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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裘夢 周佩華輕輕搖了搖頭,停下舀粥的動作,道:「我總要在周府上轎的。」 荷香的眉頭倏地皺了起來,一臉擔心地道:「從周府上轎?」那夫人會不會又整出什麼夭蛾子? 周佩華見她擔心,微微一笑安撫道:「無妨,雷家既然來了人,母親便不敢太露行跡,我總是能應付過去的。」 荷香咬著牙,恨恨地道:「太便宜那些個壞良心的了。」 周佩華輕笑一聲道:「正所謂天道輪迴,會有她們吃虧的時候的。」 荷香一聽,眼睛瞬間一亮,晶亮的眸光直瞅著自家小姐,一副求解惑的表情。 可惜,她家小姐壓根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最後,荷香氣餒地耷拉下腦袋。 周佩華繼續喝粥。 喝完了粥,荷香收了碗,周佩華正擦拭嘴角,小尼姑妙悟來了。 「施主,外面有位姓文的施主說要見你。」 「姓文?」 妙悟點頭,「嗯,他說他是雷將軍的屬下。」 周佩華忍不住蹙眉,「他要見我,有說是什麼事嗎?」 妙悟搖頭,「並未。」 周佩華想了想,便道:「煩請小師父領他過來。」 「好的。」 妙悟離開後,荷香忍不住問道:「小姐,這個姓文的為什麼要見你啊?」 周佩華沉吟不語。 荷香見狀,不敢再問,默默地將房中的帷幔拉上,隔開內外間,不教外男輕易瞧見小姐。 大約半盞荼時間,有腳步聲傳來,在屋外停下,接著周佩華主僕倆聽到一道沉穩的男子嗓音—「在下文思遠,在雷將軍帳下擔任幕僚,此番代表將軍前來迎接夫人前往北疆,特求一見。」 荷香上前打開房門,站在門內對他輕輕一福身,道:「我家小姐有請文先生入內。」 他瞧著眼前這個綁著雙環丫髻的青衣小婢,年不過十五、六,生得倒算齊整,循規蹈矩,由僕及主,他心中略定。 一進門,他便看到隔出內外的帷幔,他淡定如常,對著帷幔躬身行禮,「見過周小姐。」 周佩華先是輕咳兩聲,而後才柔弱地道:「文先生客氣,不知先生見我有何事?」 文思遠從容自若地道:「在下斗膽,求面見小姐。」 周佩華沉默了一會兒才道:「荷香,拉開帷幔。」 荷香上前將帷幔拉開。 文思遠看到一個素衣少女倚著床欄半坐在床邊,一臉病容,身形消瘦,露在衣袖外的手背青筋隱現,整個人瘦得有些脫形。 見她如此形貌,他暗暗倒吸口涼氣,這究竟是假病還是真病? 如按將軍給他看過的書信,應該是假病,但這副形容十足是久病不癒的模樣啊! 真病倒也罷了,若是假病,那這位未來的夫人可真是心思深沉,是個不可小覷之輩。 周佩華抬袖掩口,又咳了一聲。 文思遠的心神也被拉了回來,道:「在下已與貴府議定三日後上門迎娶,周家想必很快便會來接小姐回府。 在下想問,小姐可受得了顛簸?」 周佩華嘴角微揚,「後日我會回府。」 文思遠點頭,「屬下明白了。」出嫁前一日回府,在此之前他不會允許周家的人將人接走。 周佩華道:「先生是否還有其他事?若無,我想歇息了。」 文思遠忙道:「屬下這就告退,大小姐好生歇息。」 一離開後院廂房,文思遠大步而行,到了外面囑咐隨行親衛一番。 如此這般,周府派來接人的馬車再次無功而返。 聽到回稟的周李氏氣得不行,卻又毫無辦法。 兩日後,傍晚時分,兩頂青布小轎迎著滿天霞光,從角門抬進了周府內院。 抬轎的是四名彪形大漢,那一身凶悍之氣讓周家的僕役大氣都不敢吐一口。 府裡派去接人的馬車根本沒派上用場,大小姐和她的丫鬟荷香直接被雷家的親衛用兩乘小轎一路平穩地抬了回來,直送入內院。 從根本上杜絕了路上可能會發生的意外,也明確表示了他們對周府當家夫人的不信任。 這讓周李氏暗自心驚。 最讓她害怕的是那四名抬轎的親衛就此守在了周佩華的院子裡,周府閒雜人等一律不准靠近,近身服侍之事均由荷香一手包攬,其他人最多只能到閨房之外,除非她答應讓人進來。 荷香見這陣仗,咋舌不已,偷偷對自家小姐說:「小姐,這些人好凶喔!」隨即笑出朵花來,得意地道:「不過……應該!那起子壞良心就算有壞心思,現在也沒得施展了。」 周佩華歪在榻上閉目養神,淡淡地道:「把嫁衣頭面仔細檢查一遍。」 「哎,奴婢這就去,小姐你歇著。」 「嗯。」 周佩華閉著雙眼,心思卻轉個不停,她瞧著雷家這番作為,不僅僅是為了防範繼母,恐怕還預防著她有什麼小動作。 看來,她那封書信倒讓雷大將軍起了警惕之心了。 呵呵,她原不過是想脫離周家,就算他打破了她原本的謀劃,但是嫁出去結果也是一樣的,只不過大戶人家的男子知曉人事早,許多人在正室過門前便有了通房、小妾,而她即將要嫁的男人已經二十八,正是壯年,也不知道她過門後是何種情形? 想想就覺得頭痛! 第2章(2) 「姊姊,我是阿錦,我可以進去嗎?」 突然,外間傳來一道猶如百靈鳥般清脆的聲音,直聽得閉目養神的周佩華眉心微攢,坐起身來。 她來做什麼? 荷香下意識地看向小姐。她與自家小姐一樣的心思,亦是一臉不快。 周佩華閉了閉眼,吩咐道:「讓她進來吧。」就看看她還想做什麼。 荷香前去開門。 只見周佩錦打扮得猶如盛放的牡丹,嫋嫋婷婷地走進了屋子,對著擺放在外間的那些嫁衣首飾嫉妒地看了看,就算周佩華嫁給國公爺大將軍又如何,只怕無福消受呢! 想到這裡,她抱著錦匣的雙手緊了緊,隨即臉上又掛起甜笑,掀簾進了內室,看到半臥在軟榻上的周佩華時,她開口道:「姊姊,你明日出嫁,妹妹特來給姊姊添妝。」 周佩華虛弱一笑,「讓妹妹費心了。」 周佩錦嫣然一笑,順手將手中的匣子遞過去,道:「不過一支玉簪,姊姊可不要嫌棄。」 周佩華溫和地道:「妹妹有心,我怎會嫌棄。荷香,收起來吧。」 荷香上前接下匣子,放置到一邊,又回到小姐身邊站好。 二小姐看著嬌花一樣的人,卻是心如蛇蠍,她萬不敢大意,現在正是小姐最要緊的時候,可不能著了二小姐的道兒,前功盡棄。 周佩錦無視荷香的戒備,笑吟吟地上前兩步,坐到榻邊,道:「我瞧姊姊的氣色倒是好了許多。」說是這樣說,心裡卻惡毒地想著,這麼一副短命鬼的模樣,只怕到不了北疆便要死在半路了,可惜了那些價值不菲的嫁妝。 周佩華面色微苦,歎道:「不過捱日子罷了。」 周佩錦心中暗喜,口中卻道:「姊夫是鎮國公、大將軍,姊姊的福氣還在後頭呢!」 周佩華淡淡地回道:「借妹妹吉言。」 周佩錦輕輕歎了口氣,帶著感慨地道:「只是姊姊出嫁倉促,弟弟身在書院一時不得回,否則便該他背姊姊上轎的。」 周佩華亦跟著歎了口氣,一副落寞的樣子,「是呀。」 荷香卻在心中暗自慶幸,虧得少爺回不來,否則她還真怕在背小姐上轎的途中發生什麼事故呢,這姊弟倆都不是好人,哼! 為了應付這場姊妹友愛的戲碼,讓周佩華的精神更差了,最後在荷香暗自咬牙的提醒下,周佩錦終於心滿意足地離開。 人一走,荷香用力關上了門。 周佩華抬手揉撫著額際,強壓下心頭的不耐,重新在榻上躺下。 荷香進來看到此景,眼眶有些發紅,小聲地道:「二小姐太過分了,她明明就沒存好心。」 周佩華懶懶地道:「不用管她,最後一次了,明日咱們便走了。」 話雖如此,但最後還要來讓人膈應一下,實在是意難平、氣難順。 晚飯周佩華不過只吃了小半碗粥便吃不下了,飯後不久吐了幾回,院中很是鬧了一通。 這讓聽到消息的某個人心思又有些浮動,巴不得她明日無法上轎,就此一命嗚呼,將那副豐厚的嫁妝留下來給自己。 但一夜過去,也沒聽到那邊院子再傳來別的消息,隔天一大清早,喜婆喜娘便進了內院,開始為新人梳妝。 屋內紅通通一片猶如火燒,為新人上妝的喜娘卻是心下暗驚,周大小姐這麼一副病弱瘦削的模樣,接下來的長途跋涉能撐得住嗎? 胭脂水粉可以遮掩住新嫁娘的病容,可大紅嫁衣卻更顯出新嫁娘的骨瘦如柴,彷彿風一吹就倒,尤其那纖細的脖頸,更是讓人擔心頭上那副頭面可會讓它無法負荷就此折斷。 喜娘和喜婆膽顫心驚地幫著周府大小姐打理好妝容,提心吊膽地在鼓樂聲中將她背出閨房,走出周府,最後成功地把人送上前來迎娶的大紅花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