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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易淳    


  無名的食量出奇地並不大,十來個饅頭兩個人吃,還剩下了七、八個,他早已飽足。

  "不合胃口嗎?你吃好少。"放下手中半個吃剩的饅頭,她噘嘴瞪著剩下的,頗不悅。

  您多心了,無名自小就吃得少。

  慌慌忙忙的解釋,自從幼年那段吃不飽的日子,他日後就很難吃得下東西。

  "那沒法子啦!"攤攤手,她突然又想起什麼,仰首道:"現在咱們該上哪兒去?你要同我回南方嗎?但那兒很悶,再說語君那件事還沒辦完,似乎還不適宜離開北方……你說,怎麼才好?"

  您決定就好,我一定跟著您。

  無啥新意的回答,封晴境笑了笑。

  她本就不奢望無名會給她什麼意見,他是個過度忠誠的男人,在此時此地,他視她為主人的情況下,是無任何主見的。

  "那先在京裡待著吧!"再怎麼說,"三尊會"裡出了大事,她於情於理是該留下來處理。

  "正好,有急件!"語君又突兀闖入,揚了揚手上信件。

  懶懶地望她眼,封晴境伸出小手。"我當你早走了,怎麼又回來啦?"扁唇頗不愉快,語君該改個名字的,姓程會不錯。

  不理會她的埋怨,語君凝眉抿唇不語。

  展開了信讀了數行,封晴境蹙起眉心,神色很是嚴肅。半晌,她將信折起,緩緩抬眼瞅望語君。

  "名冊被盜了三日才傳信來,探子是哪個堂的?"菱唇輕啟,綿軟的調子甚為冷煞。

  "我願受大刑!"下跪,語君額頭緊貼在地。

  漠然瞟去一眼,封晴境軟軟地道!"是嗎?起來吧!我有事派你去。"

  背脊上一陣發寒,語君仍面不改色地站起身。

  "咱們需要派個奸細在朱謹胤身邊,他想辦場鴻門宴,咱們就赴這約,將計就計。"

  "您是說,屬下是那個奸細?"理解地頷首,語君已明白封晴境的計策。

  "明白就好,去吧!"微微一笑,揮揮小手,她是一徑的雲淡風輕。

  默默退走,身影很快的消失。

  見她離去,封晴境仰首望著無名問:"你會覺得我冷血嗎?送語君入虎口。"

  只要是您做的事,絕無錯誤。

  "又來啦!這也叫愚忠。書上有言,真正的忠是要在君主做了不對的事時,提出指正而不畏賠上生命,所以呀!我要真做錯了,你得同我說。"

  怔了怔,他笑開,頷首答應。

  "咱們到外頭逛逛好不?悶在屋裡真不舒坦。"滑下他膝頭,封晴境興沖沖地拉了無名要走。

  順勢起身,他很自然地攬住她纖腰,以防止四處蹦蹦跳跳的封大小姐,一不留神就跑出他眼界。

  "你說咱們該去哪兒?"乖順地偎著他,她說真的並沒特別想去的地方,只是想和無名四處走一走。

  無名尚未有反應,不速之客再一次到訪。"封姑娘可願意賞臉,到豐親王府一遊?"

  衣袂飄飄的翩翩佳公子,手持玉扇玉樹臨風地立在庭中,俊爾斯文的面孔上,掛著一抹溫柔淺笑。

  "豐親王?什麼風把你吹來啦!"甜膩的笑靨像一張面具,瞬間罩上她靈秀面顏上。

  詢問地望她眼,無名敏感地感受到一觸即發的緊張。

  小手輕輕地在掌心寫道:不要輕舉、妄動。

  觸碰到她柔若無骨的手,他往前站了一步,以寬闊的肩擋去她大半張麗顏。

  愉快地笑了,她偎上他厚實的背。

  "這位公子是?"濃眉微挑,豐親王可好奇了。

  外頭所傳言的封大小姐,體弱多病、貌似天仙,平日連自己住的繡房也不踏出一步。如今看來,她美則美矣,更亮眼的是那雙活潑靈動的雙眼,眸光流洩出無限風姿。

  可,體弱多病……不像。

  "他!他是奴家的未婚夫婿。豐親王,您大駕光臨,只為了邀請奴家這樣的無名女子到府一遊?這是否太有勞您啦!"巧笑倩兮,聲音中是絕不隱藏的輕諷。

  一句話說完,無名整個人呆住……未婚夫婿?老天,他聽錯了嗎?

  "那正好,封小姐何不與這位公子一同到豐親王府裡做客?"並不理會她的淡嘲,豐親王仍一臉笑容可掬地邀約。

  "才不要呢!無名哥哥,你想去嗎?"抱著無名手臂,她撒嬌地問。

  理所當然的,他搖頭,摟著她退了數大步。

  "您也見到啦!我夫君說不了,豐親王的好意,奴家心領。"天真地笑著,她不留餘地拒絕。

  拉了無名要回屋去,在這時候她沒心情同豐親王鬥智。一來她不能洩漏身份;二來,時間並不合適。

  "封姑娘,本王十分好奇,你怎會與'三尊會'的叛黨徒眾有所關連?"對著她的背影,他不慍不火輕緩緩地丟出一句。

  哪知封晴境絲毫沒受到動搖,轉回的小臉迷惘而不悅。"豐親王,與亂黨勾結是死罪,您不該亂說話。"

  "哦?本王亂說了什麼?適才離府的那位姑娘,與封姑娘是何干係?"笑容轉為詭魅。

  "好友 !豐親王,身為女子連交個閨中好友也不成嗎?大明律法有哪條這麼說啦?"裝出一臉的大惑不解,她的言詞神情讓人頗不舒服。

  "身為好友,你不知她是'三尊會'的人嗎?"冷笑數聲,神情甚為騖猛。

  "為何我該知道?親王知曉您枕邊人所有的事嗎?"小口開始沒遮沒攔。

  豐親王卻不在意地揚起笑,揮開玉扇淡然道:"你不知那位'友人'的身份?封姑娘,本王可好奇了,為何賊人在外頭接到信鴿後,立即折返回封府?"

  "她忘了東西呀!再說,她接到信鴿與返回我府上,有關連嗎?"才不受激,封晴境噘著小嘴,直用指控的目光看他。

  "封姑娘,常言道:'識時務者為俊傑'。本王的耐性有限。"冷冷逼視她,玉扇"啪!"地收起,俊爾面容明顯表露耐性告罄。

  "您的耐性有限,我就不是嗎?勾結叛黨是抄家之罪。豐親王您是否覬覦封府巨產已久,想借此吞了封家財?此等用心,憑也陰毒!"換上一臉冷笑,她不假辭色地斥問。

  噤聲不語,豐親王深睇她,並不因她毫無破綻的言語而放棄懷疑。事實上,懷疑更深。

  一個養在深閨的富家小姐,哪有膽子質問……甚至斥罵男人?別說他貴為豐親王,她對尋常男子應也會有膽怯,而非伶牙利齒得叫人無法承受,更別提與他對望而不躲閃了。

  他當然有理由懷疑。

  見他無言,封晴境攙著無名便欲離開。那個笨語君,竟露出這筆大破綻,她絕不輕易放過,走著瞧好了!

  突然一陣勁風襲至,她直覺間開,一竄身躍了一丈開外,這才暗叫不妙。

  "封姑娘的移形換位,練得不差。"隨著諷笑,豐親王也追上來,以扇為劍連攻她數大要害。

  這回無名代她擋開,力勁並不控制,震得豐親王連退數步,玉扇斷為數截。

  "你就不成了,我說豐親王,你拜我為師好啦!"既然有武功的事實被發現,她也不再試圖隱藏,空手上前以掌往他腹側拍去。

  現在最重要的是殺了豐親王,否則封府上下百餘口性命,閻王就全接收了。

  "你果然是'三尊會'的傳訊人!"勉勉強強躲開,他厲聲斥喝,心下卻對封晴境高深的武功深感駭然。

  淺淺一笑,她道:"雖不中,亦不遠矣!豐親王,您小心了,這一掌要劈上您左臂啦!"

  隨著宣告,掌風如利劍的一掌,結結實實打上他左臂。踉蹌地又退了數步,他全然處以下風。

  封姑娘,需我之助嗎?安分立於一旁的無名,反常地有自告奮勇之舉。

  不明白為什麼,但他發覺自己對封晴境似乎並沒用,心中頗不是滋味。她是該由他來守護的,但就情勢來看,她並不需要他。

  "不了,這兒是封府的產業,不會有外人來。"顧盼四周,她冷冷笑道。

  三人已身處一片密林間,離封家宅邸,有段不小的距離,並有居高臨下之勢。

  "封晴境,別怪本王不手下留情。"穩住身子,豐親王認真地望她。

  兩人功力其實不相上下,若非被她攻於措手不及間,鹿死誰手還沒個定論。

  "這兒沒人,地形咱們也都不熟,就好好比試比試吧!"從衣袖中滑出一條絹帶,皓腕一抖便如靈蛇扭動。

  柔媚面孔上如今不見天真嬌笑,而是駭人的冷笑及不加隱藏的殺氣。

  無名心底猛然一震,不覺退了數步,緊緊鎖定封晴境那張陌生的臉龐。而後,他的心微微的,不自覺的刺痛。

  他以為她是個純真伶利的活潑少女,雖然身為叛黨首領,但對於他而言並不真實。終於真正見到她冷殘的一面,他心底有強烈的厭惡感。

  她不該有這樣的神情,那不適合她。無論如何,他要守住她的笑及活潑,而不欲她有張"首領"的神情。

  靜望著打得風雲變色、鬥得不可開交的兩人,無名的神色越見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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