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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綺綺 「你自找的。」 雖身為女子,柳絹兒也知懂信義二字,既然已經答應幫忙,也不好再推托,只是-- 「好疼啊……我受不了,受不了了……」 當她被左靖南領到一處廂房門前,房內還不時傳來產婦低低的呻吟,那孱弱的聲音令她喉嚨抽緊了,臉色瞬間蒼白如雪! 冷冷打了一個寒顫,那般痛不欲生的呻吟聲,她曾經是聽過的,當年娘親在生小妹時就是這麼喊的,那樣淒厲、那樣痛楚、那樣死去活來,直到哭喊聲漸漸變緩、變小……最後連一點兒聲息都沒了。 憶起過往,恐懼的陰影也逐漸在她心田擴散,此刻她心跳有若擂鼓、渾身輕顫,拚命地只想往門外逃! 「不不……我不行,我真的不行,我做不到,你另外找人去吧!」她反手推開了他,抽身急退。 「人命關天,刻不容緩!」他身形一閃,猶如一道疾風,攔在她身前,用著一對懇求的眸光看著她,道:「姑娘,人命……是等不得的。」 「可、可是?」她聲音有點發抖,一雙美眸底盛滿了赤裸裸的恐懼,「我雖略懂醫術,但從來就不曾為產婦接生過呀!」 「你別怕。」他安撫著她,勸慰的道:「我就站在帳外,寸步不離,你只須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可以了。」 「我……我還是沒有辦法!」她搖搖頭,眸子有些散渙,神色慘然的說:「我娘……我娘就是難產死的,在我眼前死的……我沒有辦法。」 她永遠記得,那一年家中產業才剛開始,爹爹忙於事業、分身乏術,無暇顧及家中身懷有孕的娘親。一日,爹爹才剛出了遠門,兩位姐姐也都讓奶娘帶去上了私塾,家中徒留即將臨盆的娘親與年僅三歲的她。 豈知,午膳剛過,娘親便捧著肚子喊痛,要她趕緊找人來幫忙,她跑過了一條又一條的長街,終於找來一位好心的大嬸到家中幫忙,可是娘親在房中哭喊了好久好久,始終沒有辦法把妹妹給生出來。 記憶中的她,小小的身子就綣縮在房外一角,看著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不斷從房內送出,令她驚恐莫名,不斷地發抖。 最後,妹妹終於呱呱墜地了。 娘親也死了…… 她看著娘親一動也不動躺在床上,面如死灰,好似睡著了一般,無論她怎麼搖她、怎喊她,她卻再也沒有醒過來…… 聽完,左靖南緩緩閉上了眼睛,她那瀰漫著恐懼的嗓音,教他不忍猝聽!倍感挫折的淺歎了聲,他揚起眸來凝視著她,給了她一個緩慢而寬容的微笑。 「是我不好,我太過於強求了,對不起。」此刻,她一對眸兒有如銀盤,蒙上一層淡淡淚霧,教他見了著實不忍。「你……可以離開了。」 左靖南最末一句話,彷彿讓柳絹兒從地獄中得到了特赦,當下她想也不想,腳下一旋,像是逃難一般,從他面前匆促地調頭離開。 可走了沒幾步路,她腳下驀地一頓,不禁心忖著,一旦沒了她的輔助,他那樣一個大男人,要怎麼幫一名孕婦接生呢? 在好奇心的驅使之下,她壓下滿懷的恐懼,硬著頭皮,悄然又踱回廂房門外偷覷,只見他為避男女之嫌,取來一條寬布巾,緊緊蒙住自己雙眼,打算以目不視物,親自為產婦接生。 左靖南先是柔聲安撫了產婦,低聲囑咐她千萬放鬆心緒,讓她安心將一切交予他之後,接著他掀開床帳,預備坐上床沿時,忽然聽見身後揚起一個溫軟的聲音-- 「還是讓我來吧……」 手心微微發汗,顫抖抖的揭開產婦沾滿血跡的裙襦,柳絹兒在左靖南的吩咐之下,讓婦人雙腿往外撐開,她則是坐入其間,血淋淋地目睹了胎兒一小節的腳掌已裸露在產道之外。 這時,婦人又開始另一波刺骨鑽心的陣痛-- 「啊--好痛,我快死了……我快死了……」婦人聲嘶力竭地喊著,淚溢滿腮。 「大嫂子,心要寬、神要安,你做得很好,持續用力,千萬別忘了呼吸,憋氣,用力--」唯恐柳絹兒無法一人獨立完成整個接生過程,因此左靖南決定仍蒙面親自上陣,讓婦人上半身微靠躺臥在自己身上,一面為產婦調息打氣、一面屏息的問:「姑娘,你可看見胎兒了?」 「看、看見了,可是孩子腳掌先出,怎……怎麼會這樣?」她講得很急,幾近於語無倫次。 「是倒產。」他解釋的道:「產婦孕後肝郁不舒,氣機失暢,而致胎兒不能回轉,最終頭身倒置,形成難產。」 「那……那我們現在……怎、怎麼辦?」她緊張得連氣都透不過來了,勉強克制住聲音裡的顫抖,看向他,等候指令。 「不用擔心,我已經用銀針封住母體幾處重要穴道,只要在產婦意識尚存之時,盡快助她將胎兒產出即可。」 接著,她就像是個受教的學生般,隨著左靖南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外展、內旋、內轉、外旋,將卡在產道內,嚴重頭腳倒置的嬰孩,謹慎地引出母體之外。 經過一段冗長的時間,幾番折騰下來,只聽見哇地一聲嘹亮哭聲,一個大胖娃娃於焉誕生了。 爾後,她更是在左靖南細心指示之下,親自為胖娃娃剪斷了臍帶,又從他手中接過九死還魂草所研製的藥粉,小心翼翼為嬰兒斷臍止血。 當所有產程進行到這裡,從城南一路趕至萬福堂的穩婆也已經順利抵達,並接手了新生兒洗浴的後續工作。 「好ㄚ頭,做得可真好呀!」看著澡盆內奶娃娃平整漂亮的斷臍,李穩婆忍不住讚歎:「瞧這工夫,比我這老太婆還能幹呢!」 確定婦人順利渡過產程、且母子均安之後,左靖南這才放心地離開了床帳,順手取下蒙眼布巾,看見那意外半途折返的小幫手,也早他一步走下床鋪,渾身虛脫地走向桌旁,兀自為自己倒一杯茶水壓驚。 「姑娘果真是菩薩心腸,若不是姑娘臨時折返相助,現下產婦母子恐怕還在……」話尚未落盡,他發現她的氣息淺促,似有異狀。 果然其然,她在為自己倒茶水時,雙手劇烈顫抖、身形微晃,下肢更是虛軟如棉,在他還來不及靠近她之前,她手中茶盞倏地驚落了不說,人也驀然昏絕,無預警地撲倒在桌案之下。 乍見這一幕,左靖南立刻換上一副震驚的表情,一個箭步上前,接住了昏倒的她。 「姑娘?姑娘!」他驚駭地望著她,只見她衣袖、前襟都沾滿了為婦人引產時的污血,雙眸緊閉、面容如霜,已然暈厥了過去。 同時也撞見這一瞬的李穩婆,很是擔憂一問。「唉呀!那小姑娘沒事吧?」 屏住了呼吸,他試著探向她微弱的脈搏,發現她脈象平穩、沒有大礙,只是氣血陰虛,加上方纔她強忍著心中恐懼,戰戰兢兢完成了使命,待處於緊繃的心緒一鬆,整個人便就這麼暈了過去。 「無妨。」唇角微揚,左靖南俊容上浮現一抹歉赧的淺笑,「她只是累壞了,沒有大礙。」知道她安然無恙,他心中一舒,攤開雙臂,溫柔地將她橫抱入懷,走出廂房外。 在朦朦朧朧的記憶中,她感覺自己好似飄浮在雲端之上,又彷若睡躺在潮水之間,起伏蕩漾、晃晃悠悠,始終被一股溫柔的力量所牽引著。 其間,耳邊還不時傳來一抹低沉的男嗓,喃喃語調、軟語如絲,就淺靠在她耳畔,那麼舒徐、那麼溫柔,那麼具有安撫能力,讓她情願就這麼一路長睡下去…… 第2章(1) 「不……不要!」 隨著一聲尖細的叫喊,柳絹兒掙扎地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夢裡的她飢餓、恐懼、寒冷,像一隻野狗般蜷伏街頭,只為了一塊冷餅被人像野狗般毒打。 然而,這不僅僅只是一場夢,那些都是她在關外流浪的歲月裡,曾經真實歷過的惡夢,只要一想起這些往事,她身體就會不由自主的打顫! 眨了眨眼兒,心魂甫定的她,靜靜凝覷週遭的一切,發現自己躺在一處潔淨清爽的臥房之內。 屋內十分深長,南面房牆的盡頭處,是佔據一整片牆面的大書櫃,上頭除了擺放著無數卷軸字畫、文房四寶之外,還珍藏了為數眾多的古醫書籍,舉凡︽千金要方︾、︽日華子諸家本草︾、︽百草藥典︾、︽傷寒雜病論︾、︽脈經︾等等,林林總總、應有盡有。 除此之外,屋子四壁還掛有人體穴道圖、黃帝內經、神農本草綱目等圖解,不知情的人,還以為這裡是一處小小藥鋪館呢! 所幸這一處窗明几淨的臥房之內,擺設簡單、清雅怡人,處處打掃得一塵不染,除了空氣中還飄散著一股淡淡藥草味兒,並沒有太多令她感到不舒適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