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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頁     善喜    


  她說辭合理,士兵們左右探看王妃娘娘坐騎上確實沒有任何行囊、沒御寒裝備,也無乾糧,說要逃跑,未免太冒險。加上她才剛行完冊封大典,聖眷正隆,沒人敢冒犯。

  沒有多解釋什麼,伏雲卿只是讓蘭襄領頭,出了城門便往前直奔。

  安陽以北聯外道路雖然尚未受到戰火太大波及,但因遍地冬雪之故,不算好走。此時難得雪停放晴,視野清楚,走了沒多遠,確定安陽城內瞧不見她們身影之後,伏雲卿才停下,喚住前方的蘭襄。「你多保重,我只能送你到這兒了。」

  「姑娘,好不容易出城,您還要回去那險惡之處嗎?六王副將在半山腰的廢棄舊兵屯裡,等著要與您會合……還是您軍機圖未取,非得折返不可?」

  王爺身上看來什麼都沒帶,蘭襄總感覺不大對勁。

  伏雲卿搖頭但笑不語。她不想扯謊,卻也不願蘭襄再為她擔心。

  「我自有打算。你若見了十一哥,幫我帶給他一句話,就說肩上有鳳凰紋的姑娘是東丘國要人,大齊其實欠了東丘在先,這樣他就會明白了。然後……蘭襄,當皇子的這些年,謝謝你陪著我;可是往北這條路,我無法再護住你。記住,今後就算只餘你一人,你也得平安無憂過下去,連我那一份……自個兒多保重。」

  伏雲卿難得露出爽朗笑容,朝蘭襄揮了揮手,打算掉轉馬頭,改往西方前進。

  「姑娘!」蘭襄回頭追上她。「就算您要直接去見六王人馬,上到舊兵屯也要花上一日半,您身上一點裝束也沒有,冷了餓了怎麼辦?一半也好,您分些東西去吧。進了十一王領地,那裡向來富庶,要吃食,我身上還有銀兩能買。」

  「不用了,我用不著的。蘭襄……我當真用不上的。」

  伏雲卿制止蘭襄遞過東西,語帶欣慰:「你忘了,我餓個三天從來不是問題,何況只有一天半。我還要兼程趕路,不耽擱了。你快走,我的策略……拖延不了多久。杭煜一醒找不著我,必定會來追你回去。對不起,結果我還是又讓你冒險了。」

  「姑娘!留一半!」蘭襄強將部分行囊掛上伏雲卿馬鞍,雙眸微紅。

  「姑娘委身東丘王換我一命,我沒法回報;可我在姑娘身邊數年,也不是平白打混。姑娘的打算,我幫不上忙;可若姑娘還念著與蘭襄主僕一場,求你東西留下一半,別讓我牽掛。我不知道姑娘的盤算,但我希望姑娘好好活著!姑娘交代的話,我拚死也一定會帶給十一王。殿下,後會有期!」

  不讓伏雲卿再推辭,蘭襄俐落揚鞭厲聲一喝,策馬往北方狂奔而去。

  伏雲卿垂首,默默撫著裝著乾糧雜物的行囊,釋然笑了。

  終於找到答案了。一直以來,她想保護的不只有兄弟與國家,她最想守護的,是大齊裡頭千千萬萬個同蘭襄父女一樣,溫良純樸、情義深重的善良子民哪!她再不遲疑了。她巧妙扯著韁繩,雙腿一踢,便往險要的安陽山道轉進。

  當時她下藥不重,杭煜最多睡上半日;克倫將軍操兵回去後,一定會發現事情不對勁。

  第9章(2)

  「一個時辰已過,我就只再領先一個時辰了……得再快些才行。」

  理應春意盎然、喜氣洋洋的東丘王新房裡,卻是寒意遍佈,彷彿與外頭一樣正刮著雪。東丘王親信副將克倫,早先時候便已撤下新房裡香爐,開了窗透風。

  讓克倫喚醒後的杭煜始終沉默不語,神情沉穩,穿戴好一身剽悍銀色連環甲。瞥見桌上留下的半邊雌凰玉,以為淡漠無波的眼眸突然迸射駭人冷光。

  「她……已經走了嗎?」向來好聽的嗓音,卻凜冽得像是地府閻王宣判。

  「是。正如王上早先預測,末將已讓探子悄悄跟上了。」克倫恭敬回覆。

  「她果然……還是走了嗎……急切得連幾天都不肯多待,接了密信說走就走……我到底還在盼望什麼呢?她……又怎麼可能回頭呢?」

  「既已決定不再隨侍重華王,今後,唯音也只有王上能依靠了。王上……肯讓唯音依靠一生嗎?」

  柔媚的誘哄不停迴盪在杭煜腦中,他忍不住喃喃低語:「我原以為……你接受了我的情意,我以為……你當真心甘情願的……」嗓音聽來竟有幾分哽咽。

  「不是勉強。王上會知道……唯音不勉強。」

  「不勉強……因為這是你布下的高明騙局?」想起她前所未見的溫順惑人,胸臆間轉瞬烈焰狂燒。「而我卻傻得一腳踩了進去,任你欺騙我——」

  「今夜,唯音會只看王上一人,只想著王上一人,絕無一一心。」

  「說謊!你連朕才贈的定情物都不願帶走,還敢說絕無二心、絕無二心、絕無二心!你竟敢如此——耍弄朕!」

  杭煜手中捏緊半玉猛然擊桌,怒火覆滿俊顏。最為氣惱的,不是自己竟然信了她的話,不是自己竟因相信她而失了警覺!是氣自己竟然蠢得以為他一再退讓,許她所有承諾要求,萬分憐惜親密交纏,將心雙手捧上,便能將她留下!他說過,他喜歡她;而她,卻什麼都沒說。她……從來不曾說過一字半語。多少惱羞成怒轉為憤恨,即使是現在,他一思及前夜她的溫婉嬌嗔、甜蜜迎合,他的身子竟還無法自制地為她發熱震顫!

  他,恨她竟有辦法如此影響他!影響他這個心高氣傲目空一切的東丘王!

  他恨,她太混帳!

  他——恨——她——

  「朕起的誓約書也被帶走。打一開始,她就算計好了。」當下他曾想過要嚴加提防的,卻因過於欣喜,剎那間仍是疏忽了。

  「說拿伏雲卿的命來換,根本是、根本是想藉機盜走東丘軍機!她該死!」

  幾乎無法克制高張狂怒,杭煜握緊的雙拳始終無法停止顫抖。許久之後,他才斂下難得怒容,唇邊緩緩揚起一抹自嘲冷笑。

  「……軍機庫那裡呢?」

  「是,確認王妃進去過,約莫待了兩刻。」

  「裡頭可有少了什麼?事前混入錯誤的重大軍情作為誘餌,可有被帶走?」

  「目前還在清查。但不只軍機庫,連兵械庫也被闖了。」

  杭煜的聲音不帶絲毫溫度:「……她往哪個方向去?」

  「西方安陽山。恐怕進了崎嶇的山道之中。來接應她們的人,應該就在那裡。」克倫躬身請示道:「王上打算活捉,還是無論生死?」

  「你不守信,就別怪我失約。不管有多少理由,與外人聯繫偷盜軍機,背信就是背信。我不會原諒任何想傷害東丘子民的人,包括你。」

  杭煜頰上綻開一笑,妖魅得極為詭譎,帶著極度嗜血的陰狠。

  他要她後悔莫及。他要她永遠牢記不忘,膽敢踐踏他心意的下場有多慘。

  「派出兩千人搜山,除她和伏雲卿以外全殺了!布下包圍陣勢將她逼到死角,朕要親自逮人。只要讓她跑不了太遠,傷了她也無妨,可是務必留她一口氣,朕有些話要問,問完話後……朕會教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克倫才領命轉身,卻又讓杭煜厲聲喚住:「慢著!克倫,回來!」

  「王上還有吩咐?」未曾見過杭煜如此漫天震怒,克倫問得謹慎,怕再觸怒他。王上雖然治軍嚴厲,但對女子向來仍較為容忍,用刑還不曾過於凶殘。

  這唯音姑娘……真徹底踩著王上逆鱗了。她身為王妃,還有什麼不知足呢?

  「全部都先緩下,事情不大對勁……朕,疏漏了什麼地方?」

  壓抑心上滔天怒焰,杭想負手在房裡踱起方步。一圈、兩圈、三圈……不知幾圈之後,直到他神色放緩,怒氣稍退,平靜許多,才又想起什麼地開了口。

  「克倫,她……明明有機會對朕下手的。」

  始終不敢多吭聲的部將回答得小心翼翼:「是。她沒有刺殺王上。」

  「她為什麼不做?」杭煜自言自語。他不明白,這回他真弄不懂她的心思了。讓她氣得他無法冷靜細想。他猜不透,也懶得猜了,只要找到她,就能知道答案。

  在這種天象中逃走,她是瘋了嗎?士兵回報,她輕裝出城,那麼她還往嚴寒山上去,存心找死?

  好恨!她竟寧可一死,也不願留在他身邊嗎?可惡!

  他沉聲下令:「克倫,就說王妃迷了路,派人去找,叫士兵誰也不准傷她半分,朕一日沒休離她,她就仍是王妃,誰敢不敬就得死。聽清楚了?」

  「是。」克倫鬆了口氣,王上總算稍微恢復往昔冷靜。他跟隨王上多年,還是首次見到王上如此震怒到失去從容。若無理智一線區隔,嚴君可會成暴君的啊。不免想抱怨,這王妃無端出城亂逛,真是害死人了。

  杭煜看著手中半玉,神情帶著不曾有過的失落沉痛。

  「唯音,你以為我當真沒察覺一切嗎?就算你一次次讓我失望,我還是矛盾地想要你回來,我還是窩囊得狠不下心看別人傷了你……你知道嗎?就算再氣再惱,我還是想給你機會,但是你……做什麼……硬要逼我恨你呢?你明明知道……我喜歡你……」只是,他的喜歡,現在卻變成天大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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