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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頁 善喜 想起什麼,他猛然翻身下床,自地上一片混亂衣物中拾起讓他奶在地上的玉飾,回到她身邊。他拿起平日隨身的鳳凰對玉,將金線編帶繫上她頸間。 「這鳳凰對玉,鳳玉、凰玉各一隻,對玉雙飛,是我東丘王室代代相傳之物,如今,交給你了,等你生了嫡子,就由你交給他。」 她一愣,反射地想扯落。「但我——」 「你沒拒絕餘地,咱們已成親了。」他依舊帶笑,但按下她反抗的手勁帶著霸氣寵溺。「假若不想麻煩戴著,你就爭氣些,早日誕下皇子,轉給他不就得了?」 她無法反駁,紅著臉沉默,抓緊了比想像中沉重許多的玉珮。心,不住抽痛。 有些感歎,他翻身平躺,依舊讓她枕在他臂上,眼神有些浮空,像是遙望遠方,大掌揉劃著,在她雪膩藕臂上流連不去,低沉嗓音帶著幾許困惑。 「不過明心……究竟去了哪兒?我多盼望你也知道王妹下落,能告訴我。你也有哥哥,該能懂我如何思念王妹。明心……究竟怎麼了?也罷,先別提了。你快睡吧,再不睡,即將破曉,之後會十分忙碌……我也該歇了。」 他半是自嘲,半是鬧她:「這回別說我沒告誡你,你如不趁我還能自制之時快睡,我就——」話還沒說完,她立刻翻身背對他,拉過被子蒙過頭頂,緊閉雙眸。 「……唉,你這傢伙,果真是聰明得惹人氣惱呢。」怕她受寒,他長臂一攬,依舊從她身後愛憐地緊緊摟住她。 不知又過了多久,直到身後傳來平穩的吐息,伏雲卿才忍不住難過得開始咬在自己手臂上,不讓自己絲毫哭泣聲逸出喉間,以痛楚避免自己沉睡。 不管他給予多少情熱,她身上的寒意應該是一輩子都消退不了了。 他喜歡她嗎?或許有那麼幾分;但是,他對她的喜歡,能抵得過他的王妹嗎?自然抵不過的。 她總算能想起來,那眼熟的鳳凰圖樣在哪見過了。 最初,讓九王兄擄走的三名女子之中,其中一人的肩頭便有這圖樣,當時她只道是九王兄太過殘忍,傷了姑娘們的冰肌雪膚,但是—— 她不敢想,那位姑娘,不,是夏城公主杭明心,到底遭遇了什麼可怕至極、攸關生死的事,才會讓鳳凰圖浮現。杭煜早說過,絕不原諒傷害他王妹的人。 她不能再想了,只知道就算無論她怎麼道歉補償,這一生,她是注定得領受他的報復恨意,至死方休! 不知過了多久,遠方,隱隱約約傳來雞鳴。伏雲卿心裡知道,該是時候了,抹了抹頰上未干的淚痕,她小心翼翼地移開緊扣她腰間的結實臂膀,以肘支起身。 錦被滑落時,她就著房里餘光,才一低頭,便讓自己身上連串受他極盡寵愛的嫣紅花印給嚇得驚喘一聲,慌張又拉起被子;心口始終揪痛,一波波無法平息。 拖著酸疼身子,她拾起衣裳默默穿戴整齊,除了長髮未束,用以遮掩頸間大片點點紅紫瘀痕,準備完畢後她才踏出房門,無聲搖醒蹲坐外頭一夜的待命丫頭們。 「姑娘……不,王妃娘娘,今兒個怎麼起得特早?」丫頭揉著睡眼慌張站起。她們不約而同想探頭偷瞄房內香爐中的藥材。為了確保唯音姑娘睡得安穩,她們早受王上示意,每到中夜便要在房裡點起寧神香。昨夜放得太少了嗎? 「藥湯還沒煎好,咱們馬上去催。娘娘稍等,洗臉水馬上送來。」 「噓,沒關係,小聲些,別驚擾王上,他才睡下不久,難得今日無事,讓他好生歇憩吧。你們再多拿幾份寧神香過來點上也好。」 她吩咐撤下桌上不曾動過的合歡菜看,貼心吩咐晚些再送溫水與內膳,也指定過後的穿著樣式,傳令部將王上今日拒絕一切覲見,王妃的派頭擺得再自然不過。 等丫頭們匆忙送來寧神香與她每日必喝一次的續命藥湯,她習以為常地在桌前掀了湯蓋,漫不經心吹涼的同時,像是乍想起要事,突然放下碗,擊手說道:「對了,我等會兒還要送蘭襄姑娘出城,你們應記得王上曾親自允她離去。快去傳話蘭姑娘,半個時辰內備好,另外要兩匹上好馬匹幫她備在北門。還不快去!」 丫頭銜命離開後,伏雲卿捧著藥湯走到窗邊,將窗戶往外推了一點縫,把藥湯倒在窗台積雪上。回到床邊,素手掀起朱紅喜帷,注視著他毫無防備的睡顏。 他好看的眉眼,屢屢盯得她心慌意亂;那溫熱的唇,能說出教她臉紅心跳的言語,卻也能唱出讓她心神安寧的歌謠。他睡得如此放心,是對她全然信任了嗎? 他說,他喜歡她;而她,什麼都沒說。她什麼都不能說。 可惜啊…… 她拔出腰間六哥的匕首,看著猶帶耀眼銀光的利刃,看著他頸項,幽然長歎。 「我明明知道,要是狠心些,從此就能一了百了……我明明知道的呢。結果我還是……你可知道,出生至今,只有你教我破了例。我從不曾違背道義,要戰就光明正大;我討厭算計,討厭奸詐手段,但惟獨這次,我連自己也算計下去了。」 將匕首收入鞘,藏回袖中,她走到桌前,拿起那三、四份的寧神香,將香木一古腦兒丟進角落香爐中;頓時爐煙冒得更盛,她按緊手傷,讓疼痛使自己清醒。 「這應該……能讓你睡得夠沉了。最後這回,我要求不多,半天就好,夠我對得起六哥一切的費心就好。之後,你追不追來我都無話可說。不過,你若追不上也好,我既已答應給你伏雲卿的性命,就會守約的。讓咱們……在城西相會吧。」 她想回頭再瞧他一眼,想將他溫柔模樣深深烙印心上,知之後一定再看不見他這神情了,即使能相見,他也必定會恨她到底,無法諒解的。 可惜此刻她眼前早已水霧朦朧,什麼也看不清;而她心裡也有數,再貪戀拖延下去,必定會誤事走不了。 所以……她不能看他了。不能再看了。她再不回頭了。 取下頸上沉甸甸的對玉,擱上桌面,走了幾步,還沒出房門又繞回桌前,目光定定落在他初次以夫婿身份贈她的東西上頭。以為能輕易抽身,淚珠兒卻不聽使喚地狂墜。 「我走後,你必會另娶后妃。三天後就算命喪你手中,我也絕不怨你怪你,縱然只剩一縷幽魂,九泉底下,我也會為你衷心祈福,祝你與新人白首偕老,東丘昌盛。但是我、我這一生,就只有你一人、只有你一人……只有……你一人……」 明知東西不屬於自己,她卻仍衝動地拆了繫繩,只取走半邊鳳玉,緊緊握住。 「可是……我其實不想、不想讓你轉贈其他女人。你說過的,你的妻子,你的王妃,你要的……是我才對!你說中了一件事,我過去不懂,現在才明白,這感覺就是嫉妒啊!原諒我,我沒有以後了,你讓我、讓我這三天……作個美夢也好。」 她將鳳玉納入懷中,緊緊貼在心口,即使如此,還是止不住淚。 「日後,你可以從我身上取回它,你的寶物不會折損半分;我帶走的對玉只有半邊,也不會讓人察覺是你的傳家寶物,未損你顏面……所以,你就借我三天吧。我知道這要求任性,也還不了你任何代價,所有欠你的,來世再還了!」 她再不遲疑,奪門而出,淚水模糊了視線,就連前路……也看不清了…… 趁杭煜親信克倫帶著部將在城下操兵之時,伏雲卿換了素白衣裙披上鳳凰大氅,派下許多工作給丫頭,以王妃身份喝令士兵不准跟在她身後尾隨,像是閒來無事地在城中負手閒逛,等到研判沒任何人尾隨之時,她才再次通過秘道潛進軍機庫。 軍機庫中擺了不少卷軸,她飛快地翻過一卷卷佈兵圖,拿著筆墨畫了東西,即使她從來書畫神速,但帶著手傷耗去了將近兩刻半的時間,總算將她想要的東西全記進了腦中;而後她來到北門,蘭襄早已準備妥當,在那兒等著她。「姑娘!」 她朝蘭襄點了點頭。「咱們一起走吧。」 「娘娘請留步。」城門士兵盡責地攔下她。雖然王妃是大齊姑娘,半蒙著臉看不清楚真面目,但在安陽城中,能披著朱色鳳凰大氅的女子也就一人而已。 她鳳眸一睨,高傲抬頭。「王上允我送姐妹一程,還是你們想抗命?」 眼見士兵們面面相覷,似有動搖,她才嬌笑道:「我身上沒有任何遠行裝束,天寒地凍,我不會傻到讓自己冷死在外頭。五里不遠,半個時辰,我去去就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