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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華甄    


  貼身丫鬟秋兒邊為她更衣,邊不解地問:「格格念的聖賢書裡不是說,女子出嫁後得以夫為天嗎?如今額駙就是格格的天,格格那樣對『天』說話合適嗎?」

  聽到她最忠心的奴僕也用聖賢教條來批評她,歆怡更加煩躁地說:「怎麼,連你倆也想對我說教嗎?」

  「奴才不敢!」見格格動怒,康嬤嬤和秋兒齊聲回答。

  知道她們口裡還有話,只是不敢說出,歆怡心中很不是滋味,委屈地說:「我的品行為人別人不清楚,你倆還不清楚嗎?雖說額駙不是我自己選的夫君,可是既然是皇上指的婚,大禮都行了,我還能怎樣?剛才那樣對待他是我不對,可是誰教他不把我當人看?難道嫁給了他,就得失去自我,仰他鼻息生活嗎?如果是那樣的話,那他最好趁早弄明白,我可不是他的應聲蟲。」

  「那格格打算怎麼做?」康嬤嬤知道她的個性,不免有些擔心。

  「我也不知道,先走著瞧吧,反正我不會因為他而改變自己。」歆怡說著,又安慰她倆。「別擔心了,明天你們都要陪我到江南去,今後我們三人在一起,沒人能欺負我們。」

  不久,葉舒遠進來,主僕三人不再說話,康嬤嬤、秋兒料理完後,便離開了。

  歆怡坐在銅鏡前,手裡握著梳子,望著鏡裡美得不像真人、愁得不像自己的可人兒,想著身後的男人將要與自己共度今後的每一個夜晚,不由得心亂如麻。

  由於滿人對男女間的事不像漢人那樣多忌諱,因此平日她從後宮娘娘、嬤嬤和年紀大些的丫鬟那知道一些男女之事,昨夜額娘也同她說了洞房夜的事,因此她不能說對男女之事一無所知。可當這個夜晚真的到來時,她仍感到焦慮惶恐和羞怯不安,特別是在她的丫鬟、嬤嬤離開了,只有她與他獨處時,她的心情更加緊繃。

  葉舒遠並不知道她內心的感受,只看到她滿臉不悅地坐在那裡,因此他沒有搭理她,便坐在書桌旁看起書來。

  歆怡克制著心裡的不安,從鏡子裡看著他俊朗的五官和儒雅斯文的動作。他真的一點都不像她所熟悉的那些年輕男子,她認識的男人大多出身顯貴,其中不乏能文能武的將相之才,但他們大多魁梧高壯、言行豪爽,不像他這麼雋雅沉默。

  「你會騎馬嗎?」憋在心裡多日的問題終於脫口而出。

  「不會。」他頭也不抬地回答。

  「會射箭狩獵嗎?」

  「不會。」低垂的眼睛依舊落在書本上。

  傲慢無禮的書獃子!歆怡的心頭燃起怒火,挑釁地問:「那你會做些什麼?」

  他抬頭看她一眼,又一言不發地繼續讀他手裡的書。

  見他如此,歆怡更加認為他是在藐視自己,不由得譏諷道:「什麼都不會嗎?我想也是。那麼生為男子有何用?無怪乎你得那麼辛苦地考取功名,否則每天讀書能當飯吃嗎?能養家餬口嗎?」

  她的話刺激了葉舒遠的男性自尊。他本不想與她說話,怕兩人一言不合又起爭執。況且他也無意對她解釋自己的事業,那不是他的習慣。他一向是個很能遷就和容忍他人的人,可這個女人的嘴似乎生來就是為惹他生氣的,不開口則罷,一開口便是扎人刺耳的話。對這,他絕對不能容忍,否則任她養成習慣,等回到家鄉,街坊鄰居定以為他功名沒考上,倒撿回個乞兒做老婆!

  「夫人此言差矣。」他放下手中的書,認真地對她說:「身為男子,我讀書做事,各得其所;贍老育幼,各盡所能。而身為女子,夫人則應當恪守婦道、謹修婦言,慎理婦容、勤做婦工。如此,我葉府長房才能家和事興,光耀門庭。」

  「如此說來,你的門庭得靠我來光耀囉?那你就該對我客氣點。」

  看到她眼裡閃爍著好戰的光芒,葉舒遠眉頭一皺,再次埋首書本,不予置評。

  嚇!真看不出這個毫無男子氣概的文弱書生,竟如此倔強。

  見自己的挑釁只換來他嚴厲的訓斥和傲慢的對待,歆怡不服氣,卻也很好奇。

  注二:進士分一甲、二甲、三甲。一甲取三名,分別是狀元、榜眼和探花,二甲取十名,第一名稱為「傳臚」。

  注三:春季會試發榜正是杏花開時,故古代又將會試榜稱為「杏榜」,而將殿試榜稱為「金榜」。

  第二章

  她怎麼能高興呢?她出嫁了,從此將與這個成為她夫君的男人共度一生,而這個男人卻為她描述了她即將開始的、枯燥無味又黯淡無光的新生活。

  過去幾年,她曾幻想過要嫁給一個魁梧強壯、能射善騎的戍邊將軍,從此夫妻二人騎馬奔馳在一望無際的草原山崗……

  可如今,自己所嫁的人卻是個既不會騎馬射箭,也不顯風流倜儻的文弱書生,最讓人無法忍受的是,這個書生雖有張俊臉,卻刻板冷硬;雖有張能言善辯的嘴,卻只會說些沒有人情味的空洞教條。

  想起從揭開蓋頭看到他起,他口中說的不是「聖人曰」、「賢良語」,就是對她的批評責備,她的心就變得冰冷。

  難道為了皇帝爺爺的社稷江山,她就得犧牲自己的幸福快樂,後半生都得與這個討厭自己的男人守在一起嗎?就得在以後的每一天,一睜開眼睛就面對這張沒有生氣的臉,每次說話都得聽他無聊的說教嗎?

  想著、怨著,歆怡對阿瑪和皇瑪法的不滿,對命運的悲歎,對眼前這個男人的怒氣盈滿了胸間,她不禁怨恨的說:「與其過那種死人般的生活,我不如先死了算了!」

  見她行為乖張,口無遮攔,葉舒遠的心涼透了,娶這樣的妻絕對是他最可怕的惡夢!他面色陰沉地斥道:「你這女人不守婦言,滿嘴韃子氣,何以為人妻?」

  一聽他竟敢罵她「韃子」,歆怡本已充斥內心的怨氣和委屈更加難以遏制。人人皆知,大清國皇室起源於長白山,來自於關東,過去長期被人辱為「韃子」。他的這句話,不僅是嘲罵她這個滿族格格,也是對她的阿瑪、皇瑪法極大的不敬。

  她一拍桌子大罵道:「葉舒遠,有種你到朝廷對皇上發表『韃子』高論去,我看你傲慢的腦袋還能頂幾天?」

  葉舒遠知道自己一時情急說錯了話,本想解釋,但自身的傲骨和對方的氣勢讓他不想退讓,於是他不開口,只是冷冷地注視著她。

  見他沉默不語,歆怡並不想休戰,她正有一肚子的氣亟需發洩。因此她繼續嘲諷道:「等你的腦袋被砍下時,我會去為你收屍,把你冰冷的身子送回江南葉府,把你傲慢的腦袋拿來當球踢……」

  她血腥的描述讓素來堅信女子說話當輕言細語的葉舒遠,再也無法忍受。他拿起放置在書桌上的木製鎮紙,用力一擊桌面,輕聲喝道:「你給我住嘴,再這樣胡言亂語,別以為我不敢打你!」

  歆怡一向驕橫慣了,哪裡受得住這種威脅。敢打我?哼,看我們誰打誰!

  她轉身,看到妝台上有一隻古色古香的前朝青瓷花瓶,便一把抓過來,向葉舒遠扔去。

  葉舒遠一見花瓶飛來,便急忙伸手接住,可沒想到花瓶裡還有些水,頓時水漬四處飛濺,把他的臉和衣服弄得濕淋淋的。平時為人斯文儒雅、耿正不阿的他,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如今受到女人的這等屈辱,豈能再容忍下去!

  只見他放下花瓶,顧不得擦拭身上的水,大步走來一把抓住她,壓在腿上,抓起鎮紙就想往她屁股上打。然而,他畢竟是通曉禮儀、熟讀詩書的人,待手中揚起的鎮紙將要落在她身上時,他猛地收住了手。心想:歆怡雖然嘴壞,但畢竟是皇室後裔,又是十八、九歲的年輕女子,自己怎麼說也應有幾分謙讓,不該因一時之氣而亂了禮儀。

  心中想著,他當即怒意略消,放開了她。

  可是歆怡卻完全沒有顧及這些。

  她被他忽然爆發的力道強行壓制住時,有一剎那的恐懼,尤其見他將鎮紙舉起準備要打下時,更是又羞又氣,正要拚命與他一較輸贏時,卻見他突然停下,還放了她,她以為是他在最後關頭怕了她,於是決意反擊。而她自小好動,滿清皇室本來就重視騎射武藝,因此多少有些真本事。

  當葉舒遠放開她站起身時,她猛地一個掃堂腿飛來,想把他掃倒。葉舒遠再怎麼說也比她長得身高體寬,見她出腿,自然不甘心被她踢倒,但又不能還手,只好用手中的鎮紙去擋她的腿。可歆怡的掃堂腿已經飛來,正好踢在鎮紙上,鎮紙被踢飛了。說來也巧,那鎮紙竟然飛到牆上再反彈回來,正好打在她的頭上。當即,她的前額給撞破了,有些血冒出。

  「哎唷!」她痛呼一聲,手掌往額頭一抹,看到手指上的血跡時腦袋一熱,立刻雙手抱頭,坐在地上哭喊起來:「不得了了,你真的敢打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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