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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頁     善喜    


  她腦袋昏昏沉沉,好像聽見身邊有許多雜音來來去去,但都聽不真切,她不知道為什麼,只有在聽見一道暴跳如雷的嘶吼時,她的心會被緊緊揪痛著……

  他又失去自製了……他又為她失控了呢……別痛,別為她難過……

  「對不起,杭煜,是我對不起你……」一口鮮血又隨著劇痛自腹間竄出了喉。

  夜色深沉,無星無月,安陽城中卻不平靜。

  「王上!」丫頭們尖叫著,拉開了坐在床沿、兀自緊摟著伏雲卿的杭煜。

  「王上,娘娘可憐地昏了七天,天天吐血,人都快不行啦,您別再罵她了!她迷了路,都讓冷天給凍出病來了,您不快讓她看大夫,真會出人命的!」

  丫頭們忙將杭煜請到一旁,把步履蹣跚的大夫推到床沿。「路大夫,娘娘就倚靠您啦!幾個御醫們都束手無策,換您試試,若治得好,可是大功一件啊!」

  似乎是面貌有所殘缺,用布巾層層包覆著臉、駝著背的海僂青年,毫不避諱地伸出疤痕處處的手臂,輕輕拉過昏迷不醒的王妃的纖白手腕。

  佈置仍舊十分喜氣紅艷的房間裡,只有滿滿的沉默凝滯著,除了榻上人兒不時發出的呻吟囈語痛苦低泣,聽不見其它聲音。

  許久之後,眼見大夫將伏雲卿的手放回暖被中,一旁的杭煜才冷冷問道:「她幾日能醒?」

  「那就要看王上的用心了。所需的藥材名貴難尋啊。」名喚路清的大齊大夫歎了口氣。「這不好治。她中毒時日太久,沁入骨髓,如今就算救得回來,也許會變成神智不清的癡兒,也許會變成右臂殘缺的廢人,這樣王上也願意嗎?」

  「朕只問你她幾日會醒。」杭煜眉間盤旋著山雨欲來的陰霾。「朕張貼皇榜尋找名醫,你揭了皇榜而來,不許你說辦不到。」

  路清只是靜靜一笑,面對杭煜的恫嚇彷彿毫無懼色。「她……對王上重要嗎?種種藥材不容易收集,除了需要東丘仙藥九陽返魂草七株以外,還需取得藥引,這藥引偏偏只存在大齊皇宮後苑中……很難取得。」

  「你救人還需要廢話嗎?!大齊皇宮算什麼!朕一樣能討來給她。九陽返魂草更簡單,你要幾株朕就給幾株,這裡若還不足,朕派急使回天領取。」杭煜瞇了眼,額間青筋浮動。「你不行,朕就不信天下之大,找不到人能治她!」

  「王上,草民沒說不行。她運氣好,草民湊巧師承大齊御醫,剛從北方來,珍貴藥材恰恰帶在身邊。不過,藥材不能平白獻給王上,它價值連城」

  「黃金萬兩。」杭煜打斷路清的囉嗦。「三天之內讓她醒來。」

  「王上,草民想要的不是銀兩。草民可以救人,但兩件事希望王上答應。」

  路清似乎正考慮著要趁機哄抬高價。「第一,王上看到了,草民模樣醜陋,沒法娶妻生子,希望王上能下旨,讓草民自這城中任選一名年輕貌美的姑娘帶走。」

  杭煜毫不遲疑問道:「第二呢?」

  「今夜讓草民與王妃娘娘獨處。」

  杭煜微微擰眉,與冷然表情截然相反,語氣極怒:「你!竟敢對她有非分之想?!她可是朕的王妃!」

  路清陡然瞪大了眼睛,靜默好一會兒才忍住笑意,緩緩開口:「王上,草民只是希望能安靜地集中精神診治她,不想老是有人在旁鬼吼鬼叫,這樣本來能醒的,也會被嚇得不敢醒了。」

  杭煜一聽,臉色更為鐵青,拂袖轉身便往屋外走,臨行前只丟下一句:

  「給你三天,治不好,你把頭留下!」

  迷濛間,伏雲卿聽見了兩道熟悉的歌聲,斷斷續續,時有時無地來回交錯著。一道溫暖得令她懷念,一道卻忽冷忽熱得令她心疼。

  對了——有人在等她吧——她想起來了,她還有事要做。她答應過,要與誰相會在城西——她欠他太多,這次她一定要守住承諾。

  總是折騰她的痛楚稍退,彷彿能感受到晴朗溫和的晨光照在她眼皮上,一時間,炫得讓她張不開眼。她不自覺地緩緩舉手想遮眼。「唔……」

  「醒了!醒了醒了!娘娘睜眼了!路大夫,你是神醫啊!」

  聽見丫頭們聒噪的連連驚呼,伏雲卿蹙起眉頭,眼角餘光掃過身旁人影。「你是——」話還沒說完,像是活見鬼似,驚得杏眼圓睜,聲音全梗在喉間出不來。

  丫頭們連忙上前,請開了床沿的人,扶著伏雲卿虛軟的身子坐起來。

  「娘娘別怕,路清大夫是王上找來治娘娘昏睡病的。雖然模樣不頂好看,但醫術了得,是救了您的大恩人呢。說三天就三天,娘娘果然醒了。」

  「路……清?」伏雲卿狐疑地輕瞥一眼在一旁桌前溫吞喝著茶的駝背青年,雖然他醜陋樣貌讓布巾層層覆住,她仍像不忍卒睹似地咬唇垂下了頭,不敢再看。

  「對了,咱們得趕快告訴王上這個好消息。」一個丫頭慌張地奔出了房。

  「慢著,我不見他,我——」她忙仰頭伸手想阻止,卻因氣急而連咳不止。

  「別太激動了。」路清緩步回到床沿,指掌不輕不重地撫著她背脊,同時指揮另一名侍女:「姑娘,記得讓膳房趕緊將先前煎的藥盡快送來。」

  丫頭領命,提裙衝了出去,帶著藥湯與簡單膳食回來,然後路清指示要親自服侍虛弱的王妃用藥,硬是讓其他人都離開之後,就算她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喝完藥,伏雲卿仍舊默默低下臉,沒有任何疑問,不敢多吭一氣。

  路清沉聲道:「你不覺得該對我說些什麼?或者,你病得連我都忘了?」

  「我沒忘記。向陽迎光,照得路清……我不會忘記,每回微服習醫,你總愛用這名字。十一哥。」她咬了咬唇,不敢看向身邊的男子,大齊海寧王伏向陽。

  「我無顏見你們,我——」才說幾字,她又把話吞了回去。她無法辯駿。

  伏向陽退離床沿,負手背對著她,以為只能駝著的身子陡然站直立起,竟然顯得十分高大。「十四弟,你的歉意,是指弄丟了安陽六城,還是因為你私自出閣?哼,總不是為了與他私通,將封邑當成妝奩拱手送他?」

  伏雲卿猛一抬頭,冷淡的十一哥從來不愛多話,哪時說得一多,便是他開始動怒了。「我、我沒有。十一哥,我吃了敗仗,求死不成,卻落入他手中……」

  伏向陽回頭,覆著布巾的臉看不出喜怒,但唯一露在外頭的漂亮薄唇像是有些壓抑。「……杭煜那混帳,他拆穿了你的秘密,還膽敢對你用強?」

  「不、不是!杭煜他、他對我極好。是我、是我們大齊虧欠了他啊。」

  伏雲卿熟識的十一哥,平日淡薄不愛搭理閒雜事,但一惹他動氣,便如同夏日烈陽,毫不留情地一把火燒盡觸目所及的一切。若讓他與杭煜對上……

  不敢往下想,她渾身驟起寒顫。「十一哥,當年被九王兄劫殺的人是——」

  「我知道她是誰。我說過,她的事我來處理。半路上,我已經接到你讓蘭襄帶來的消息。」伏向陽略一揚手,打斷伏雲卿的急急申辯。

  「怪十一哥來遲了,才讓杭煜傷了你。十四弟,今後你只管養好身子便成,若還要顧忌你,要離開會綁手綁腳。我在距此三百里的邊境已安排接應。等你好轉,我立刻帶你走,杭煜再動不了你。他敢闖進我轄下北八州,就別想活著回去。」

  「十一哥,不要!」她不就是不願見到他們互相殘殺,才會如此心痛嗎?伏向陽直勾勾地盯著妹子。「你……不想走?聽說你與他成婚次日便離城……莫非你已經……認了他是你夫婿?女人終歸是女人,過於心軟終會惹禍上身哪。」

  她沒給他答案,只是幽幽問道:「……哥哥們早知道一切才護著我的嗎?我是女子的事,我以為只有六哥知情呢,畢竟出生那一晚,聽說六哥在場的。」

  「其他人何時識破我不知道;但十四弟,我好歹是個大夫,以前多次為你診脈,怎可能不知道。」只覺得有些好笑。伏向陽帶著憐愛,大掌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重華是難得一見的並蒂雙花,你啊,在咱們心中,是朵不該開在大齊王室的正直花兒,咱們幾個一直想看看,這朵才華洋溢的花能如何盛開,能替大齊添上多艷的色彩。不護著你,豈不是可惜了?不論是男是女,你依舊是我的十四弟。」

  伏雲卿心中暖意漸昇.果然還是兄弟好,無論她犯了多少錯事,他們還是不會捨棄她……只怕,杭煜也是如此吧!他不可能放棄復仇的。想著,胸口又犯疼了。

  見她按著心窩直皺眉,伏向陽長歎一聲。「別想太多,快吃點東西先歇著吧。

  十一哥擇日再帶你走,總不能留你在這吃苦。你說杭煜對你極好,要是你自己宣口歡,不想走也罷,但杭煜若敢傷你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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