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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斯琴    


  她不禁升起懷疑,自己逃過小梅的阻擋,堅持要自己走回家究竟是對是錯。

  可是,這連日來像瓷娃娃般被保護著的生活已讓雨夜感到窒息。

  她當然對還潛伏在黑暗的威脅感到害怕,但好友們戒慎恐懼的狀態,使雨夜對這樣無力的恐懼感到生氣。

  她氣那個害她不得安寧、擔心害怕的壞蛋,也氣自己這麼無助,得依賴好友們的支持與保護。

  所以,確定晨星和其它人趕不及回來載她回家時,她佯裝聽從小梅的勸阻,待在辦公室直到晨星他們回來為止。等到小梅把整理好的公文送進夏桐的辦公室時,她悄悄地溜出公司。

  一開始,成功地從保護中逃出的自由感,令她興奮萬分。

  但隨著一分一秒過去,她開始在同一條巷弄進出超過五次之後,先前勝利的興奮感消褪,取而代之的是懊惱和著急。

  她想著是否該打電話給好友們,可是,既然下定決心不再給他們添麻煩,她就不該在遇到挫折時,就向他們求救。

  或許她該打電話給媽媽,但一想到媽媽是僅次於她的路癡,住進公寓大廈已兩、三年,她連附近的公車站牌都不知道,平時的活動範圍也僅只於菜市場、附近的小學和公寓旁的超市,就算打給媽媽,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幫她,還是別打,省得她煩惱。

  唉,真是奇怪,她明明照夏桐曾告訴她的,沿著新台五路往家樂福的方向走,碰到影帶出租店左轉,然後穿過平交道就可以到大同路了。

  可是,她在這些巷弄中穿梭來回已經超過半小時了,什麼平交道都沒遇到,卻一直聽到火車經過的聲音。她究竟是哪個彎拐錯了?還是一開始就選錯路?是在哪裡出的錯呢?

  她踽踽前行,一邊回想她剛剛是怎麼迷失方向的。她記得開頭時她很謹慎小心地確認方向,但走著走著,她的腦袋開始運轉,飛旋著雜亂的思緒,然後……她想到凌慶文,週遭的街道化成無意義的背景。

  她的眼前儘是兩人相處時的畫面,從前的、重逢後的、爭執的、對峙的、溫柔的、縫蜷的……想得她時而微怒、時而發笑,一股酸又甜的感覺滿滿地填塞她的肺、她的胃。

  想到兩人最近一次見面,她釐清對他的感覺,他卻因為吻了她而道歉,苦澀湧人心湖,滿到連她的舌都能嘗到苦味。

  這是怎樣的諷刺?之前她避他唯恐不及,如今,真的下再見到他,心竟然因此而泛苦。

  刺熱的感覺包圍著眼眶,寒風吹來,倏地吹醒她,她才發現自己站在不知名的街道上。

  她分不清東南西北,搞不清自己剛剛走過哪條路,是否經過了平交道而不自知?是否定過丫頭不自知?

  就像她和凌慶文,她悶著頭一味地逃避,等到她恍然大悟看清自己的心,再回頭,一切都來不及了,兩人已漸行漸遠了。

  不停走路使她的雙腳開始刺疼,發出抗議,飢餓使她的肚子感到一陣空虛,她拋開紛亂的思緒和沮喪的心情,心想她先別急著找路,隨便找家麵店什麼的填飽肚子,再問問老闆回家的路怎麼走好了。

  但放眼望去,哪有什麼店家?荒涼的路上僅有微弱的燈光照明,明明就看到鐵軌卻不見平交道,抬起頭,她赫然發現園區辦公大樓矗立在眼前,只不過她位在大樓的背面,大樓和路面有一大段落差,根本無法回到大樓再重新找路回去,這種可望而不可及的惆悵讓她忽然感到悲從中來。

  她停在路邊望著大樓的明亮燈火,不由得發愣,淚不知不覺地湧出眼角。明知道自己站在路邊很醒目,尤其這條路上人車稀少,萬一有人圖謀不軌,那真是正中下懷,更別說還有個企圖傷害她的變態還逍遙法外。為了自身安全,她實在不該站在這兒,讓那變態有機可乘,更不該再逞強不打電話給晨星他們。

  但她依然只是站在那兒望著大樓流淚。

  她想他

     一滴淚落在沙土中消失無蹤。她好想好想那個惹她臉紅、招她生氣、害她相思的惡魔。

  更多眼淚無聲地滲入外套、沙土之中。

  忽然,一陣緊急煞車聲劃破寂靜,強光照得她睜不開眼,她心慌意亂地瞪著那片白光。

  糟糕,她的胡來真的遭到報應了嗎?那個壞蛋真的逮到她了嗎?她該拔足狂奔企圖掙脫,還是放聲大叫?這時打電話給晨星是不是來不及了?

  緊接著車門砰地一聲關上,一個高大修長的身影向她走來,那步伐中的霸道和自信有種熟悉感。

  雨夜的心緊緊縮著,停佇在原地,呆愣地望著那逐漸靠近的身影,全身緊繃著,不知該往後跑還是勇敢迎上前去。

  「你給我待在原地下准亂動一步,要是你跑掉的話,我會追到你,然後賞你可愛的屁股一頓打。」

  那不容錯辨的囂張聲調、蠻橫霸道的口吻,讓雨夜的身心強烈地顫抖。

  她輕捂著嘴,不敢相信地看著他眼含薄怒、雙唇緊抿地朝她一步步逼近。他猶如獵人,緊盯著他的獵物下放,用銳利的眼將她定在原地,等待他來叼取。

  淚珠再度聚集。隨著他靠近一步,她的心也就跟著陷落一分。當他如天神般佇立在她面前,她的心已融化成水,匯入他的眼裡,成為他的囊中物了。

  「你真的是一隻很愛亂跑的小白兔!你知道我找你多久了嗎?」

  雨夜哽咽地撲進他懷裡,強烈的如釋重負令她虛弱不堪。不管他為何來找她,不管他對她是否只是心存捉弄,在此時此刻遇到他,教她情難自禁地奔入他懷抱,汲取他強壯的支持。

  她細碎的哭泣聲教他所有的憤怒、焦急全化為一片柔情。他抱著她,輕聲呢喃著安慰。

  「好了、好了,沒事了。我找到你了,我找到你了……沒事了。」他低頭親吻她冰涼柔滑的秀髮,感覺找到她後突來的安心衝擊著他的心臟,令他頭昏。

  直到這一刻,他依然有些不敢相信,他找到她了。

  他縮緊手臂將她圈得更緊,完全忘了這樣勒著一個嬌小的女性會讓她窒息。但雨夜似乎一點也不想抱怨,她歡迎他的擁抱,不管多緊都沒關係。

  當他衝進「Artemis」的辦公室時,一群助力正因為雨夜的失蹤而亂成一團。他一表明身份,隨即有個助理將情形約略說了一遍。得知雨夜正獨自一人在外面亂走,暴露在危險之中時,他腦袋的血液迅速被抽乾。

  他命令自己冷靜,請助理們打電話回杜家問明雨夜是否到家後,他留下電話號碼給另一名助理,並交代她一問到雨夜的行蹤,務必要打電話通知他。然後,他立即開車往杜家的方向前進,時速放到最低,緩緩前進,一邊撥電話給她,眼睛則忙碌地搜尋道路兩旁是否有她的蹤影。

  可惜電話並沒有接通,路上也沒有她的身影。

  他沿著馬路尋找,直到快離開汐止市區時,他掉轉回頭,打算搜尋另一條路。

  這時「Artemis」的助理撥電話來,表示剛剛才聯絡上雨夜的母親,確定雨夜尚未回到家。

  凌慶文忍著憂心忡忡,強迫自己冷靜地搜尋著路旁,並不斷地猜想她會到哪兒去?電話怎麼也撥不通,「Artemis」那兒又沒有其它消息,就快發瘋的當頭,他猛然憶起,雨夜有邊走路邊想事情的習慣,偏偏她只要一想事情就會忘我,一忘我就容易迷路。這對一個大路癡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的壞習慣。

  他想起從前他跟著她回家時,她常常不知所以地繞到別條路卻渾然不覺,有一、兩次還是他看不過去,跑到她前頭為她帶路,才能回到家。

  一思及此,他立刻加足馬力擴大搜尋範圍,終於在略顯荒涼的道路瞥見那獨自徘徊的身影。

  將她摟在懷中,他暗自慶幸她沒有出事,幸好他先找到了她。一想到她有可能落入那個人渣手中,他就如同墜入地獄般渾身冰冷。

  又摟緊了她一下,他圈著她瘦弱的嬌軀,往他的車子走去。一坐入溫暖的車裡,雨夜才發現自己有多冷,她全身抖個不停,牙齒止不住地打顫。

  凌慶文皺著眉碰了碰她的臉和手,連忙打開暖氣,並探身到後座的置物箱,抽出一件咖啡色的薄毯,密實地蓋在她身上。

  他忍不住又抱了抱她,雨夜感受到他身上源源不絕的熱力,輕輕歎息,突然希望這一刻能永遠停住。

  凌慶文突然意識自己的行為,他忍不住暗斥自己:都什麼時候了,還佔她便宜?!他趕緊退開。雨夜因為失去他溫暖的懷抱而蹙眉,他瞥了她的表情一眼,不禁也跟著沉下臉來。

  她果然還是不喜歡他的碰觸。他陰鬱的想。

  「你幹什麼個人在外面亂走?你知不知道這樣多危險?」他按撩不住脾氣地教訓。「明知道外面還有個瘋子對你虎視眈眈,為什麼要逞強,讓大家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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