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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綠痕    


  「胡大哥,北蒙國的大都邊關向來都這麼難通關嗎?」

  天生沒什麼心眼的胡山河,立即有問必答,「那倒不是,只是上個月大都裡出了點事,宮裡下了令要嚴加徹查大都通關。」

  莫追更是一臉好奇地問:「大都裡出了什麼事?」

  「聽人說……好像是與閱魂錄有關。」胡山河搔搔發,也不知聽來的消息準不準確。

  「這樣啊……」莫追輕撫著下頷,半晌,他又坐了回去,仔細地瞧著前頭的人們是如何通關的。

  「閱魂錄?那是什麼玩意兒?」車上沒聽過這三字的人們,有些聽不懂地湊上前來。

  「這事我也是聽人說的。」胡山河歎了口氣,「簡單的講,閱魂錄它是一本書,同時它也是造成十年前天下大亂的主因。」

  「一本書能讓天下大亂?」

  「據說閱魂錄是一本空白的書,而裡頭的紙張,就叫魂紙,誰要是在魂紙上寫下心願,它就會實現你的心願。」

  一旁留了大鬍子的大漢馬上接口跟著說:「我則是聽人說,寫下名字的人就叫魂主,而從魂紙裡召喚出來的東西就叫魂役。」

  「東西?」

  「大概是妖魔鬼怪那類的吧。」胡山河對這事也是半信半疑,「十年前,也不知怎地,魂紙突然出現在世上供人許願,釋出了大量的魂役,那些想稱王為帝之人,仗著閱魂錄能夠實現心願,便命魂役四處燒殺擄掠。而原國的皇室,更是因此手足相殘到僅剩一線皇室香煙,差點就被滅了國……」

  「後來呢?」

  「後來,閱魂錄也不知為何就憑空消失了,聽說各國皇室派出各大探子四處在找,武林人士這些年來也一直不肯放棄尋找魂紙的下落。」

  「這世上真有魂役存在?」

  「甭提什麼魂役了。」對這話題不感興趣的其中一名大漢,催促似地看向莫追,「小兄弟,你快把下一章回說給我們聽才是正事。」

  馬上就有一夥人響應,「就是就是,快快快,別吊得咱們這些老哥們不上不下的……」

  莫追懶洋洋地掏出懷中的小黃書,遞給坐在後頭的胡山河,「喏,胡大哥,你念給他們聽吧。」

  「我?」要他這個押囚官來做這種事?

  「我累了,想歇歇。」莫追說著說著就窩回前頭去。

  駕著車的石關年,在莫追坐至身邊時拉來了放在一旁的大氅,細心為他披上遮擋住迎面而來的冷風。莫追看著他那像關心自家小弟般的舉動,索性再坐得更靠近些。

  「石大哥相信這世上真有閱魂錄嗎?」

  「我信。」石關年沉默了一會兒,壓低了聲音道。

  莫追揚起一眉,「喔?」

  「因我曾親眼見過魂役。」

  曾親眼見過……而他居然還活著沒被滅了口?

  莫追訝然地睜大了眼,正想深入追問之時,不意卻看見石關年握著韁繩的十指,使勁用力得都泛白了,而眼中也有著明顯的懼意,他當下心意一改,決定不急著打破沙鍋問到底。

  「不說這個了。」感覺氣候愈來愈冷,莫追好心地把大氅分一半蓋在石關年的膝上,「石大哥,你長年在外,家裡的人都還好嗎?」

  「家中托人來說,半年前才又生了個女掛。」石關年靦腆地笑笑,可眉眼間卻有著抹不去的憂色。

  「這不是喜事嗎?怎皺著眉頭?」

  不是很想說這事的石關年,有些困窘地開口,「北方生活本就清苦,而家中孩子多,多了一口吃飯的,其他的,就得少了一口……」

  聽他這麼說後,莫追隨即明白了這個分明就是身材高大,卻長不出什麼肉的押囚官,怎會一臉面色肌黃的主因。若不是身後拖了一大家子人,誰會想幹押囚這等勞祿奔波、長年回不了家的苦差事?久久才回家一趟的他,定是省吃儉用,好攬著錢留給家裡人,所以才會將自個兒給餓成這副饑民的德行……

  「就當是我搭順風車的車資吧。」莫追自懷裡掏出一隻沉甸甸的繡袋,不容拒絕地放至石關年的手裡。

  石關年忙著推拒,「這怎麼成?若是上頭知道了--」

  「不會知道的。」莫追硬是把那只繡袋改塞進他的懷裡,「因這事從沒發生過呀。」

  「莫小爺……」石關年沉下了臉,不是很能接受這種類似於同情的贈禮。

  「石大哥就別推辭了。」他拍拍石關年的胸坎,眼中盛滿了關懷,「回家後,買些好的給掛兒們和大嫂補補身子,你長年在外奔波,想必他們定是想你想得緊,你就抽空多陪陪他們吧。」

  看著那雙誠摯的眼眸,石關年哽著嗓,久久不發一語。而像是怕他會推拒似的,莫追也不急著把手抽回來,一掌壓住了放在他胸坎裡的繡袋動也不動。

  過了好一會兒,石關年默然地朝他點了個頭,莫追這才笑咪咪地抽回了手。

  「日後你若有事,來找我。」石關年拍著他的腦袋,允諾似地對他開口。

  他隨即換上了天真的笑臉,「找石大哥喝酒吃肉嗎?到時我定帶著一鍋香噴噴的羊肉,到石大哥家去逗逗你家的女掛。」

  石關年伸手揉揉他的發,一如憐愛自家的小弟般,「一言為定。」

  入關不久後,一如莫追所言,灰濛濛的天際就開始飄下了雪花,走在鋪著石板的官道上,囚車坐起來也相對變得較為平穩。  坐在後頭的囚犯們也因吃飽喝足了,一個個都點著頭打起盹來,石關年本是叫莫追到後頭坐著,別坐在前頭冒冷挨風雪,但他卻無所謂地笑笑,將身子靠在一旁似乎也有意小睡一下。

  「對了,有件事我一直忘了問。」在他快睡著前,石關年伸手為他撫去發上堆積的雪花,「小爺,您到北方是為了何事?」

  「只是去處理一下家務事。」天生非常怕冷的莫追,抖了抖身子,隨即彎身在行李中再翻出一條毛毯,將自己給裹了個密密實實。

  「家務事?」他不是南方人嗎?

  「嗯,兄長交代下來的,不辦不成。」

  「是很難辦的事嗎?」日日都見他帶著笑,忽見他愁容滿面,石關年不禁有些擔心。

  「這就很難說了。」他歎了口大氣,「我也不知究竟找不找得著。」若是有,他是有把握能帶回家啦,但,誰曉得那玩意兒  到底有沒有在那個大都裡?

  石關年好奇地問:「找什麼?」

  「紙錢,上墳用的。」

  「什麼紙錢非得千里迢迢特意來北蒙國買?這紙錢這麼罕有?」他大老遠的奔波居然是為了那種東西?他要燒的紙錢,是鑲金還是繡了銀?

  莫追撇撇嘴,一肚子不滿地向他抱怨,「石大哥你有所不知,我家那個今年就要過九十冥誕的臭老頭生前曾說過,日後若要祭他,就得祭得有誠意些,不是他指定的紙錢就甭燒給他……嘖,那老頭也不想想,那種紙錢有多難找啊真是!」

  石關年含笑地掩著嘴,「倘若不燒那種指定的紙錢呢?我想,令尊在下頭應當是不會分辨出來的。」

  「不成。」他意志堅定地搖首,「倘若我不燒就是不孝,不孝就不能分家產,我可不想繼續一天到晚被上頭的哥哥姊姊們追著跑。」

  「被追著跑不好嗎?」

  他愈說愈悶,「當然不好,你忘了我叫什麼名字嗎?」

  「莫追。」石關年頓了頓,有些明白地看向他,「……不要追?」

  「就是說嘛……」

  第2章(1)

  站在燕家七公子的書房裡,容止將昨夜自忠孝公邸所到手的魂紙裝入特製信封內,烙上了火漆後,再將它貼身收藏,接著她在心底盤算著,為免夜長夢多,她是否該找個機會出府,盡快將手中的燙手山芋給交出去。

  一旁的窗扇,窗欞上的窗紙,並非一般的厚紙而是由絲紗所特製,故可以輕易地讓外頭的陽光透進來。看著窗紙上一道道時而交錯、時而路經的身影,容止這才發現,今兒個她這座在燕磊令下總是少有人來的客院,似乎是格外地熱鬧。

  聽底下的下人說,近來府中新進了一名年輕的小廝,名喚為小莫,不但模樣生得極好,一張嘴更是甜得似泡了蜜似的,教府中的下人們無一不喜愛他。據聞燕磊也對這個與小弟年紀相近的小廝頗有好感,很可能會把這名小廝賜給她。

  很可惜,就算是燕磊願塞人進她的院落,她這正主兒要不要收人,還是一回事。

  聆聽著外頭的歡聲笑語,容止想起這名叫作小莫的小廝,雖有官方文書,也不算來歷不明,可他無父無母在大都也無親友,只聽說是托了不知哪方面的關係,花了不少銀子這才進了靖遠侯府。

  她站至窗門前將窗扇推開些許,兩手環著胸,靜看著院中那名早就招惹了她戒心的小莫。

  方下過雪的院子,地上所鋪的細雪就像張潔白的毯子似的,惹來已在屋裡悶了有些時日的丫鬟們,都紛紛來院中換口氣,也順便在雪地上踩踩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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