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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袁圓 男孩仍在原位喊著,而她則越走越快。直到男孩失望地扭頭離去,康德才扳開她的手。 「喂,夠了吧?」 他幫到這種程度已是極限,他不願與她扯上關係,免得到時謠言又起。而他擔擾的不是謠言本身,而是謠言傳到徐培茜那兒後所引發的誤會,且他目前只想平靜過日子,好好思考他的未來、他的人生。 「還不夠,我要你陪我回家。」徐青霞從國小二年級就學會如何善用自己的本錢,她仰著自認最美的角度瞅著他。 「我剛從你家出來。」康德婉拒。 為了減輕徐培茜的工作份量,他每晚會去徐家報到,明著是吃晚飯,但其實主要是去幫忙打理家務。徐母樂得平白多出一人伺侯,也就睜一眼閉一眼,何況她還可向鄰居吹噓家裡請了個男傭,好乘機哄抬她在鎮上的地位。 「呣嗯——」徐青霞不依地嘟嚷。「那麼晚了,人家一個女人家走夜會怕嘛。」 「你們這裡的治安滿好的啊!」康德保持溫馴的微笑,話意仍是拒絕。 「拜託啦——」徐青霞輕蹙額眉。 放眼望去,鎮裡青春期以上的男孩,哪個不絞盡腦汁討好她。因此她當然不容有異類的存在,尤其對方不過是個沒人要的孤兒。 她於是眨著漾水的眸珠,使出渾身解數,擺著一副小可憐似的抱著他的手晃呀晃。「人家真的好怕黑喔,再說,剛剛……那個住在鄰村的男孩,他本來想……想……」她嚶嚅跺腳,倏地撲入他懷裡假聲低啜。「他想非禮我!」 「哦?」他看到的好像不是這樣。康德在她尚未沾到他的,便先下手為強推開她。 「幸虧你及時出現救了我,不然我……可能已經……」徐青霞順勢拉著他的大掌往她波濤上放,並不忘掮著睫毛,閃著淚光,仰頸朝他嫵媚地噘高嘴。「你摸,人家的心臟現在是不是還跳得好快?」 「是嗎?」康德咋舌地抽回手。 誰說鄉下女孩含蓄來著?眼前這位故做清純、行為卻是放蕩的黃毛丫頭,就差沒開口說「歡迎光臨」。 「萬一剛剛那個討厭的男生又來纏我,人家該怎麼辦。」徐青霞未退反進。 想到姐似乎是滿喜歡這傢伙,而他對姐的態度似乎也沒這麼冷淡,暗怒之餘,她決意要把他搶過來玩弄一番,再將他拋棄,到時他和姐的表情必定會很有趣……哈哈哈! 「我……」與其在這時跟她耗,不如趕快把她送回府。加上台灣的治安他也已有相當的認知,基於她是徐培茜的妹妹,倘若她真發生什麼事,他會遺憾一輩子。康德考慮了半晌才點頭。「好吧。」 「人家就知道你最好了。」徐青霞雀躍。她就曉得男人全是一丘之貉,誰能擋得住她的魅力呢? 「……喔。」康德無奈地苦笑。 「這幾天我參加的那個演員訓練班都在集訓,累死我了。」她藉故勾進他的臂彎撒嬌。 其實她這些天都是和剛剛那小男生在某地「集訓」——吃喝嫖賭,晝夜不分,即使是鐵打的身子也會累。 「辛苦你了。」康德本欲再推開她,但想這樣著實不禮貌,且他深信,他就算將她推開,她為了證明自己很受寵,她仍是再纏上他。 「我沒什麼男性朋友,所以我能請教你一些事嗎?」見他真的不再反抗,徐青霞竊喜,繼續扮演天真無邪的角色。 「嗯?」他能說不嗎? 「男人是不是都因為……『那個』,才和女人交往?」徐青霞害羞地咬著唇。她深知男人對這類的嬌嬌女最沒免疫力。 「你家到了,快進去吧。」謝天謝地,終於獲救。康德巴不得能馬上甩脫這燙手山芋,再多處一分鐘,他的雞皮疙瘩可能全要站起來揮國旗。 此刻燈火通明,他的面龐恰好向光,那青腫褪去、恢復本來面貌的秀逸輪廓,霎時讓徐青霞驚為天人。 她想不到幾天不見,這小於居然會變得這麼帥? 劍眉深目,挺鼻薄唇,顧盼神飛的瀟灑英氣,自然天成的爾雅丰采,頎長偉岸的儀表柔中帶剛,不修邊幅的鬍鬚非但不減他的俊拔,反而為他的斯文添了幾分落拓不羈,令他越發有型。 白天工作殘留的汁漬,使棉質的布料乖巧地順著他碩軀服貼下來,忠實地勾勒出他的軒昂器宇,尤顯得玉樹臨風。 徐青霞瞬間便癡迷了。如此上等的貨色,她豈能錯過? 「你……」現在,她更不願放棄。「是不是覺得我問這個問題很蠢?」 康德不是傻瓜,怎會不懂她的心態?她不過是故作憨嫩,引他入圈。 「在此鎮方圓百內全部的年輕女孩裡,你的確算是其中較具姿色的。」他從容不迫地瞅著她。 「真的?」聽到這些讚美,徐青霞欣喜若狂,登時覺得勝券在握,只稍她再勾勾手指頭,他便會像蜂兒見著蜜似的撲上來。就不知……他的床上功夫如何? 「可如果是和外面、或從前我身邊的那些淑嬡比,你的氣質和才貌就……」康德不疾不徐。 「就怎麼樣?」徐青霞盡量表現不是很急躁地靜待下文,她抬頭挺胸,搔首弄姿,想搏取評審委員的額外加分。 「實在差距太大。」康德露齒綻著純真的笑靨,吐出來的話語卻辣得人。 「你……你……」徐青霞當場氣得哽住,臉色紅白紫換個不停,宛如掛在酒廊前面霓虹燈。「晚安。」康德紳士行個禮,然後自若地離去。他萬萬沒想到,真正的麻煩才剛開始呢! 第五章 破舊的診所,潮濕的空氣,會來這兒看病的差不多都是附近的街坊。侯診室內,幾個穿著隨意的老先生正在閒嗑牙,那熱絡的氣氛猶如是專程來此串門子,其中一位還翹著二郎腿,在摳香港腳,康德靜靜地坐在一旁簡直就是異類。 「徐康?」中年微胖的護士小姐朝他喊了好幾次。 他依舊窩在原位冥想,年久有垢的塑膠椅和他頎偉的身材完全不成比例。 「徐康?徐康?」護士桑又喊了他幾次。 所有的視線均定在他身上,他只是見怪不怪仍沒反應,最後是他鄰座的先生拍他的長腿。「輪到你啦,阿康。」 「嗄?喔……是,來了。」康德這才意識到自己現在所扮演的角色,連忙跳起來走進療室。 醫生是位鶴髮老翁,掛了一副老花眼鏡,講起話來倒是中氣十足。 「坐。」他指著他桌邊的圓椅,接著問:「你就是花農徐家新來的夥計?」 「是。」康德點點頭。 瞧!小鎮真的藏不住秘密,外面的病人、護士甚至這位他不曾會晤過的醫生,只怕都比他要清楚記得他是誰,他堅持不讓徐培茜陪同是對的。 「培茜最近還好吧?」老醫生拿著聽診器,要他把上衣脫掉。 「還好。」康德邊脫邊點頭。 護士桑有意無意地踅來踱去,一雙眼直盯著他肌理分明的裸呈上身,還不時噙著小女生的含怯羞澀。 「那丫頭從小就善解人意,乖順懂事,同樣是女兒,可惜她就是和她媽不投緣。」老醫生用聽診器聽聽他這,又敲敲他那。 「你……好像和她們很熟?」康德問得渾似輕描淡寫,暗地裡卻即好奇得要命。 「熟?我住這兒幾十年啦,這裡的大大小小我哪個不熟?那丫頭還是我一手接生的咧。」醫生呵呵大笑。「鄉下地方的醫生雖說很少醫啥大病,但十八般武藝可得要樣樣精通喔。」 「是啊。」康德陪笑。 「我剛剛有沒提過,她的名字還是我取的?」老醫生將他轉過去,一手扶在他的肩胛骨,一手撈起他的右臂轉呀轉。 「沒有。」康德頓時豎起耳朵,仔細傾聽下文。 「唉,說來這孩子挺可憐的,直到要上小學了,徐太太不得已才去幫她報戶口。」老醫生長吁短歎。「當時我湊巧在那兒辦點事,由於她不識字,我就代為填寫。」 老醫生放下他的右臂,這次換轉他的左臂。「結果我問她啦,這小孩叫什麼名字呀?她說青菜啦、反正是個賠錢貨,故我就想『賠錢』……『培茜』嘛……嘿!這名兒就這麼出來啦。」 「那這之前……」康德恍然。難怪當初他稱讚她名字好聽時,她僅是苦笑。 「在這之前呀,徐太太也沒給她取個正名,老是『死嬰那」、『死嬰那』的叫,小孩子什麼都不懂,便一直以為那是她的名字。」老醫生又要他站起來,動動腳,踢踢腿。 「徐先生都不管嗎?」康德聽得心都擰了。想不到她的童年這麼慘。 等等……醫生叫他做這些動作是要幹什麼? 「他呀……哈!」老醫生付之一笑。「他怕老婆是咱們鎮上有名的。」 眨眨眼,他又笑。「不過討到那種老婆,任誰都會怕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