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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凌玉    


  「黑暗,我怕黑,很怕很怕。」她緩慢的說道,在哭泣之後情緒變得較為穩定。「我回到家後沒有看見半個人,黑暗充斥著四周,我沒有辦法呼吸。在我小時候,只要一停電,爸爸就會趕到我身邊,替我擋去黑暗帶來的恐懼。」她深呼吸著,因為想起父親而難過。

  「為什麼怕黑?」他詢問著,熾熱的唇落在她的唇上,仔細的磨挲著,不帶任何的情慾,只是想安撫她的恐懼。

  「在我小時候,爸爸忙於工作,總是把我交給保母。我貪玩,躲在衣櫃裡等著,以為保母會來找我。我等了好久好久,沒有一個人發現我不見了,當我覺得無趣想推開衣櫃門時,衣櫃的門不知被誰從外面鎖起來。我在衣櫃裡又哭又喊,哭到嗓子都沒有聲音了,還是沒有人發現。」回想起幼年時的恐懼,浣紗更往他的懷裡靠去,深深的呼吸著,想讓內心平靜些。

  柯焰沒有說話,只是緊緊的擁抱她,給予她支持。其實在他內心裡,除了憐惜外,也有著深濃的眷戀。他回想起數年前父母雙亡的情況,他冷靜的度過那一切,直到今日看見浣紗因為父親的過世而崩潰時,他的心感受到久遠前的傷痛。

  傷痛無法自行痊癒,只會被忽視或是被深深的埋藏,但那些悲哀像是一根細小的針,緩慢而恆久的戳刺著內心。在與浣紗結婚後,他的冷靜與自製緩慢的流失,她的任性與率直喚醒了他心中的情感。

  他們都因為彼此而改變,深深戀著對方,怎麼也不願分離。

  浣紗靜靜的訴說著,輕柔的嗓音在昏黃的臥室中迴盪。淡淡的燭火,照出一方親密的天地。在他的懷抱裡,她可以無懼的回想過去的恐懼。

  「那裡好黑好黑,我什麼都看不見,甚至連呼吸都困難了。當爸爸回家後找到我時,我已經在衣櫃中昏厥過去。」她因為再度想起父親而熱淚盈眶。

  或許是因為沒有母親的關係,在驕縱任性的外表下,浣紗果真如柯焰所說的,只是一個脆弱的孩子。幼年時的記憶,讓她害怕一個人獨處,更害怕一個人面對黑暗,在黑暗的環境裡,她會恐懼到無法呼吸。

  只是父親的死去,讓她習慣虛張聲勢的心防崩潰,那些驕傲與任性都流散,她只是一個沒有親人的孤女。在先前的黑暗裡,她深深的恐懼著,溫暖的春夜裡竟然覺得寒冷刺骨,在黑暗之中她難以呼吸,只能封閉起內心,感受著可怕的恐懼。

  直到柯焰回來,為她帶來了光亮,照亮四周深濃的黑夜。這是她的丈夫,會與她終生為伴的男人,她不用恐懼會孤獨。

  「答應我,別再把我獨自一人留在黑暗中。」浣紗懇求著,再也沒有平日的驕傲,此刻她只是一個柔弱無依的女子。

  旁人談論著她的驕傲,訴說著她的任性,但是誰又看出她心裡的脆弱?只有柯焰是不同的,他不會縱容她,反而指責她的任性,他看出她其實只是一個急於得到注意力的孩子。他包容了她孩子的一面,也給予她女人那一面深深的愛情。

  柯焰聞言,心裡有著深深的憐惜,明白驕傲如她不會在任何人面前輕易洩漏此時的脆弱。他的手捧起她的臉龐,像是捧著最珍貴而易碎的瓷器。「別哭,也別害怕,我會陪著你的。就算有黑暗,我也會為你點燈前來。」他真誠的許下承諾,願意用生命來遵從這個誓言,保護著懷裡的妻子。

  她是他最深愛的人,他怎麼捨得讓她恐懼,怎麼捨得讓她獨自面對黑暗?

  「永遠嗎?」她小聲的問,緊緊擁抱著他,呼吸著他身上熟悉的氣息,她的心因為他的承諾而稍稍平靜。

  「永遠。」柯焰保證著,修長的指劃過她精緻的眉與眼,「相信我,浣紗。我不輕易許諾,如果許諾了就一定會做到。」他許諾著,筆直的看進她盈亮的雙眸裡。

  燭火搖曳著,成堆的蠟淚滾落,在床頭櫃上盈成一堆,微弱的亮光照耀著床上相擁的兩人。他們在床上緊緊擁抱著彼此,宛如上天安排好的兩個半圓,在對方的懷抱裡才能夠完整無缺。

  浣紗依靠在他懷中歎息著,傾聽著他的心跳。不知為什麼,她信任了他,但在聽著他的諾言時,她竟隱約的感覺到某種不安。此刻的幸福彷彿岌岌可危,她總覺得有危險在一旁窺探,隨時準備摧毀她的生活。

  危機在四周潛伏著,旁人嫉妒著他們的美好。而那些危機,將徹底摧毀她的象牙塔,讓她見識到現實中最殘酷的一面。

  ※   ※  ※

  在鳳傲磊去世後,鳳氏的管理階層曾經有過些微的動盪。但是柯焰的經營能力有目共睹,而李韜步也盡全力在一旁協助,好不容易才讓動盪的局面穩定下來。

  一切似乎已經上了軌道,但是浣紗心中就是有奇異的不安,那像是一根隱藏在心中的針,怎麼都難以拔除。她感覺出不對勁,但是卻無法指出是何處出了問題。

  因為工作的繁忙,兩人見面的時間逐漸減少,柯焰有時索性睡在公司內,沒有回家。

  他承諾要陪伴她度過黑暗,但諷刺的是,在他承諾之後,他能夠陪伴她的時間反而逐漸減少。

  浣紗獨自躺在冰冷的床上,因為沒有他的陪伴而感到寂寞。在百無聊賴下,她有時會走到書房,試著閱讀他所留下的那些關於經營公司的文件。

  她在心中蹙眉,幾次前往公司想探望柯焰,卻被李韜步溫和的拒絕。柯焰似乎很忙很忙,忙到無法撥出時間來見她這個妻子一面。她無法理解,就算是在鳳氏創立初期,父親四處奔波的時候,也不曾如此的冷落家庭過。

  關於柯焰的流言,從公司裡逐漸蔓延到她的四周,雖然眾人刻意隱瞞她,但是那些流言耳語有著強大的傳染力,能悄然無聲的流竄進她的耳中。即使李韜步不願告訴她,但是從他欲言又止的為難表情中,她已經猜出幾分。

  那些流言纏繞著柯焰,以及他一位貼身的女秘書,眾人在議論紛紛著,說他之所以娶浣紗,只是一項手段,在鳳傲磊死去後,他的原形畢露,開始冷落浣紗,沾惹其它女人。

  她不願意相信那些,但是三人成虎,眾人說得言之鑿鑿,流言宛如銳利的刀劍,一字一句都刺著她的心。而她又見不到他,在思念的煎熬下,她已經不能夠冷靜的判斷。

  一日的傍晚,柯焰由公司回到家中,俊朗的五官因為連日的忙碌而略顯憔悴,他的黑眸中有著疲倦,但腳步卻沒有絲毫的停滯,他迅速走入書房。

  這些天來鳳氏的事情多得反常,各地的合作廠商都出了問題,他費盡力氣,好不容易安撫了北部的廠商,而南部的廠商聽說又準備解約,他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南下,親自去瞭解事情。

  他隱約覺得不對勁,似乎在他上任之後,鳳氏內部就有人特意搗亂,動搖著外部廠商對他的信心,造成不少客戶的流失。縱然他有著靈活的手腕,以及過人的能力,但是暗箭總是難防的,這些日子來,光是安撫廠商,就已讓他焦頭爛額。

  到底是誰有這個能力,竟然能在暗地裡翻雲覆雨,操縱著動搖鳳氏的能力?柯焰持續的調查,卻發現對方十分狡猾,不曾留下任何證據。

  「文件呢?」他詢問著僕人,推門走入書房,看見浣紗坐在皮椅上翻閱著文件。他褪下外套,隨手扔在衣架上。

  「小姐不准我整理。她說您不一定會回家裡,所以文件就不用收拾了。」僕人恭敬的回答,瞄見浣紗微慍的表情,連忙退出書房。在鳳家工作的人都知道,浣紗的脾氣並不好,要是惹怒了她,大概就只能等著領遣散費。

  浣紗緩慢的放下手中的文件,盈亮的眸子裡有著激烈的怒氣。她無法接受被冷落,而他竟然冷落了她那麼久。

  「你總算回來了,那麼久不曾回家,還記得路怎麼走嗎?」她諷刺的問。

  如果她知道他近來的工作情形,或許就能夠多體諒一些,但是關於他的消息全都被阻絕,她只聽見他在女人堆中流連的種種。她的心因為長久不曾見到他而焦慮著,而關於那個女秘書的傳聞,更讓她難以成眠,任性的一面在此刻又抬頭,現在的她像是怒張著尖刺的刺蝟。

  柯焰用手爬過略顯凌亂的黑髮,銳利的黑眼掃向怒氣騰騰的妻子。「浣紗,我沒有時間陪你胡鬧,更沒有時間聽你的諷刺。南部的廠商有問題,我急著南下一趟,把文件給我。」說完,他收起桌上的文件,放人隨身的皮箱中。

  浣紗氣極了,憤怒於他的忽視。「我已經快半個月沒有見到你了,你究竟在忙些什麼?」她坐在皮椅中,目光緊緊跟隨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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