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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簡瓔    


  瞧她,一身象牙白的直裰,頭頂海藍色的萬字頭巾,還鑲了顆鴿蛋大小的藍寶,一派富家貴公子的架式,手裡執著折扇說出那一番生意經,讓他直想笑,莫怪小七會回頭看他了,她的思路與他簡直如出一轍,做他的分身都成。

  「公子,我們到底要去哪裡啊?就在這裡閒逛嗎?」桃雨是很喜歡出來逛,但她不喜歡變成一個書僮出來逛,渾身不對勁啊,頭上的總角讓她像孩童似的,也覺得小七好像一直在暗暗地笑話她的裝束,讓她心裡更彆扭了,她又生得不醜,是這髮髻和衣褲讓她變醜了。

  「當然不是在這裡一直逛,咱們要去碧煙樓。」說著,又笑吟吟的搖了幾下羽扇,自覺把那富家公子的紈褲派頭演繹的很好。

  小七真不知道自己的心臟還禁得起幾次嚇?

  碧煙樓是妓坊啊!敢情六姑娘當鴇娘還不夠,是要男扮女裝去嫖妓?

  呸呸呸,六姑娘是女人,女人要怎麼嫖妓?

  不然他們上碧煙樓幹麼?

  「碧煙樓?」桃雨一臉茫然。「那是什麼地方?可以坐下來喝杯茶嗎?逛了這許久,婢子……

  小的有些渴了。」

  「笨蛋!」小七低聲道:「碧煙樓是妓坊!」

  桃雨也嚇了一跳,不過她可不是讓人捏著罵的性子,馬上眼露凶光的反問小七,「你怎麼知道碧煙樓是妓坊?你去過?」

  小七一愣,直覺道:「是跟我家爺去過幾次。」

  鳳取月長長的劍眉揚了起來。

  這小子,活的不耐煩了,敢在那裡拖誰下水?

  「哼!男人都一樣!」桃雨重重一哼,冷冷的撇過頭去。

  「你幹麼?都說是跟爺去的,我身不由己……」這什麼跟什麼?他真不知道自己幹麼跟個小丫鬟解釋那麼多?這算是犯賤嗎?

  「是跟你之前的主子去過吧?」琴羽杉把那歡喜冤家的互動看在眼裡,也不說破,只笑問:「跟咱們媚香樓比起來如何?」

  鳳取月對京城商舖酒樓的營業瞭如指掌,他知道碧煙樓是因為花娘普通都過了二十,且位在漢陽河的邊陲地帶,生意日漸下滑,加上老鴇——也就是碧煙樓的老闆連翹冰,她的男人嗜賭,欠下了一大筆賭債,常把碧煙樓的收入轉手投進了賭坊,再向錢莊借貸應付碧煙樓的開支,如此惡性循環,如今只怕是一個周轉不靈便會面臨關門的命運……

  他的眸光一閃。

  莫非,琴羽杉有意買下碧煙樓?

  「公子在問呢,怎麼不說話?」桃雨沒好氣地說。

  小七有種裡外不是人的感覺。

  都說我是不得已才去的,六姑娘您幹麼要害我,還叫我比較跟媚香樓的不同,這不是要陷我於不義的境地嗎?

  好,既然六姑娘您不義,小的就只好對五爺不仁了。

  他咳了一聲,一派貞節烈士的嚴肅表情。「小的只是跟主子去,在外頭等,不知道裡面情況如何,要知道裡面的情況,要問小的主子才知道。」

  琴羽杉好笑地道:「他不是死了嗎?」

  她記得很清楚,人牙子帶來那天,小七說他原先跟在一個大富人家的少爺身邊做事,專門替那紈褲少爺收拾爛攤子,不料那少爺喝酒鬧事被人打死了,那家的老爺夫人怪他沒有保護好寶貝兒子,於是將他掃地出門。

  這邊,小七又震撼了。

  他不是死了嗎?

  他這是在詛咒他家爺啊!驚嚇之餘,他頓時覺得腦袋好像是座大金鐘,有人在擊鐘,咚咚!

  咚咚!說什麼他都不敢回頭看他家爺的表情了。

  「人都死了還問誰去啊?問墳嗎?少在那裡敢做不敢當了。」桃雨一屁股擠開小七,對琴羽杉道:「走吧!公子,想來那碧煙樓一定不怎麼樣,咱們媚香樓在公子的調教下,正是氣勢如虹、銳不可當,抓都抓不住呢!哪裡是那破碧煙樓比得上的?」

  琴羽杉早讓彩娘打聽清楚,碧煙樓確實因為經營不善,面臨倒閉的情況,連翹冰有意脫手,但一直找不到買家。

  也是,見了碧煙樓門可羅雀的景況,瘋了才會買它。

  不過,琴羽杉前世可是個經營方面的專家,專門用低價買下經營不善的夜店、酒吧、酒店,大手筆重新裝潢,親自下海經營,把內部人員全部重新換過,當一間夜店還在裝潢時,她已經又買進一間酒吧了,用大膽的財務槓桿操作手法創造了無數商機。

  一行人進了碧煙樓,琴羽杉舉步優雅地走在第一個,打扮入時、面如桃腮的老鴇已經喜上眉梢的迎上來了。

  第6章(1)

  「四位公子小爺,裡面請!」

  老鴇約末三十多歲,笑起來還頗有風情,渾身上下的飾品不是金就是紅,讓人看了有些晃眼。

  琴羽杉打量著陳設雅致的花樓河廳,暗道果然是太不俗了,定調清高,想來只想接待王公貴族、文人雅士,而這裡偏偏臨近漢陽碼頭,常有苦力粗工來回往返,王公貴族、文人雅士自命清高,不想與那下等人扯在一塊,加上樓裡也沒有什麼艷冠群芳的花魁坐鎮,自然不往這裡來了。

  琴羽杉道明來意,直接點名要見連翹冰,在暖閣裡見到了一臉煩心的連翹冰,她也不廢話,一開口就直奔主題,她要買下碧煙樓,出價雖低,但也不致於讓人賠本就是。

  那連翹冰深吸了一口氣,有些激動難抑地問:「姑娘當真要買下碧煙樓?」

  她是妓女出身,又是資深老鴇,早閱人無數,眼睛自是毒辣的,一眼看穿這四個公子小爺裡,倒有兩個是女扮男裝。

  「我人都在你面前了,你還不信嗎?」琴羽杉微微一笑。「明日我會派人來與你打合同,銀票也會一併奉上。」

  連翹冰好心提醒道:「姑娘可考慮清楚了?這裡地點不好,花娘們雖有心但不敵歲月摧殘,捧場的客人漸少,生意並不好做。」

  「我有我的方法,連老闆無須為我擔心。」琴羽杉微微一笑,誠懇地道:「倒是連老闆你,可有意願為我做事?繼續在這裡當鴇娘?」

  一時間,連翹冰的呼吸更急促了。「姑娘是認真的嗎?不是尋我開心?」

  「我跟你又不熟,尋你開心幹麼?」琴羽杉眸裡帶著促狹意味,笑道:「等你我熟了,我再尋你開心不遲。」

  鳳取月真想哈哈大笑,說她會自卑,他真是不信。

  傳聞長安侯府六姑娘是一個自卑感甚重之人,因生母出身低微,她從來不敢大聲說話,對各種羞辱逆來順受,長年默默忍受,受盡欺凌。

  傳聞真真差矣,她哪裡是那逆來順受的主?根本就叛逆得很,是個走到哪裡都不會吃虧的主。

  「我當真可以繼續留在這裡嗎?那麼花娘呢?」連翹冰忙問道。

  琴羽杉輕搖羽扇,微笑說道:「這裡的花娘要走可以,我就不向她們收贖身錢了,要留下也歡迎,不過若是留下,便要聽我的,照我的規矩來。」

  連翹冰皺起了眉頭。「姑娘的規矩是?」

  她把旗下的花娘都當自己的妹妹照顧,她們也都是身世堪憐的,若換了主人她們要受欺凌,她是萬萬不依的。

  「我的規矩便是不打死契。」琴羽杉言笑自若地道:「收入六四分帳,自然是我六她們四了,畢竟我要負擔開門做生意的成本,只要她們盡心盡力接待客人,我必不會虧待她們,除了分帳,逢年過節有獎金,客人給的額外打賞都歸她們的私房錢,她們有本事討到多少打賞都是屬於她們自己的,另外,她們若將收入存在我這裡,我給三分利,鼓勵存款,保障晚年生計。」

  連翹冰一愣。「什、什麼?姑娘沒說錯吧?」

  青樓的花娘都是死契,哪有什麼收入可言?更別說還六四分帳,存錢還有三分利了,那是天上掉餡餅啊!

  「不必懷疑你的耳朵,你沒有聽錯,而我也不是什麼大善人。」她細細分析,「你想想,如此一來,她們豈不是會更用心賣力的討好客人?也不會成天裝病懶散不想接客,是雙贏的法子。」

  連翹冰細細一想,果然是如此。「姑娘說得甚是有理,字字句句都叫小女子佩服。」

  不只連翹冰認同了,鳳取月的眸光也同樣動也不動的定格在琴羽杉身上。

  他做生意不是一天兩天了,頭一回聽到有人這樣做生意的,生意人莫不以剝削為營業之本,她卻反其道而行,令他驚奇的是,她那番理論,竟是越想越有道理,並非一派胡言,還有她那「保障晚年生計」六個字,怎麼就那麼讓他想笑啊?

  「若你答應了,我便聘你為鴇娘,在那之前,我有幾句話對你說。」琴羽杉思索了一下,雙眸忽然眨也不眨的看著連翹冰,慢慢道:「我相信你比任何人都明白,十賭九輸,一個嗜賭成癮的男人等於沒救了,若你執意守在那種人身邊,為那種不珍惜你的人扛債務,是你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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