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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杜默雨    


  「我不去了。」季純純立刻掛掉電話。

  她按住狂跳的心臟,雷雋的身邊有女人?她一直以為他沒有女朋友,還是……

  她錯了?!

  她站在雷雋的住處大樓外面,但她沒有勇氣按電鈴,回頭就走。

  他可能不在家,在這個週末夜裡,他仍會像以往一樣,找一家俱樂部或PUB,和女友徹夜狂歡……

  電話響起,來電顯示正是雷雋,她任茉莉花的樂曲鈴聲響著,當作沒聽見,反正她耳朵不好,她就是沒聽見他打來的電話。

  眼眶酸酸熱熱的,胸口很悶,她好不容易鼓起的表白勇氣,卻在那個嬌嗲女子的尖叫中,完全喪氣!茉莉花再度響起,她仍然沒有接聽,快步穿越巷子,只想盡快離開。

  糟了,她心煩意亂,剛剛還是什麼路幾巷,怎麼變成了別條街名?繞了一大圈,又回到雷雋住處旁邊的巷子。

  茉莉花一唱再唱,她癡癡站在路口,不知方向,就聽著雷雋細心為她編輯的鈴聲……

  「純純!」雷雋從轉角處胞來,手裡還抓著手機,他瞪視她握在掌心的手機,氣急敗壞地說:「鈴聲那麼大聲,你沒聽到嗎?我遠遠都聽到了。」

  「我沒聽到。」季純純心虛地關掉電源,將手機塞進背包。

  「有事嗎?」

  「沒事。」

  季純純低頭盯著涼鞋上的腳趾頭,剛剛一瞥,她已經看清楚他穿著短褲,隨意套上T恤,腳上趿著拖鞋,頭髮猶濕,應該是剛洗澡出來。這副家居裝扮令她想笑,可是她笑不出來,她聞到香皂味道,想到了男女歡愛後的沖澡……

  「你一定有事。」雷雋定定地看她。

  「沒什麼啦!我只是路過,呃……想來跟你說聲謝謝,謝謝你在我生病的時候來看我。」

  「就這樣?」值得她特地跑一趟過來?

  「很抱歉打擾你們,我要走了。」

  「我們?」雷雋想到待在他屋內的女人,很快領悟到她彆扭態度的原因。

  今夜,她是特意打扮過了,一襲白色洋裝淡雅宜人,清秀臉龐薄施脂粉,兩瓣紅唇嬌艷欲滴,那曾經嘗過的滋味是如此地甜蜜……

  雷雋轉移視線,硬生生壓下偷偷冒出的火苗,他告訴過自己,絕不會再讓烈焰焚身。

  「純純,我要你明白,我去看你,只是基於同事立場,我希望你趕快康復,這才能回來上班,不至於耽誤工作。」

  他好久沒這 官腔官調了,季純純覺得他變得十分遙遠疏離,甚至比他們初識時還要陌生。

  他們幾乎將成為一對戀人了,不應該存在這種冷漠感;她突然有了勇氣,想要徹底拆掉所有橫亙在他們中間的阻隔,不再在兩人的心事迷霧裡捉迷藏。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這麼說。」季純純很努力地繼續說下去:「可是……你對我很好,幫我買便當……還……還抱我……」

  「你是病人,我多少順著你的意思,那些舉動並不代表任何意義。」

  「你吻過我。」她幾乎是顫抖著說了出來。

  「一個吻,也不代表任何意義?」雷雋的聲音還是冷冰冰的。

  「不止一個吻呀!」

  「你可以將我的吻解釋為性衝動,更何況你也有反應,好來,好去,滿足彼此就夠了。如果你不能接受我的說法,盡可向總經理告發雷協理性騷擾,該賠償、該負法律責任的部份,我絕不會推諉。」

  他竟然說得如此無情!將彼此的情愛解釋為不堪的性慾需索?!

  季純純的心被捏痛了。「雷雋,我想告訴你,那天推開你,是因為……很突然,我被嚇到,有些念頭我轉不過來,我不是拒絕你。」

  雷雋望著對街屋子的燈光,沒有說話。

  「後來我想通了,所以你隔天來看我,我主動接近你,可是那時候我很累,沒力氣告訴你,現在我可以說……」

  「我沒時間聽。」

  「雷雋?」季純純好像挨了一鞭,打得她心魂俱裂,但她仍忍住痛楚,不放棄地走上前。「我瞭解你愛我的心,如果我讓你難受,我會……」

  他立刻退後避開。「我從來沒愛過你。」

  不可能的!那他近三年來的關心陪伴算什麼?她急了,脫口而出:「雷雋,那我說,我愛……」

  他截斷她的話:「純純,對不起,我感情向來不定,有女人願意上我的床,我通常來者不拒,但是我不談戀愛,請你不要將上司對你的關心擴大解釋,對我而言實在很為難。」

  一桶冷水當頭澆下,季純純全身發冷,他竟是拒絕得如此徹底。

  抑或他在誠實告知他的愛情觀?不!那不是愛情,而是只有肉體滿足的性慾觀啊!雷雋的手機響起,他聽了片刻,低聲說:「我馬上回去。」

  季純純聽到那個嗲聲女子的聲音,又尖又響,透過手機傳到悶熱躁鬱的夜裡,她這才記起,他屋子裡面還有一個女人。

  她聽不清楚那女人的話意,大概是生氣地叫雷雋趕快回去吧?

  她僵立原地,為自己的一廂情願感到可笑,自以為懂得雷雋,其實她是完全不懂,他們是完全不同頻率的兩個人。

  「純純,如果沒事的話,我走了。」

  「再見。」她幾乎是立刻轉身離去,淚水也隨之掉落。

  兩個人,兩顆分離疏遠的心,即使有時光的牽扯繫絆,終究還是斷裂,各自回歸原來的位置。

  既然是一段沒有開始的戀情,那麼,也不用太難過吧。她並不怕寂寞,她是孤獨慣了,沒有雷雋,她還是可以一個人走下去。

  恍恍惚惚定著,已經回到了來時的大馬路。

  抱著紙袋,她坐在公車候車亭的椅上,車輛呼嘯而過,人群三三兩兩經過,她的公車也過去好幾班,她依然癡坐不動,低著頭,讓酸楚的淚水洗過臉頰。

  這世間是如此熱鬧,為什麼她就一個人孤單坐在這裡呀?

  她好期待在未來的某日,會遇見一個疼惜她的男人,他不會傷害她,不會讓她揪心,他會真心陪伴她,吃她做的小餅乾……

  手中的紙袋忽然變得沉重累贅,她抹去眼淚,毅然起身,將紙袋連同裡面的玻璃罐塞進候車亭旁邊的垃圾桶。

  公車來到,她不回頭、不留戀,迅速上車,離開這個讓她有所領悟的傷心地。

  如果,她曾經回頭,她會見到一雙凝視她背影整整一個鐘頭的眼眸。

  雷雋定到垃圾桶邊,掀開上蓋,伸手往裡頭采尋。

  一對夫妻走過他身邊,驚訝地低聲說:「經濟果然很不景氣,年輕人也成了流浪漢,在垃圾桶找東西吃。」

  驚疑的目光離去,他拿出一個粉紅色玫瑰花的紙袋,取出一個玻璃罐。

  一塊塊餅乾擠在罐子裡,朝他擠眉弄眼,展現最可口的烘烤色澤。

  他翻過繫在紅色蝴蝶結上的小小卡片,上面有幾個娟秀的小字:雷雋我愛你純純天與地在他眼前變形,人與車完全扭曲,他的心跳停止,呼吸也停滯,視線一片混沌,再也尋覓不到她的方向。

  如果可以的話,他想狂叫,更想痛哭失聲。

  明明是不讓自己烈火焚身,為何……他早已燒得血肉模糊、痛徹心扉?

  第八章

  好悶!季純純整理手上的工作,寫下幾項簡明的報告。現在她和雷雋的交集只剩下工作,他是部門主管,她是秘書,如此而已。

  他們的對話變得簡短,只說公事,不說其他,能不說的時候就用筆寫,省得面對面的尷尬氣氛。

  呂彩梅得知情況,搖搖頭,重新謄出一份追求者清單,要她繼續相親。

  放得下嗎?近三年的朝夕相處,早已不知不覺在她的心版烙下雷雋的名字;如今要拔除,就得連血帶肉剜去,不可避免地留下傷痕。

  長痛不如短痛,她打開抽屜,裡面躺著一張調職申請書,再教她待在雷雋身邊,看他繼續無動於衷地從她前面走過去,她總有一天會崩潰大哭。

  「純純!純純!」坐在門口的工讀生妹妹大聲喊她。「協理外找!」

  奇怪,雷雋並沒有排定訪客呀?她走到大門,看到兩個笑容可掬、年約五十多歲的歐吉桑和歐巴桑。

  「小姐你好,不好意思喔,我們臨時來找雷雋,拿喜餅給他。」

  出人意外地,這個胖胖的歐巴桑聲音竟是嬌甜如年輕女孩。

  「抱歉,雷協理不在,他去工廠了,請問你是?」

  「你跟他說王媽媽啦,他就知道了。」歐巴桑提到自己的名號,嗓門也跟著拔尖高亢,興奮地說:「早上我女兒訂婚,本來是想晚上再送到他家,可是我還要跟老仔送餅到新竹給朋友,所以先拿來公司給他。還有哦,我女婿家裡種西瓜,帶了十幾顆來,很甜的哦,我也拿一顆給雷雋。」

  歐吉桑抱著一顆大西瓜,笑瞇瞇地點頭。

  王媽媽興致很高,說話很快,好像在跟人撒嬌似地說個不停,如果不看她的臉孔,任誰都會以為是一個年輕女孩愉快地談笑。

  季純純心中一突,她對音感不是很靈敏,也不容易認得別人的聲音,但是這個王媽媽特別嬌嗲的嗓音,竟是似曾相識!「王媽媽,你找雷雋?」她彷彿要確定什麼似的,又問了一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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