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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媄娮 她一直在強撐吧? 即便面對如此巨大的打擊,依然將淺笑抿在唇畔,記得小時候她也是這樣,明明面對他人嘲笑她無娘親的言語奚落,心裡在意的不得了,卻仍然能唇凝不屈的微笑,出手教訓附近鄰居的孩子,即便她也因此受傷掛綵,卻總能咬著牙不吭一聲的暢聲大笑,那時他站在遠處看到那幕,他幾乎不用上前確認她的身份,便知她定是柳絮杏無疑。 那時他覺得她很特別也很勇敢,不像一般富貴人家的千金小姐,總得要讓人捧在手心裡呵護,後來在得知她幼年失恃,心裡對她更是有種難以言喻的心疼。 目光總會不自覺的多停留在她身上,看著她笑、看著她顰眉不語,看著她躲在角落裡,一個人為了不知名的情緒而偷偷的哭泣。 他猜,她該是見到母親呵護他的慈愛模樣,間接思念起她的亡母…… 但是不擅言詞的他,那時不懂伸出關愛之手,後來在爹與柳晨遠嚷著要他娶柳絮杏,當下反抗的念頭讓他脫口拒絕,但眸底卻充滿歉然的攝入那雙寒著霧光的水眸。 他知道她的心裡一定氣極他,卻也不辯解,任由她討厭自己。 直到她當真氣到再也不隨柳晨遠拜訪音堡後,內心升起的自厭,讓他決定將對她的歉意與關於她的所有回憶一起深埋心底,直到她再次出現他面前。 隔了這麼多年,到現在夏晏非才隱約明白,當年何以爹會看中她的原因。 她熱情開朗,遇事正面積極,笑容是她的偽裝,同時也是武器,當夏晏非猛然驚覺他的心,竟在眷戀那抹記憶中搖晃的笑臉時,他低垂眉,移開目光,不再讓她的身影佇留瞳心。 第3章 那是一個摻雜著苦澀與甜美的回憶。 三月柳絮,漫天飛揚,綽約美景,令人不禁疑心飛絮為雪。 柳葉山莊的莊主柳晨遠,拋下繁瑣待理的莊務,手裡懷抱著酣睡初醒,直嚷著要看飛絮的愛女,看著眼前如廝美景,不禁隨口吟出一段詩句。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與雪霏霏……」記得月玫猶在時,每年三月,也總愛偎在他身側賞柳絮,而今伊人已逝,情雖渺,愛卻深留心底,留下的牽絆,也讓柳晨遠有了重生般的力量。 「爹,怎麼這雪不冷啊?」小絮杏張開胖胖白嫩的小手,觸碰那飛掠到頰邊的白色綿絮,沒有感覺到冰涼,柔軟的飛絮,一個沒抓牢,又隨風捲了去。 伸手輕捏愛女的鼻尖,柳晨遠低低地笑,「因為這不是雪,是柳絮啊!」 「柳絮?」小小的腦袋瓜,分辨不來絮與雪的差別,一臉似懂非懂的又問了個傻問題,「那麼爹是喜歡柳絮多些,還是絮杏多些呢?」 心疼愛女一出生便沒了母親的呵護,柳晨遠看著愛女天真無邪的純憨模樣,一顆心被揪疼了。他愛憐的伸手輕柔她的頭,「爹當然最愛絮杏了。」 聽到滿意的回答,小絮杏綻開一抹稚笑,覺得她會這麼一直幸福下去,直到那場暗夜惡火突然來襲,她才醒悟到,原來她的幸福是包裹在美麗的糖衣之下,當糖衣融化,幸福也不見了…… 近半個月前,柳晨遠便已將大部分的奴僕遣散,僅留數名死忠不願離開的家僕,那時柳絮杏便察覺事不尋常,奈何無論她如何軟硬兼施,欲從柳晨遠口中探聽消息,皆不得其法,最後甚至惹惱了他,被下令將柳絮杏與珠兒兩人,給軟禁看管在柳家的另一處別莊。 從小就被當成掌上明珠對待的柳絮杏,對於爹爹的意外舉止,自是十分難以接受,趁著監管稍鬆,便連夜帶著珠兒趕回柳葉山莊,怎知看見的竟是已陷入火海的家園。 「這……」從暗道潛回莊裡,看到的不是熟悉的面孔,而是一具具倒臥血泊的冰冷屍體,還來不及覺得害怕,本來正與敵人做殊死戰的柳家老管事,意外看見不該出現於此的柳絮杏,顧不得震驚與錯愕,只能急忙護著她逃離。 「小姐,你不該回來的……」柳家老管事劈頭第一句話便這麼說。 「柳管事,這是怎麼回事?」爹呢?莊裡發生這麼大的事情,怎麼沒看見爹?他去哪裡了? 柳家老管事聞言,深深地看了柳絮杏一眼,這打小就看著長大的丫頭,如今已出落的標緻動人,一點也不輸當年夫人的美貌,思及此,身為柳家最忠心的奴僕,也不禁哽了嗓。 很多話之前說不出口,如今這眼下危急時刻,更是不可能說明白,唯今之計,便是要呵護小姐周全。 幾個揚手刀比劃落間,柳家老管事將柳絮杏與珠兒安全推至一處秘密的暗道入口,關切之情溢於言表,「小姐,你別管今夜發生了什麼事,老奴先問小姐,是否還記得前往音堡的路怎麼走?」 不明白何以事情要牽扯到音堡,仍處於錯愕中的柳絮杏,還是在怔忡須臾後頷首。 「那好,小姐此去便上音堡,尋求音堡的庇護,記得,無論遭遇任何困難與刁阻,都請小姐務必要讓夏大當家履行當年的婚約。」現今柳葉山莊此景,放眼天下,唯有音堡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小姐,雖然這樣的做法,站在道義上來說,其實並不可取…… 「為什麼?」被硬是推進暗道裡的柳絮杏,著急得幾乎快要哭出來,因為從柳管事的神情裡,分明就是對她隱瞞了些事。 「小姐,你什麼都不要問,只要記得此去不管用什麼方法或手段,都非達目的不可。」因為唯有成為那個人的妻子,小姐的安危才會有保障。 「可是……」柳絮杏想起那張冰冷的俊顏,扯起眉頭瞪人的樣子,她為難的蹙緊眉心,覺得此事難行。 像是瞧出她心之所慮,柳家老管事溢出一個安撫的微笑,「小姐別擔心,夏家大公子看似無情,實則多情,只要小姐能秉持不屈不撓的津神,相信百煉鋼也能化為繞指柔。」 「柳管事,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柳絮杏眼見殺聲隆隆,到處皆是刀光劍影,也虧得柳管事還有此心情說這些閒話? 柳絮杏臉上那茫然、恐懼的表情,牽動著柳家老管事的心,那張老臉上的皺紋動了動,有一瞬間,他幾乎要將那個秘密脫口而出,但僅是心神一念,又打斷了念頭,這時蜂湧而至的殺手,已殺至暗道口附近,柳家老管事見狀,一把就將柳絮杏給推入暗道裡,並且由外將通道入口封死。 看不到外面的狀況,眼前漆黑一片,耳邊僅傳來柳家老管事臨死前的慘叫聲…… 刻意被厭抑不想的過去,一幕幕在腦頁裡翻揭開來,淒慘的叫聲鑽入柳絮杏的心坎裡,昏睡中的她,深陷可怕的夢魘裡無法自拔。 「不要──快逃──」柳絮杏不由自主的發出尖叫般的囈語,那叫聲聽了令人揪心,原本在桌邊打盹的珠兒,則被嚇得一屁股跌到地上,而仍逗留在房裡的夏晏非,聽到聲響將望著窗外景色的視線拉了回來,清俊臉龐透著深思,他以眼神示意珠兒照看柳絮杏,他則立在窗邊不動。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哎唷!小姐,你打到珠兒了啦!」珠兒也不過是才上前彎下身,還來不及碰到柳絮杏,就被一個巴掌揮到臉上,但見她家小姐卻仍是雙眼緊閉,擺明這不是白挨的。 「嗚嗚嗚,好痛喔!」被打腫臉的珠兒,眼淚隨即奪眶而出,一直悶不吭聲的夏晏非這才看不下去的靠過來。 「珠兒,你去替你家小姐熬那碗清心的藥。」矜淡的嗓音,不帶絲毫情緒地吩咐著,見珠兒唯唯諾諾的跑開,夏晏非這才緩緩走近床榻邊,觀看柳絮杏的情況。 見她吵鬧依舊,情緒顯得驚恐,他略忖片刻,便微彎下身,出手壓制住她揮舞中的柔荑。 雙手被制的柳絮杏,搖頭掙扎著,她像只在乾涸龜裂湖底求生的魚,不斷的扭動身體,她害怕那一夜柳家老管事淒厲的叫喊聲,氣惱自己的懦弱,硬是躲在那漆黑的暗道裡不敢出聲,她將積了多日的恐懼與自厭,換成悲傷的哭泣與哀鳴,那神情淒楚的讓一向心無波瀾的夏晏非也不禁晃動了心思。 就在夏晏非心神稍分的時候,柳絮杏忽然擺脫了夏晏非的鉗制,一雙小手自有意識般的死命攥住夏晏非胸前的衣襟不放,嘴裡發出破碎的嗚咽聲,「嗚嗚嗚!爹,你在哪裡……你為什麼不要杏兒了?」 沒料到她竟然會有此舉止,一向少有情緒的夏晏非,隱隱攢起了眉,被撥開的雙掌動了下,本想扯開攀附在他身上的手,但是當他的目光微垂,深眸攝入梨花帶雨的嬌顏,以及她無意識的囈語,他的心口就莫名怞緊,他眼底斂下歎息,口氣冷硬地道:「絮杏,放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