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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劉芝妏    


  「阿轉,你總算是趕回來了。」

  「走開啦你,礙事。」扭身鑽進少爺身下,咬咬牙,他猛地站起身。

  齊漠趴在他背上,搖搖欲墜,神志也逐漸渙散。

  「阿轉?」逐庸大驚失色。「你行嗎?」說著,一手已經未雨綢繆的扶住少爺的臂膀。

  少爺足足比阿轉重了快一倍哩!

  「去你的,我當然……」不行。

  後頭兩個字來不及呼出,林育轉已經跟跡一步,背著齊漠直直撲向覆滿薄雪的小徑。

  救——人——呀!

  ☆☆☆

  手中的爆竹燃光了,塗意舒笑容可掬的拍拍手、拍拍屁股,預備走人了。

  「呃,你覺得咱們要不要去瞧瞧?」

  「幫忙收屍呀?」

  「呸呸呸!」

  塗意舒淺笑。

  「不用了啦,蘇老爹沒瞧見四下都安靜了嗎?」

  「有嗎?」蘇九有些懷疑。

  既然老爹抱持著狐疑的態度,她好歹得四處多瞧一眼,只是,放眼望去一片黑抹抹的,再加上白雪飄飄的擾了視線,她壓根就只是應付了事。

  「還是走吧,別待會兒被打下河的壞人吵醒了沉睡的水鬼,一票鬼子鬼孫的紛紛上了岸。」

  老人家雖然見多識廣,但膽子畢竟沒年輕人大,聞言不由得吞著口水。

  「水鬼?」

  見蘇九真的緊張了,塗意舒安慰的拍拍他的臂膀。

  「安啦,我順口胡謅的,你別信喔。」

  他不信?

  不信才有鬼哩!

  「舒丫頭,你再仔細礁瞧,有沒有瞧見什麼?」

  「沒呀。」再左瞄右望了幾眼,她聳肩。「連個水鬼都沒見攀上岸。」

  「真的沒瞧見?」

  「對。」安撫的再拍拍老人家的手臂。「沒事,沒事,八成是蘇老爹你聽錯嘍。」

  「真是這樣?」

  點點頭,忽然,她又玩興不減的補了一句。

  「就算有又怎樣?咱們別管他這麼多死活啦。」

  「啊?」

  「說不定真是水鬼偷偷摸上岸找投胎的替死鬼。」月光微掩,她笑咪咪的模樣清純可人,又隱約透著一抹屬於女人的風韻媚采。「嘿嘿,若真一個不巧砸中了上岸的水鬼,咱們不就救了那替死鬼一命嗎?」

  「替死鬼?」重複著這句話,蘇九愈想愈不對勁。

  意識到他當真想摸黑沿著河岸查個究竟,塗意舒縮了縮開始泛著寒意的肩頭,攬緊他的臂膀。

  「不會有什麼事啦。」玩興得到滿足,百般無聊之餘,就覺得好冷好冷。「我們回家了啦。」

  「可是……」

  「安啦安啦,天垮下來也輪不到咱們扛。」

  「天大的事?」不知怎地,她的笑語令他頭皮一麻。

  怎麼總覺得,這夜空好低好陰沉,有點搖搖晃晃,像是離他的腦殼愈來愈近呢?

  「我隨口誆你的啦。」使了點力,塗意舒迫著蘇九往回走。「走嘍,待會兒婆婆又要找你了。」

  「小舒,我還是覺得……」

  「蘇老爹,難不成你真以為三更半夜的,他們打完了還捨不得散場呀?更遑論這會兒正飄著雪花呢,又不是瘋子。」

  他們不就是她口中的瘋子嗎?寒意甚濃的夜晚,不窩在暖被裡舒服,偏跑來這荒嶺河堤玩爆竹。

  「別擔心了,咱們換個角度想想,若真有沒長眼睛的水鬼受了傷,那他鐵定短時間之內不會有心情找人替死呀,對不對?」她愈說愈開心。「這麼一來,說不定咱們還救人一命呢。」

  「免了。」搖頭歎息,蘇九也不再堅持,任她拖著走。「最好別有什麼事發生。」

  「不會啦,說不定咱們真救了個倒霉鬼。」

  還奢想著救人呢,只要這丫頭平日少惹些小禍端什麼的,他就已經替她呼喊阿彌陀佛了。

  「你這丫頭,嘖,什麼時候才能有個定性呀?別扯這麼急,你忘了我這把老骨頭不禁催呀!」

  「嘻嘻。」目的達成,塗意舒也不再多言,揉了揉酸疲的眼,不由分說的拖著蘇九加快腳步。

  玩了一整個晚上,好累呢……

  ☆☆☆

  受傷的水鬼不會在大白天上岸尋仇。

  受傷的欽差大人也不會。

  因為,傷重的齊漠在喝了大夫開的藥方後,睡得不省人事,哪還能替自己討回公道。

  可是,受了驚嚇的縣太爺會。

  第三天的近午時分,齊漠這位代天巡狩的欽差大人來到的消息才傳進縣衙裡,他昏迷不醒的消息也輾轉自被請到客棧問診的大夫口中傳進縣衙裡。

  原來,欽差大人悄悄隱身在縣城裡,深夜還在城郊遭襲!

  甫聞訊,縣衙裡一片嘩然,人人神色凝重得像是準備辦喪事。

  傷得挺重的呢……

  這還得了呀,是欽差大人呢……

  被砍了好幾百刀……

  聽說左腿斷了,右腿也廢了哩……

  口耳相傳的悄悄話比飛鴿傳書還迅速百倍,沸沸洋洋,一下子就將縣衙的氣氛炒到最高點。

  堂上,縣太爺的臉色鐵青。

  「是誰幹的好事?」一一瞪視著一干噤若寒蟬的屬下,他的鬍子幾乎要豎起來了。

  「呃……」

  「這個嘛……」

  如坐針氈的眾人全都知情,面面相覷,誰也不願意先開口當那個翻底牌的壞人。

  「是誰?」

  「呃……」

  「究竟是哪個王八羔子幹的好事?」他在其中一人面前站定。「是誰?」

  人又不是他傷的,大人為何這麼瞪著他?

  眨眨眼,程夷南頓時覺得好無辜,也略顯無奈;誰叫縣太爺說完最後一個字時恰巧就停在他跟前,一雙虎視耽助的怒眸緊盯著他,像是準備逼供。

  似乎,他再不開口供出罪魁禍首,這罪就得由他來打了。

  「稟大人,是塗家那丫頭。」他無奈的招供。

  雖然有消息指出,其實,那天晚上欽差大人遭仇家圍堵,可是,欽差大人仍在昏睡,而他身邊的那兩個侍從嘴緊如蛤,怎麼問都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所以,暫時只能將辦案的目標鎖定在塗意舒燃放爆竹這一點。

  「塗家?」縣太爺擰著眉,腦筋在轉動。「哪個塗家?」

  「就住在揚飛胡同後頭那間破草屋的塗家呀。」嘀嘀咕咕,見縣太爺仍一臉不知,程夷南索性灑下猛藥。「就是跟縣太爺您家公子極為熟稔的那個丫頭呀。」

  猛然頓悟,縣太爺的臉色更難看了。

  原來是那個愛笑又愛蹦蹦亂跳,沒一刻安靜像顆跳豆的毛躁丫頭。他倒是可以狠得下心,吩咐手下將她逮來嚴罰,這樣就可對上頭交代,而他也可以以事不關己的風涼心情過日子,但,這麼一來,自個兒子鐵定會不善罷甘休。

  那躁丫頭是仲兒的寶呀!

  這可怎麼般是好呢!縣太爺頌得眉心深鎖。

  底下一幹部屬這會兒靜悄悄的坐著、瞧著,等著縣太爺發落,凝往的眼神也不自覺的滲進些許的同情,還有看好戲的心態。

  縣太爺雖然不是什麼惡官,卻也不見得是個大善人,勉強算是個不難溝通的地方官,只不過,這回捅了婁子的不是普通人,而是塗意舒呀。

  她只是個窮酸的黃毛丫頭,拿她開鍘,不足為懼,偏她有個雄厚無比的靠山——王春仲。

  這裡誰不知道春仲少爺雖然才十一二歲,年紀輕輕,卻偏愛追在長他三歲的塗意舒身後,像個甩不掉橡皮糖,他卻完全的樂在其中。

  縣太爺向來疼極了這個心性刁鑽的小兒子,完全是百依百順,如今,闖了禍的是寶貝兒子的心上人

  這麼簡單易懂的連鎖反應推測下來,該罰還是該網開一面!當更是有好戲看了。

  一張老臉變幻無常,傷著腦筋的縣太爺磨磨牙,咳了大半天後,長歎一聲。

  「真確定是那個丫頭?」

  「對。」程夷南頭點得很堅定。「昨兒個就她跟蘇老頭兒在河岸那兒鬼鬼祟祟,我一早也問過蘇老頭了,他雖然在場,可是,點燃爆竹的正是那丫頭。」

  冤有頭,債有主,他查案絕不會偏袒任何一方!

  「去將她帶過來。」

  「這?」程夷南有些猶豫。「大人,您要親自審案?」一旦煞有其事的慎重開庭審理此案,消息鬧得更大,就更難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

  他想得到這一點,還有點智商的縣太爺絕不可能會忽略。

  「免了。」

  果然!

  「那要罰嗎?」程夷南再問。

  「果然要。」

  「唉。」這下子,他也無言以對。

  塗家那丫頭平時愛玩,難得一時安靜,大夥兒瞧慣了,也習以為常;因為,那丫頭所到之處,小禍端不斷,但她成天都掛著張笑臉,見著人總會親親熱熱的喊聲大叔大娘,煞是惹人疼愛,誰捨得責怪她呀。

  只不過,這次看來是不能視而不見了;誰叫她這回惹到的不是普通人,是尊貴的欽差大人。

  「程夷南?」

  「在!」

  「既然確定禍首是她,打她五個大板,就放她走吧,諒她不是蓄意傷人,也沒必要為難一個小丫頭。」搖頭歎息,拉拔嗓子宣告犯人的刑罰,見程夷南領了命,起身離去,縣太爺再悄悄地補上兩句。

  「隨隨便便即可,懂嗎?」

  聞言,不只是程夷南,堂裡的眾人皆會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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