔥呀你?」想不到有人敢管閒事,徐母驚疑之際,口吻非常不遜地瞄著這座忽然冒出的牆。 旋即發覺她把頸子仰到最大角度,仍瞥不到對方的面龐,不禁惶畏地鬆掉雞毛撣子,中年發福的軀體連連退了好幾步。「嗄?」 「我不是流氓,你女兒也沒和我搞七捻三。」康德的態度從容不迫。 「好哇,原來就是你!」好不容易望到他的臉,徐母強做鎮定狀,腳卻不聽使喚又退了兩步。 雖然他受傷的容貌頗為嚇人,不過真正令她害怕的是他炯炯有神的目光,亮得教她猛眨眼避開。 「伯母,你好。」康德彬彬有禮地微笑。 瞄瞄一旁看好戲的鄰居,再思及適才的窩囊,徐母大感顏面掃地,這火氣跟著又衝上頂。 「好你的頭啦,我在教小孩關你啥屁事?」她忿然咆哮,向前試著用力抽仍抽不回被他握住的雞毛撣子,氣就更旺。「我警告你喔,你再不滾一邊,小心我連你一起打。」 所有的視線一致移至康德的身上,越靠越過來的大伙皆屏息以待,瞧他要如何逢凶化吉? 「甭管我,你快走。」徐培茜更是猛扯他的衣角乞求。媽是說到做到,他才出院,可別等會兒又得趕去掛急診。 康德投予要她放心的眼神,再轉向徐母做簡單的自我介紹,那慢條斯理的模樣,似乎並不當周圍的劍拔弩張是一碼事。「我叫阿康,是新來的工人。」 「阿康……」徐培茜張口結舌。給他工作這事兒,她正愁不曉得怎麼向媽談起,如今他貿然講出來也罷。 「新來的……工人?!」徐母揪著紋得細細的柳眉,歪著身子朝他後面的女兒怪叫。 「他……」徐培茜嘴才張,徐母已又發難。 「你現在翅膀長硬啦,可以私自做決定了啊?工人要請就請?」徐母索性放棄搶雞毛撣子的念頭,她再度退到安全距離,伸臂指著徐培茜吼斥。「你眼裡有沒有我這個老母?這家是你作主還是我作主?」 「到底『又』怎麼啦?」一長相與徐培茜酷似、但多了幾分艷麗的時髦女子,撥開人群大搖大擺走了進來,滿臉儘是不屑。 「不是呀,青霞,」徐母立刻軟著語詞,拉著她的手,想尋得她的支持。「你來評評理,你姐姐她……」 聒噪的聲浪猝地在她的瞪視下住了嘴,徐母訥訥的神色彷彿做錯事的小孩。 「嗯?」婀娜地撥著大卷染紅的長髮,徐青霞接著斜睨那些觀眾,趕人的意思相當明顯。 「我……突然想到還有事,我先走啦。」鄰長馬上說。 「哎呀,都這麼晚啦,我該回家做飯了,免得我老公下班回來餓肚子。」隔壁的王太太隨後喊著。 「瞧我這老糊塗,我差點忘了要買醬油。」對面的孫媽媽也喊。 大伙於是摸摸鼻子做鳥獸散,徐青霞這才啐道:「我人尚未到村口,就聽到你們在這裡吵吵鬧鬧,是嫌咱們家的笑話不夠多嗎?你們有沒有考慮到我?你們不要做人,我還要呢。」 「還不都怪你姐嘛。」徐母嘟嚷,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對不起。」徐培茜低垂蜂首,默默承擔一切罪過。 「哼。」徐青霞不耐煩的抿唇,接著大咧咧地一下睨著康德,半點也不懂得要矜持。「你剛剛說,你叫阿康?」 嗯……撇開臉上的傷不看,他的體格挺不錯呢,雖說瘦,肩與胸部卻很厚實,那一塊又一塊的凹凸肌肉比她認識的任何男人都養眼。 「是。」康德大方地接受她的審核。想必此位即是徐母開口、閉口直誇不已的妹妹吧?她一瞠目就能讓徐母臣服,並讓鄰居哄然走避,足見她在徐家的地位和平日待人的方式。 「你姐就是和這流氓亂搞啦。」徐母插嘴抱怨。 那個小媳婦哪有那個膽? 徐青霞暗笑母親沒腦子,又問:「你是新來的工人?」 「對!我前幾天才出車禍,今兒個是初到貴地。」現下的情景康德自然不能實話實說,三兩句善意的謊言便輕鬆交代帶傷的由來,並理清他與徐培茜的暖昧傳聞;對於徐母的控訴,他則是笑了笑。「但我不是流氓,也沒有前科,我只想要一份工作,你們若能供吃供住,那麼薪水多寡,我就不在乎。」 「好,你被錄取嘍。」徐青霞也笑。 「謝謝,那我去做事了。」康德將雞毛撣子交給她,然後轉身整理早先未收拾完的活兒。 「你忙吧。」不顧徐母的抗議,徐青霞硬拉著她出去,臨別時,含媚的桃花眼還暗地裡有意無意地朝他一勾。 「青霞呀,你這是做什麼?你怎麼……」徐母沒想到素采和她一鼻孔出氣的寶貝,這次胳臂居然會朝外彎,因此沿路上喋喋不休。 徐青霞直至家門,才放聲賊笑。「哎唷,媽——你仔細琢磨一下,以前老姐會說她一個忙不過來,如今多了一雙手,她還有藉口不多種一些?多賣一些?又多拿一些錢回來嗎?」 「咦!」徐母想想也對。 「而且那小子身上穿的可是DKNY名牌。」徐青霞一向愛慕虛榮。 「真的?!」徐母雖聽不懂英文,卻聽得懂「名牌」,眼睛隨即一亮又逐漸變黯。「不,說不定是仿的,就像那個香什麼奈,我衣櫃嘛有好幾件。」 「所以我們才要先搞清楚,免得白白放過一條大魚,那多嘔啊。」徐青霞提醒。「就算他不是富家子弟,人家明擺了只要有吃有住,『其他』都好商量喔。」 「但是……我們全是女人,隨便讓個來路不明的男人住進家來,那多危險啊。」徐母越聽越有理,想鑽進上流社會的心已在動搖。 「誰說要讓他住在家裡?」徐青霞狡笑地恍似狐狸。 「耶……有道理!」徐母到底是老謀深算,一點就通。「我給他的時間做長一些,薪水少給一些,他也沒講要吃多好、住多好……」 興奮的語調霍然下降,她搖頭抱怨,一時倒忘了她才是其中的佼佼者。「不行呀,就怕街坊那些沒事幹的三姑六婆,會亂講閒話。」 「你就當他是菲傭嘛。」徐青霞處心積慮地說服母親。「你再想想,這鎮上哪家有菲傭?屆時你看她們嫉不嫉妒。」 「菲傭?」這算盤愈打愈合意,徐母笑逐顏開,眼前已出現她被伺侯得像女王的模樣。她拉著女兒的手輕拍著。「還是你聰明。」 「那當然嘍,誰叫咱們家我最像你。」徐青霞嘴甜地撒嬌。 「你這丫頭喲。」徐母立刻被捧得飄飄然,言詞表情中滿是寵溺。 「人家說的是實情嘛。」徐青霞粘在母親的身上陪笑,心裡則在慶幸這鎮上終於又多了個年輕男子可玩。 一直覺得悶。 像是空氣中的氧分子驟然少了許多;或是暴風雨前的低氣壓,壓迫著整個大自然的空間;抑或是不甘心西下的夕陽,用盡餘力將溫度又調高了幾格,好讓人們記住它的存在……總歸就是悶。 除了悶,溫室內尚殘留徐母適才刮的颶風,冷冷地籠罩於有形和無形的形體上,令人打從心底跟著寒。 「噫……唔……」康德在徐培茜的身後,透過兩人之間隔著的花架,鎖眉望著她纖弱的背部弧線。 絞盡腦汁搜索,驀然發現他所受的各項訓練裡,並沒有「安慰」這一門課程,因此字句在嘴邊繞了半響,仍不知該出言安慰她,還是裝作什麼事也發生過。 猶豫不決中,徐培茜卻先開了口。「知道嗎?直到你剛剛站在我面前,替我擋下那一棍,我才發現你好高喔。」 文不對題的內容,一聽就曉得是沒話在找話說。 康德明白她是想把氣氛弄輕鬆些,亦不含糊地馬上接腔附和。「在我身上恐怕也僅能找到……『高』這個優點吧。」 「沒有人只有一個優點的啦。」她搖頭否決他的話。許是面臨挫折慣了,她對事情切入的角度往往與常人不同。「比方我,雖說一無是處,但我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勤能補拙。」 「既然如此,你也不可能『一』無是處呀。」想安慰別人的人,反而要人安慰,康德有點啼笑皆非,立刻尋取她的語病辯駁。「起碼,你一個人照顧這片花海就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