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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媄娮    


  可愛?夏晏非眉梢狠狠抽動了下,最後終於萬分不情願地開口替自己辯解,「我跟柳姑娘尚未成親。」

  撇開耿、萩兩位管事不說,大總管可是看著他跟晏武長大的,叫他拿出主子的威儀斥責大總管,夏晏非做不出來。

  三位老人家聽夏晏非插了這麼句話,彼此互相遞了個眼色,極有默契的自動充耳不聞,談話僅被打斷了那麼一會兒,又絮絮叨叨的閒聊下去。

  「也不知道咱們家的王子安的是什麼心眼,明明年紀也老大不小了,竟然還在玩賭約那種小孩子把戲?」耿管事擺明有大總管撐腰,所以很不怕死的繼續在老虎嘴上拔毛。

  「你這樣說就不對了,以主子的年紀,在我們這些老頭子眼裡,永遠都是個孩子。」

  萩管事笑皺了臉,雖然一副慈眉善目,但虧起人來還真是伶牙俐嘴的。

  「你們——」夏晏非眉鋒緊蹙,薄唇才吐了兩個字,大總管又忙不迭的搶話。

  「只有孩子才會不懂事,咱們的主子可是以僅十歲之齡就已具備成為琴侍資格的習武奇葩,主子的心思細膩成熟,斷不會做意氣用事的決定。」一句話就把大家共同的心聲給一語道破,

  端坐在長案後的夏晏非,耳邊淨聽著針對他的嘀嘀咕咕,饒是他自認情緒平和,但在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

  他放下手中的狼毫筆,將帳本給合上,夏晏非斂眉沉吟了會兒,決定圖個耳根清淨。

  「耿管事,晏武出遠門的這段時間,你要多督導習鼓弟子的武藝進度,別讓他們疏懶了學習。」既然有空在這裡閒嗑牙聊是非,應該不介意兼任武訓的工作吧?

  耿管事聞言垮下了笑臉,唯唯諾諾的領命辦事。

  「萩管事,如今柳姑娘住進了水琴樓,你替我撥幾個手腳俐落的丫鬟給她,還有也別忘了從珠兒那邊,打探柳姑娘平常習慣吃些什麼口味的菜,別怠慢了客人,如果還有其他問題,也要隨時跟我回報。」嫌他冷落柵絮杏是嗎?管閒事管到他頭上來,那麼身為掌樓管事,理當多多費心才是。

  聽明白夏晏非的言下之意,知道若招待客人不周,所有的罪過就變成他的過錯了,好個殺人不見血的大當家啊!

  萩管事苦著一張臉,垮下肩膀的退出書齋,僅剩還未被編派工作的大總管,與神色從容淡定的夏晏非兩人。

  大總管見夏晏非有意清場,他也索性坦白直言,「我知道老頭子們說的話您不愛聽,但就算如此,該說的話老奴還是要說。」

  「……」夏晏非自案後起身,將案上的帳本文卷細細整理,看似不在意的舉動,其實是不擅表達的無措。

  夏晏非很尊敬大總管,因為他也算是大總管一手帶大的。

  他可以對堡裡上下的其他人冷言斥喝,可是對大總管,他多數時候是選擇沉默,傾聽大總管對他的細心叮囑,即便有些話他還真不愛聽,但是他多能體會大總管對他的用心良苦。

  「別看柳姑娘現下無憂無慮、逢人還能笑臉迎人的樣子,其實她爹失蹤的事,她很憂心,只是不敢表現出來,別的老奴不敢說,柳姑娘對您的心意,可不像表面看的那樣的簡單,她性子倔、好強,卻又得寄人籬下過日子,老奴不信您真能忍心這般委屈她?」

  大總管的話震盪了夏晏非無波的心,想及近日收到關於柳晨遠下落的的消息,夏晏非蹙緊眉心。

  「近日我收到消息,聽聞柳晨遠在多年前便與海家蕭箏一派頗有私交。」

  海家同音堡一樣,也是以音律制敵的世家,但是海家人行事陰詭,在江湖中的風評甚差,幾次聽聞海家對外放出風聲,總說音堡的怒潮琴不如他們海家的蕭箏,但事實上前幾代琴箏大會上,音堡都是獨佔鮸首的,但海家卻總是不服,其門下弟子老是找機會私下尋釁,幾回零星衝突後,嫌隙漸增,莫名其妙造成兩家世仇對立。

  更甚者,海家人在五年前,也疑似參與了搶奪怒潮琴的陰謀,只是行跡敗露後,海家大掌櫃海老爺,卻堅稱搶琴者是曾在海家習武,早已被逐出師門的孽徒,堅持不認當年那筆帳,對此事,更加深音堡與海家誓不兩立的仇恨。

  只是萬萬沒想到,柳晨遠竟也與海傢俬交甚篤,雖目前尚無實證,柳晨遠與當年的事件有何關係,但是無論怎麼樣,身為與音堡有過命兄弟情義的柳晨遠,他的行事作風,也的確是可議的了。

  「這消息的可信度高嗎?」深諳蕭箏一派與音堡嫌隙的大總管,忽聞夏晏非此言,不禁愕然。

  「不確定,因為目前唯一能解開真相的人,便是為了某個不知名的理由,而拋下親身女兒獨自藏匿的柳晨遠。」夏晏非的語意裡,透著一絲深惡痛絕。

  「大當家,所謂傳聞畢竟是未被證實的說法,既然沒有實證,就不能妄下斷語。」

  大總管話說得含蓄,但其實是不願柳絮杏因此莫名受牽累。

  凝睇了大總管一眼,夏晏非斂眉沉思了一會兒,才語調輕緩地道:「大總管的意思,晏非明白,請大總管放寬心,晏非做事自有分寸。」大總管說的也對,他確實不該在無證據的情況下,就任意將不實消息做串聯,這對柳絮杏來說,的確不公平。

  輕吁口氣,大總管欣慰一笑,「那麼您現在要派什麼活兒給我呢?」逾矩挑戰主子權威,身為下屬本該自請領罰。

  「這工作可不輕鬆喔。」夏晏非唇角揚起,深眸裡有著淡淡笑意,「請大總管沒事喝茶、休息,盡情快活的過日子,盼您能長命百歲。」

  「這樣我豈不成了老妖怪?」大總管繃著臉說話,對上夏晏非那張嚴肅的臉。

  未久,兩人緊抿的唇角皆沁出溫暖的笑意。

  不知不覺中,在看似一成不變的生活裡,因為柳絮杏的介入,原本沉悶的日子,似乎也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淡淡的甜意,在空氣中流動著……

  無聊地以雙手托腮,柳絮杏瞪著地勢險峻的逐香園方向,心中有說不出來的氣惱。

  她沒有想到,她原先緊迫盯人的戰術,會徹底失敗。

  先不說一開始,她懶得去揣想何以夏晏非會將他的主房讓給她住,反正在知道書齋是位在主房的對面時,她還偷偷的在心裡竊笑,覺得這回她非贏不可,哪知道接下來事情的發展,根本沒有她想的簡單。

  首先是她發現夏晏非對琴執著的程度,簡直可以用著魔來形容。

  每天打從天還濛濛亮的時候,他就早起在書齋點燈看書、翻琴譜,待天光初醒,他就會開始彈琴,住進水琴樓的前兩天,她就是在他的紫木琴聲中醒來的,接著從他走出書齋開始,也展開她一天的跟屁蟲生活。

  他走到哪兒,她就跟到哪兒。

  他吃飯,她挨著他肩膀吃;他教授弟子習琴,她擠進課堂支著腮幫子在一旁打盹;他跟大總管討論堡裡兼營的琴鋪狀況時,她在一邊晾著等他;他到琴武亭練水琴,她屈就在亭外沿水的外廊瞅著他看。

  她喜歡看他彈琴神情專注的樣子,那幽渺的琴音總能輕易撩撥她的心思,偶爾見他彈琴暫歇,她會湊上去跟他聊起小時候的回憶,她嘰嘰喳喳的說個沒完,多半只能得到「嗯、喔、這樣啊!」的回答,不過柳絮杏一點都不覺得這樣唱獨角戲有何委屈,反正她只是單純的想找個說話的對象,她知道他有在聽,至於他心裡做何感想,柳絮杏才懶得理會這些。

  可是這樣的情形過沒幾天,夏晏非開始往她跟不到的逐香園跑,那兒地勢險峻難行,柳絮杏只能眼巴巴的看他輕輕鬆鬆地施展輕功往那上頭跑,然後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悠悠哉哉的彈琴,不管她在琴武亭被蚊子叮咬得多慘,或是無聊到快發霉長香菇,夏晏非就是不肯帶她一塊兒上去,像是想藉此逼她別再纏著他。

  受挫的水眸兒晶燦亮起,她微微攥起拳心,頓覺不甘心起來。

  她細想這中間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

  她雙手托腮,一臉迷惑,這時耳邊傳來一聲遞一響的悠揚琴曲,一個念頭掠過她的腦海。

  她知道夏晏非之所以會上逐香園彈琴,就是要減少兩人相處的時間,她豈能趁他的心、如他的意,呆呆的坐在這裡,什麼事都不做?

  瞇眼瞪著那高不可攀、飄蕩著琴音的園子,柳絮杏忽然注意到有條粗蔓從那山頂垂下來,她挑了挑眉,挺直腰桿,又扳了扳兩掌,杏眸裡閃爍著不屈的決心。

  想叫她就這麼放棄,會不會太小看人了?

  逐香園裡種植了四季不同的花種,此季正是杏花盛開的時節,夏晏非背著琴匣,在杏花林裡選了一處平台撥弄琴弦,暫拾難得的清淨。

  這些天他真是有些怕了柳絮杏的那股纏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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