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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寄秋 上了驢車往回走,走到一半,又下雨了,來得急的秋雨打得車頂咚咚作響,雨勢沒有停歇的跡象,反而越下越大,不少雨水從車窗的縫隙打進車內,車裡一片濕漉漉。 老炭頭在車外喊道:「小姐,我們先找個地方避避雨吧。」 「也好。」佟若善回道。 「小姐,雨下得這麼大,我們會不會趕不上回城?」青桐有些擔心的問。城門一入夜便關上,進出不得。 「趕不上就趕不上,就跟姥姥說我們被雲空大師留宿,聽他講道說經。」佟若善依舊淡定,況且與佛有緣這個借口十分有用。 「小姐,前面有間廢棄的道觀,咱們先去那兒躲躲雨吧。」老炭頭又在車外喊道。 「好。」佟若善應了一聲。 老炭頭將驢車停在道觀前,青桐馬上護著小姐跑了進去。 「小姐,這樣真的好嗎?」青桐看著供壇上蒙上灰塵的三清道祖佛像,一邊問道。 「天雨路滑,趕路更危險,不想白白送命就將就點,還是你要跟姥姥說她的外孫女不守閨訓,偷置私產?」 佟若善帶著丫鬟出城是瞞著人的,對外她宣稱是到廟裡上香,求只平安符,事實上驢車是往另一個方向趕,與廟宇背道而馳。 其實她不是第一回這麼做了,她常常以上香為由出門,去廟裡晃了一下便離開,改去做她自個兒的事兒,偏偏她不知哪裡入了雲空大師的眼,一老一少,一方外中人,一世俗小姐,兩人竟然結成忘年之交,每回她一溜閒,就連不該打誑語的雲空大師都會為她打掩護,不過知曉他們私底下小交情的人很少。 青桐也搞不清楚雲空大師是真心喜愛她家小姐,還是四大皆空,眾生平等,反正他倆說的禪語她永遠也聽不懂。 「小姐,這裡我清乾淨了,你先坐吧。」一入觀便很忙碌的青桐,很快清出一塊空地,她將毯子鋪在地上,讓小姐坐下來休息,接著她順便把道觀稍加打掃。 這就是身為丫鬟的奴性,看到髒污就想清。 「去熱壺茶來,有點涼。」佟若善將方纔炒好的新茶遞給青桐,她先試試味 . 春有茉莉秋有桂,回去後她還要摘些桂花,混著茶葉做成桂花茶,像她去年做的茉莉花茶就很成功,清香味自然持久,她還試過用蘭花和荷花入茶,但香氣不足,沒法把茶香味襯托出來,她想明年再試一次,挑選新的品種。 「小姐,喝茶。」 攜帶方便又好用的紅泥小火爐再度派上用場,裝著八分滿水的窯燒陶壺置於炭火上,白霧狀的水氣漫散開來,驅走了秋雨帶來的涼意,讓人有四肢回暖的感受。 「青桐,你越來越賢慧了,可以嫁人了。」佟若善調笑道。賢妻良母的好苗子,換成是她,絕對做不到這般無微不至。 「小姐,奴婢才十五,不急著嫁人,況且青蟬姊的年紀還比奴婢大呢,要嫁也是她先嫁。」青桐還想陪著小姐,以後當小姐的陪嫁。 佟若善沒好氣的睨她一眼,說她傻,她還真傻。「青蟬沒有家人,早嫁晚嫁隨她心意,可是你爹娘健在,他們總不希望你一輩子當個丫鬟。」 青桐有一大群兄弟姊妹,家裡卻只有幾畝薄田,所有人吃不飽也餓不死,她爹娘逼不得已,只好在她三歲時把她賣入佟家。 她剛當小姐的丫鬟時,小姐窮,她連帶的也窮,她們和周嬤嬤三個人又寄人籬下,只能盡可能省吃儉用,那時她除了三餐和季配兩套衣服外,沒有月銀可拿,等到老夫人發現她們的窘況後,才發一些銀兩當日常所需,她才有少得可憐的月銀能夠拿回家。 不過真等到主子有錢了,可以給她更好的月俸時,她和家人的關係反而疏遠了,因為兄弟姊妹都長大了,各尋各的活路去,反倒少有往來,只有她爹娘偶爾會來探望。 「當丫鬟有什麼不好,小姐待我好,又給我銀子,我要一輩子跟著小姐。」青桐已經不記得小時候的事,可當年無飯可吃的飢餓感,彷彿一道陰影,長存心間。 「傻丫頭……」 忽地,在道觀外把門的老炭頭忽地飛身入內,擋在佟若善和青桐主僕倆身前。 「怎麼了,老炭頭。」青桐有些緊張的問道。 「有人來了。」在三里外。 「有人?」 老炭頭不是程家的家生子,也非佟若善帶來的佟家下人,他是三年前昏倒在山澗旁的異鄉客,一身江湖人打扮,手邊還留著半截的刀,背後被砍了一道見骨的傷口。 也是他命不該絕,正好遇到佟若善,她打了一把手術刀,那時剛拿到手,尚未開鋒,便拿他來試刀,並以桑皮線替他縫合傷口。 老炭頭髮了三天高燒,居然讓他扛過去了,此事過後,他成了佟若善的私人車伕,他只為她一人趕車,對於其他人皆視若無睹,自然而然地,他也被歸於佟若善的人,每個月拿二兩月銀。 「老大,這裡有間道觀,我們去進躲雨……」 幾匹快馬由遠而近,噠噠的馬蹄越來越大聲,在雨聲中,有種叭答叭答的回聲,地面也跟著微微震動。 驀地,馬蹄聲在道觀附近戛然而止,有道嗓門大得像熊吼,連不會武的佟若善都聽得一清二楚,不自覺螓眉一顰。 「他們要進道觀?」 「小姐莫驚,老炭頭在。」他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小姐一分一毫。 「我不怕,就怕人一多,氣味不好。」佟若善配了幾種防身的迷藥隨身攜帶,倒是不懼歹人為惡。 老炭頭嘴角上揚,看了一眼面色平靜的小姐,向來枯水般的雙瞳輕泛笑意,多了幾分活人的生氣。 「老大,不要逞強,讓我們扶你,中了一箭非同小可,你這傷再不看大夫就要廢了……咦!怎麼有人先佔了……」明明是一間破道觀,屋頂還破了個洞,居然有百姓在此躲雨。 「你們沒看到外面的驢車嗎?是我們先來的,不能趕我們走。」怕被趕出道觀淋雨,傻膽無敵的青桐連忙嚴正聲明。 佟若善真後悔自己沒有摀住她的嘴巴,她沒看見人家帶劍背弓,一副不好惹的樣子嗎? 「呵呵呵!小姑娘,你別擔心,我們只是路過的漠北軍,在此暫歇避避雨而已。」說話的是一名不帶血氣、面白無鬚的男子,看來約莫二十一、二歲。 一聽是漠北軍,老炭頭繃緊的神情略微一鬆。 「你們是漠北軍?漠北軍不是應該在漠北打仗,跑到我們健康城幹什麼?難道蠻子要攻過來了?!」一說到戰爭,青桐面露恐懼,連脖子都縮到看不見了。 「莫怕、莫怕,沒的事,有我們漠北軍守著,北方蠻子根本不敢越雷池一步,我們將軍一刀能砍一百顆契丹人頭顱。」刀起刀落毫不遲疑,跟切麵團一樣簡單乾脆。 「莫不破,你話太多了。」若是主將未坐鎮大帳的消息傳出去,於軍情不利,且他洩露軍情,依照軍法,得挨三十大板。 因為被老炭頭擋住,佟若善瞧不見在道觀另一邊席地而坐的兵痞子,可是沉厚如酒的嗓音一出,她心裡不免為之震動,好像聽見大提琴醇厚有力的樂音。「咦!聲音真好聽……」一發現自己無意識的說出心裡的感想,她的臉頰立即染上酡紅。 她的嗓聲雖然輕柔,近乎耳語,可是道觀裡除了不會武功的青桐外,其他男人全都聽見她說的話,不約而同的挑眉謔笑,看向傷了腿、臉色微白的孤傲男子。 莫不破又道:「咳!這位姑娘,你喝的是什麼茶,聞起來很香,可不可以給我們一杯暖暖胃?才剛入秋就冷成這樣,漠北今年的冬天又難過了。」北方蠻子肯定又不安分,搶糧搶女人。 「青桐,杯子。」 「是的,小姐。」青桐從形型竹籃中取出三隻陶杯,一一斟滿了才遞給對面的軍爺。 「來,你先喝,這茶真香,光聞就口齒生津。」 「入喉鐵定甘甜,瞧這茶水的清澄,淺淺的金黃色。」 人多杯少,莫不破先把拿到手的第一杯茶送到眾人的領頭面前,不是邀功,而是出自敬意,真當親大哥看待。 腿受傷的男子一接過茶杯便要就口一飲,卻被佟若善出聲阻止,「等一下,你身上有傷吧?」 男子一頓,沉聲反問:「那又如何?」 「茶對傷者不宜,不利於傷口的癒合。」佟若善解釋道,任何刺激品都不該入口,像酒、茶之類的,飲之會加快血液流動。 「你是大夫?」莫不破頓時兩眼發亮。 「不是。」佟若善否認得極快。 「那你懂醫理嗎?像是什麼藥對傷口好,什麼藥具有療效?」莫不破沒想過人家姑娘的聲音聽起來還很稚嫩,完全不像行醫多年的醫娘,著急的認為逮到一個是一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