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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商羽    


  「我已經等了你一個十三年,我可以再等你一個十三年;只要我還活著、你還活著,這份愛就有可能發生。人只要活著,就都是希望。」

  「為什麼?」她把臉埋進他溫熱的懷抱中,感受他如天鵝絨般柔軟的胸膛,那已經吸去了她過多的淚水和悲痛。

  「為什麼要愛我?我是個離過婚,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什麼,又比你大了二歲的女人……你為何獨獨愛我?我根本不值得!

  宇野萬里苦笑了一下,抬頭仰看冥暗落雨的天空;二人都很有默契的不去理會那有愈漲愈高之勢的河水,只貪婪地珍惜取這一刻相擁的時光,大有「若是被淹死了,也死得很幸福。」  的心態。

  「那麼……給我一個癡心的理由吧!

  「你一定不知道,我是個殺人兇手!」她突如其來的凌厲語凋也沒令他撼動或有任何反應,只是淡淡地凝望著她晶帝的黑眸,「哦?」  了一聲。

  「我殺死了自己的孩子……」

  她回憶起在美國婦產科病院的手術台上那閃爍的燈光,口氣愈形激動:

  「我恨他!他背叛了我對他的信任!我以為把身體交給了對方,就能換取永遠的、真心的承諾;那不是愛嗎?不是愛的表現、愛的行為嗎?為什麼我覺得我比妓女骯髒、還下賤!?」

  「小柳……」宇野萬里更深地擁緊了她。

  「不!那不是真的愛情……不是!我卻以為……那麼做就是……所以,我恨他,連同他留在我體內的種我也恨!」她完全陷人自我審判的情境之中。「但是,小孩是無辜的,我卻親手殺了他,直到我感受到有東西從我體內掙扎的要剝離而出,我才發現我謀殺了一個活生生、從我身體內即將成長的生命。不會有了……不會有救贖了!我

  只能落人地獄裡,不會有救贖了!我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孩子……我殺了人……」

  「柳!」宇野萬里扳著她的肩,極力喚著:「柳!小柳!你冷靜一點!

  「不會有了……我不能得到饒恕。你不要碰我……不然你的無瑕會沾染上我的罪惡——」

  他吻住了她的自我批判,他舌的侵人、吸吮,如同要將她深深的罪孽帶走,也要帶走一切的傷害;他想用他的用使她幸福,使她得到「救贖」;只要她願意,他可以為她做任何事!

  「我愛你……柳……」她抵住她的唇,輕淺的喘息著;他的氣味飄散在她的鼻息之際,她覺得她長久以來的自我譴責和傷痛,都淡化在他溫暖珍愛的碧眸及語調之中,他的潔白洗淨了她。

  「如果依照基督教的說法,救贖是專門為有罪的人所存在的;那麼,我對你的愛,就是只為了使你走出黑暗而產生的。不要責備你自己,柳!你沒得到救贖,是因為你不願意,而執意活在過去自己所製造的殼中。若是你願意破繭而出,我願意,而且心甘情願的為你等待,讓你在我的愛中重中。柳!只要你願意……」

  他情真意切的告白軟化了她,是的!她知道!但她仍然害怕!

  「『  我愛你』這三個字是迷咒,如果有一天這裡的文明全都炸完了、塌完了、毀完了,而留下這堵牆,流蘇,而那時我們在這堵牆下相遇;流蘇!或許那進我會對你有點真心,或許那時你會對我有點真心。」

  什麼?她為什麼突然念起張愛玲的「傾城之戀」?宇野萬里蹙起了眉頭。

  「男人,結婚之前總是花言巧語……」

  她不知是自嘲或是嘲人,眼眸雖是對著他,但焦距卻不知是越過他在看誰,顯得飄忽不真實;她冰冷的臉依舊美麗,只是美麗得令人心醉。

  「『除了你,我不愛別人。』,『沒有你,我就沒了色彩。』『嫁給我,讓我每分每秒擁有你。』結果呢?」

  她諷嘲地揚了揚唇角,笑得好滄涼:

  「外遇、毆妻的不勝其數。如果居理夫人說的,『結婚是戀愛的墳墓』;像白流蘇和范柳原那樣,尚未結婚前,二人甜甜蜜蜜的,而婚後呢?」

  「我說過,我可以再等你一個十三年。」

  宇野萬里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已經對婚姻產生了恐懼,她害怕再遇到一個何宗越……呵!人的通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二個、三個、四個……我可以一直等下去。但記住,你不是白流蘇,而我也不是范柳原,或是任何一個人,我是宇野萬里。就像小王子的那朵玫瑰花,雖然外表看來和其他的玫瑰相似,但只要認那是唯一的那個獨特,那……我就是絕對不一樣的那樣的那朵『玫瑰花』。如果,你討厭隨口承諾的那男人,那麼,我不再給你承諾,但是,我會用行動來證明,我所說的每句話,絕不是虛

  空。」

  他歎息了一聲,又說:「你知道『傅宇』企業最令人頭大的份了——『天擎』,I·J·O的『白影』,英文名字  Rise  Sky的那傢伙吧!」

  柳娟疑惑地看著他。

  「他是我表哥!」宇野萬里從容的笑了起來:「是他找你回來台灣的是吧!」

  「是!但……」那又如何?柳娟大惑不解地看著他又掛上笑容的臉。

  「走吧!別讓我還沒有展身手的機會,就和你一起殉情了。我可不想做『悲情羅密歐』。」他又露出那臉玩世不恭的模樣了!

  柳娟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把手交到他伸出來的大手中。

  ☆☆☆

  「喔!乖兒子!你回來了!」

  宇野萬里沒有參加醫院的聖誕晚會,而和他的大表哥天擎回到日本去了;他得好好弄清楚他老媽腦中到底塞了什麼東西在裡面。

  但他老媽笑咪咪的面容在看見隨後進來的天擎時,登時轉移:

  「你怎麼也回來了?不是要在美國和你老爸去猶太人的教會過聖誕節?」

  「小姨媽!別看見我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如臨大敵嘛!外公可想念我呢!對吧?外公!」

  他朝在一旁眉開眼笑的老人笑容可掬的道:「我帶了好消息回來給您唷!」

  「呵呵呵……是你的好消息還是萬里的好消息?」

  「你說誰是貓!?誰是老鼠!?」

  二個截然不同的聲調同時響起。

  「遊戲結束了,母親大人!」宇野萬里按住表哥的肩膀;天擎會意,可有可無地聳聳肩,笑得灑脫地去宇野宙身旁坐下,讓小萬去和姨媽談判。平時不怎麼有脾氣的人,一於是發起火來,尼羅河的水都救不了。

  「萬里……」  宇野繪裡稍愣了一下。萬里只有在生她的氣時,才會叫她「母親大人」這樣既生疏又禮貌的稱呼。

  「自首無罪。」他簡單明瞭地說著,把錄音帶放進大廳音響中的卡式匣中,雙眸冰冷無情地笑著。宇野萬里從小到現在,只有二次稱她為「母親大人」;一次是在他十四歲執意和表哥美國時,另一次則是現在。

  「那些事待會兒再說,我們現在先吃飯吧!山本!」

  字野繪裡招喚傭人的聲音被宇野萬里阻斷了。

  「等一下再吃,母親大人!不然,您就是做賊心虛了。」

  「萬里!」宇野繪裡尖聲叫了起來:「你竟敢用這種口氣對我說話?一定又是你教的,對不對?」她轉向在一旁老神在在、安應自得的天擎。

  「我已經成年了,是非自己會明辨,您別什麼都去找

  表哥麻煩。如果我是個無理取鬧的孩子,豈不就顯得您教育不當了呢?母親大人!我可是您生養的。」

  宇野萬里不卑不亢、語氣平淡無波的說著,冷靜鎮定的氣勢中,不怒而威的儀態流露而出。

  「何況,兒子豈是無原由的生氣呢?我不想用任何方法給您難堪;您也不希望讓外公聽到您做了什麼好事吧!母親大人!我只想知道您到底不喜歡柳娟在哪裡?

  「柳娟是天擎那小子找來的,不是嗎?」

  宇野繪裡睥睨著仍舊笑得天下太平的害人精,討厭鬼。

  「是的!」  當然他還有個「不過」,但他不要這麼快說出來,總得讓小萬「緊張」一下,誰教他竟敢說他這個天下絕倫的超級好表哥為「白癡」

  「那你應該輸了,萬里!」  宇野繪裡得意洋洋的宣佈。

  「別顧左右而言它。

  宇野萬里輕鬆地斜倚在櫃子旁邊。猛虎出柵前大概就是這副慵懶的體態了,微笑的臉上看不出他高深莫測的思緒,他淡淡地給了可愛的表哥一眼。

  「來!小擎!我們來下棋。」

  宇野宙不想幹叔叔他們母子倆的事,逕自對在一旁的愛孫說道。

  「好哇!外公想下什麼棋?」

  天擎也給了宇野萬里一個眼神,這表兄弟倆實在詭異得令人頭皮發麻;他扶著宇野宙往和室那兒走去。

  「她是個不乾不淨的女人,看來深沉得討人厭!」

  宇野繪裡在他們走後,才不甘願地在兒子脅迫的眼神下控訴著。

  「她哪裡不乾不淨?離過婚?墜過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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