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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頁 寄秋 「岳師伯,你真的沒有存心折磨我的意圖?」他現在當自己是死人,不會痛也無知覺。看到芥子粗手粗腳地把十歲孩子的皮膚擦到血紅,岳思源莞爾。「有點吧!誰叫你偷走不少我煉好的丹藥,還踩死我珍貴的藥草,頑劣不堪,是該受點教訓。」 把眼睛一翻,喬翊裝死,他知道自己不該問的,以他歷年來的「豐功偉業」,誰不想在他最無還擊能力的時候踩他一腳,連他爹都隨時等著暗算親生兒子。 所以他一點也不怪岳師伯的小人行徑,守護多年的心上人,又是即將入門的未婚妻,名義上的老婆被人橫刀奪愛,導致師伯行為上的偏激是可以接受的,人在一再被錯待後多少會有些瘋狂,他真的能體會發瘋的人想做什麼。 痛就痛吧!他爹他娘欠人家的,做兒子的割點肉代親償還一點也不為過…… 才怪!痛死了,別人作的孽憑什麼要他承受,他爹才是殺千刀的土匪,惡貫滿盈…… 喬翊痛得幾乎暈過去,昏昏沉沉之際感覺身體變輕了,有人將他輕輕抱起又放下,燙人的熱水迅速圍住他發冷的身子,他又痛又舒服的昏昏欲睡,不知有多少人為了他的事忙碌,擔憂得夜不成眠。 同樣的痛苦重複了好幾回,童稚的身體也一次次拉長,十歲、十二歲、十五歲、十七歲…… 最後一次自行從木桶走出時,男子一身的水濺得滿地濕淋淋,寬大的腳丫子、厚實的大掌、肩寬腿長、背厚胸口結實,賁起的臂肌能扛起百斤的重鼎。 「真的會沒事嗎?我實在不放心,他那麼小的孩子獨自去治病,中途不會遭遇到危險……」 她該陪著他才是,至少她一身醫術能救救急。 「那猴兒似的小人精會有什麼事,他不讓別人出事就是老天保佑了,收起你的瞎操心,不用對來討債的煩心,他以前還敢跑到鳳瑤國釣巨鯰呢!」土匪頭子……喬灝輕擁著妻子,笑她多愁善感。 「可是那時候他身子無恙呀!又沒人想要他的命,墨師兄和龍七會護著他,他玩得再野也是他的本事,但現在他身體裡有只蠱,還不知道會不會噬人,蠱這玩意兒最難預料,一發作起來相當難控制。」蠕動來蠕動去的小蟲子呢!想想都害怕。 當年傣兒族聖女阿魯娜要送她一隻蠱王,還說是百年難得一見的金蠶蠱,有起死回生、百毒不侵的功效,任何毒物到了蠱王面前是起不了作用的。 可別說是蠱了,光是蟲她也怕,看到蠕動的小白蛆她已經先作嘔了,哪肯把蟲往身體放,用心頭血養蠱。 翊兒倒是不怕,讓阿魯娜試了幾回,是她看不下去才叫阿魯娜取出,自己兒子體內有只蟲,那真是不太好受的感覺,雖然他嚷著很有趣。 不過也因為曾經入過蠱王,兒子的身體能抗百毒,只要不是比蠱毒更劇烈的毒,通常不會有多大的影響。 「月兒,你信不過令師兄的醫術嗎?」 果然是功力深厚的老狐狸,一句話止住妻子的嘀咕。 「你就知道怎麼治我,這麼多年了還老是把我當小女孩護著。」他太在意她了,希望她不為塵事煩惱,凡事一手撐起,給她無憂無慮的生活。 要不是為了她,他早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了,平夷安內,後宮佳麗無數,子嗣繁多,不會只有翊兒一個兒子。「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為夫是大禍害,你兒子是小禍害,兩個禍害禍害蒼生,你說你該為誰叫屈?」她就是太良善了,才會被馬玉琳逼迫得委曲求全。 馬玉琳是馬皇后的侄女,當年曾是騰龍王朝有名的才女,一度欲許配給太子沈子揚為妃,但因沈子揚被她和馬皇后連手害死,這樁婚事也就黃了。 佟欣月沒好氣的橫了丈夫一眼。「宮中的變動你會毫不知情?曾經身為攝政王的你怎會放任皇后母家的勢坐大?」 他身受其害,最恨皇后專權,後宮干政,怎麼可能不預做防範,在還政時一併拔除潛伏的威脅。 他們父子倆都認為她單純,不懂朝中政局的變化,兩個人把朝廷官員耍弄在手掌之間,卻不知她是他們最親近的人,怎會看不出兩人的小心思呢!她只是不想點破而已。 「你不覺得這樣比較有趣,居安思危,沒有敵人的朝廷還有什麼意思,我是為小熙子著想,背後有人覬覦他的皇位他才會更兢兢業業,努力當個好皇帝,免得有人謀朝篡位。」他不在乎誰當皇帝,反正他富甲天下,錢多得是,到哪都活得下去。 「結果把兒子也捲進去,你算計別人,別人算計你兒子,到頭來你是吃虧還是佔便宜?」皇上把主意打到翊兒頭上,他反成了眾人箭靶。 這點是他失算了,他原意是培養兒子成為能臣輔佐帝王,不想翊兒坐上人人爭奪的龍椅,沒想到……「算是給他的磨練吧!磨磨他的猴性。」 聽到丈夫不負責的說詞,佟欣月好笑又好氣。「要是淇兒姑姑知道你欺負她最疼愛的侄孫,你等著皮痛。」 一聽到「淇兒姑姑」四個字,神色張狂的喬灝黑瞳瑟縮了一下。他這輩子怕的人並不多,但是曾經對他照顧有加的大姊,如今身為靖王妃的姑姑喬淇是其中之一,因為只有她敢揪著他耳朵破口大罵,不管會不會讓他顏面掃地,說打就打,絕不留情。 所以,這件事還是瞞著好,絕對不能洩露出去,否則會在天子腳下看到赤腳逃命的威遠侯。 第11章(1) 「啊!大家快來看呀!這是什麼,小小的一盆居然會開花,而且花開雙色,粉色雙萼,紅蕊五瓣,這是不是一種梅花,開得真好看……」上哪買的,她也想買盆放在屋裡,光聞那花香就一夜好眠。 「那是綠萼梅,很罕見的梅花品種,宮裡只有喜歡梅花的端妃才有,可是沒見過兩種顏色的。」 真是稀奇,這時節居然看得到梅花。 「咦!梅花不是冬天才開?」某位女官問出大家的疑惑,剛入秋哪來的梅開枝椏。 一位懂花的典樂指著拇指粗細的枝幹。「你看,是接枝的,底下有桂花葉呢,秋桂開梅,迎福納喜。」 「端月姊,誰送的,你的神秘仰慕者?」瞧她捧得像寶貝似的,片刻不離手,活似人家會來搶。 周端月掩唇輕笑,「我哪來的福氣!是給小蘭的,大理寺卿容大人托人轉交,我瞧小太監在月洞門外探頭探腦的,就好心幫他拿進來。」 「怎麼又是送她,上回是桂花糖藕、酒釀湯圓,再上上回是青釉梨花牡丹紋粉盒,又是琥珀串珠又是紅珊瑚耳墜,她是結交上什麼貴人不成。」讓人瞧了眼紅,巴不得也分上一兩件。尚儀局的女官們群聚在一起,總是聊些姑娘家的私密事,不是哪家的公子垂青誰,便是誰對誰有好感,或是誰家該議親,等著來年春天下聘,諸如此類最為人津津樂道。 有人期盼,有人羨慕,有人等著被貴人看上,換個好的出身好提攜家人,也有人滿懷嫉妒,怨妒某些人的得天獨厚,福星高照,懷著壞心眼,想給人下絆子,令人難堪,這個善妒又自以為高人一等的小人不是別人,就是太子的新歡雲雪湘。 「只是些小家子氣的玩意兒,有什麼好羨慕,宮闈間少有男人走動,說不定是哪個公公思春了,想學人家娶老婆了,呵呵……」蔻丹纖指輕放在唇邊呵笑,雲雪湘媚眼橫睇,鑲嵌數顆青玉寶石戒指顯眼地套在中指。 她在炫耀,表示自己有多受寵,不日便可升為貴人,成為太子最寵愛的侍妾,這也是太子在枕畔邊應允她的,只要她替他辦成一件事。 「呵你的頭啦,見不得人好就出言譭謗,太監送得起瑪瑙玉雕、紅翡翠滴珠鳳頭簪子?你是白天作夢沒睡醒,還是得了頭風打擺子,盡說些貽笑大方的夢話,要不要找個太醫來幫你瞧一瞧。」看病要趕早醫治,拖久了無藥可救。 「又是你,朱心池,你已經不是我們司樂司的人,憑什麼老來我們這兒找麻煩,別以為有個在刑部當官的大哥就能保你不受律法約束,司樂司不是你想來就能來的地方。」每次都是她來攪局,把人氣得牙癢癢地再揚長而去。 「我就是有個當官的大哥當靠山又怎樣,有本事你也去找一個呀,別老是端出太子來唬人,他要有真把你放在眼裡,你怎麼連個司樂也當不上,只能當個七品女官。」不過沾了個邊也值得她得意揚揚,想攀權附貴想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