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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凌玉    


  「不太疼了。」傾國回答著,看著他俯低身子,黑眸裡有著急躁與狂喜。在他靠近時,她忍不住舉起手觸碰著他的臉龐,柔軟的指滑過他黝黑的面容。

  他看來有些狼狽,一向優雅的外貌消失了,眼前的他看來有幾分野性,像是未馴服的狼。他的黑髮是凌亂的,有一綹甚至還垂落在眼前,讓他那雙黑眸看來更加銳利,一些剛冒出來的鬍渣子讓她柔軟的掌心感到些微刺痛,如此的模樣大概會嚇壞一般的名媛淑女。但是她絲毫不感覺害怕,他看著她的表情是如此的擔憂與焦急,與先前的冷漠大不相同。她知道他危險而狂野,更知道他不會傷害她。

  就像是打破一層面具,她終於看到他真實的情緒。他的表情不再冷漠,有了深切的喜怒,而那些情緒全是為了她。

  「你怎麼了?」她感覺出他的不同,在觸摸他時,感受到他高大身軀竟在顫抖。那幾乎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強大而冷酷的他,竟然會在她的觸摸下顫抖?「你在為我擔心嗎?」她悄悄的問,身體雖然疼痛,但是她竟想要微笑。知道他正擔心著她,她的心裡是溫暖的,欣喜得彷彿收到世上最珍貴的禮物。

  「該死的,是的,我是在為你擔心。」他低吼一聲,再也無法繼續欺瞞。他以雙手擁抱著她,非要將她緊緊的抱在懷中,才能確定她沒有被死神奪去。「你怎麼能夠做出那種事情?」生平第一次,他承認了心中的恐懼。

  傾國軟弱的微笑著,因為受傷後蒼白的面容,讓她看來格外惹人心憐。「我無法看見你受到危險。在那時候我根本無法思考,我只知道絕對不能讓你受傷。」她靜靜的說,澄澈的眼裡有難以掩飾的深情。

  陸磊驥咬著牙,有半晌的時間無法言語,只能專注的看著她。她的話語像是帶有魔法,悄悄融解了他冷酷的面具。那些冷漠的情緒,在看見她中槍時,陡然破碎成千萬片。他的理智流散,連冷靜都崩毀,所有的情緒全因為她的受傷而激動。從未嘗過這麼深刻的心痛,在看見她昏迷時,他的心疼得像是要死去。

  他將臉埋進她的長髮中低喃著,寧可少去十年的壽命,也不願意再經歷一次這幾日來的痛苦。

  這幾個日夜來,他所承受的煎熬簡直超過任何人所能想像的。在傾國痛苦掙扎時,那陣疼痛彷彿也傳入他的心肺,讓他的神魂為之震撼。他不斷的想起在她昏厥前,那抹溫柔而無悔的笑容。如果她沒有醒來,他無法確定自己是否會因為她的死去而瘋狂。

  他怎麼還能冷漠,怎麼還能拒絕?她是男人所能幻想的極至,溫柔聰慧,為了愛他而無怨無悔,他抗拒了她多年,明知道萬萬不能心軟,然而心中的堤防,在看見她捨身救他的瞬間,完全的崩解了。

  聽見她在他懷中的低呼,陸磊驥連忙鬆開手。看見她因為疼痛而蹙眉時,他在心裡咒罵著自己的粗魯,竟然忘記她才剛從鬼門關前轉了一圈回來,身體仍舊是虛弱的,竟如此熱烈的擁抱她。

  「你還好嗎?」他關懷的問著,從來想不到自己會變得如此笨拙,竟連擁抱都不知輕重。

  他該是冷漠而自製的黑暗執行者,應該要有著旁人不可及的冷靜,不論發生任何事情都保持著過人的理智。奈何,傾國就像是他今生注定的弱點,在看見她受傷的瞬間,他幾乎成為野獸,只是瘋狂的想殺死凱森,根本沒有半點理智可言。

  傾國睜開眼睛,「我沒事的,只是覺得口好渴。」她掙扎著開口,口唇與喉嚨都是乾燥的。

  陸磊驥點點頭,從來冷漠的眼神裡,添加了一絲溫柔的神色,甚至連扶起她的動作都是萬分輕柔的。他從一旁的矮桌上端來陶杯,以手撐著她的頸部,將陶杯靠到她唇邊。當她溫馴而信任的啜飲著他手中的溫水時,一陣溫柔的情緒瀰漫了他的心。

  輕柔的情緒,彷彿是萬年無水的沙漠,終於降臨了一陣溫柔的雨,滋潤著他荒蕪多年的心。他無法再自欺欺人,只能歎息著投降,知道這一生再也擺脫不了這個聰慧過人,卻又為愛而愚昧的小女人。

  「你想起先前的事情嗎?」他輕聲詢問著,黝黑厚實的男性手掌撫著她的額,探測著她的體溫。前幾天夜裡,她因為受傷而發高燒,在夜裡不停的囈語翻騰著。

  傾國側著頭,信賴的靠在他的胸膛上,視線變得朦朧,努力的回想昏迷前的一切。

  「我到你房裡,遇上了原滄海。他像是瘋狂了,告訴我關於毒品的種種,之後將我交給凱森……」她無法再說下去,即使是回憶起來,那一夜的恐懼仍舊讓她不斷的顫抖。

  槍傷的回憶很模糊,她只是想起了凱森的暴力,雖然並沒有真正侵犯到她,但是那些碰觸就足以讓她噩夢連連。

  「別怕,沒事了,他再也無法傷害你。」陸磊驥安撫著她,看見她恐懼的眼神時,心中有著激烈的疼痛。他無法想像,要是他再晚些趕到,她會遭遇上多麼可怕的事。

  「你殺了他?」她喘息一聲。雖然欣喜他因為她的受傷而憤怒,但是怎麼也不願意他因為她而殺人。並不是憐憫凱森,只是不希望他的雙手因為凱森的血而玷污。

  「不,我只打了他一拳,他就昏厥過去了。要是有機會,我會繼續未完的事情,替你向他討回公道。」他徐緩的說道,平穩的口氣裡隱含著危險的殺意。

  他沒有說出那一拳就已經打得凱森血流滿面。凱森欠傾國的,他會分毫不差的為她討回來。

  半晌之後她才逐漸平靜下來,不願意再提及凱森,她抬起頭打量四周,有些困惑。「這裡是哪裡?我們離開弗倫德爾了?」她微微輕顫的雙手握住他的手掌,怎麼也不願意鬆開。只是接觸著他的肌膚,感受他的存在,她就覺得安心。

  「不,這裡仍是弗倫德爾,只是並非王宮之內。我們現在身處在島上的一處農家倉庫裡,原滄海下令徹底搜尋,你受了傷必須休息。這間農家的主人跟我熟識,提供了倉庫供我們躲避,而那些玫瑰花可以遮蔽我們的行蹤,還能躲上一陣子。」陸磊驥將她放回柔軟的床上,拉起薄被覆蓋她單薄的身子。視線接觸到她敞開衣襟內的白色繃帶,血液中再度湧起憤怒。

  在她受傷的那一晚,他像是瘋狂的野獸,幾乎要親手扼斷凱森的頸子。若不是擔心傾國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去,必須盡快的救治,他大概真的會殺死凱森。

  他抱著她,躲過王宮內守衛的追殺,在深夜裡逃出那座玫瑰迷宮。一路上他沒命似的奔跑著,始終是憂心忡忡的,看著她緊閉著雙眼,鮮紅的血一路蜿蜒在花田中,他的心也彷彿在一點一滴的死去。

  「為了我,你背叛了原滄海嗎?我記得曾經在台灣,從關於你的情報裡得知,你一旦接受委託,就絕對不會背叛委託人的。」她仰望著他,澄澈的眼裡有著自責。知道信用對男人有多麼重要,況且在他所身處的世界裡,背叛委託人,就等於是背棄了多年來建立起的聲譽。

  「那不重要。」他徐緩的說道,不願意再多談。任何事情與她比較起來,都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在這幾天裡,他無法多想,所有的思緒都被她佔滿。

  「怎麼會不重要?原滄海那麼的可怕,他幾乎已經瘋狂,不可能容忍你的背叛。」傾國想起在地牢裡,那張俊美卻又有著邪惡氣質的臉龐,身子不自覺的顫抖。這一生不曾見過那麼邪惡的男人,她懷疑今生大概無法忘懷。

  「他是沒有容忍,這幾天來,他讓王宮內的軍隊出外尋找我們,一旦找到就格殺無論。」他黝黑的指滑過她略顯蒼白的臉龐,將連日來的驚險生活說得輕描淡寫,不願意讓她擔憂。

  陸磊驥沒有說明,原滄海並不是最可怕的人,另一個男人的怒氣將要讓他如坐針氈。他背棄了多年來的處心積慮,等於是違抗了當初設下這個圈套的男人;他需要擔心的不僅是原滄海,還有那個即將趕到的男人。

  那個男人要是看見他與傾國之間的親密,大概會氣得七竅生煙吧!

  「我昏睡了多久?」傾國詢問著,沒有發覺他心中另一層隱憂。她正因為他的觸碰而有些緊張,雖然身體仍舊虛弱,但他還是能夠輕易的影響她。

  不知道是不是她神智不清了,比起先前,如今的他似乎增添了一絲溫柔,在觸碰她或是看著她的時候,原本的冷漠逐漸流散。

  「四天。」他回答道,手指滑過繃帶,探入她的衣衫之內。他的動作不帶著任何情慾,但是她細緻的肌膚還是讓他有片刻的失神,緩慢的流連著,不忍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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