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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寄秋 「就你一個心口有刀在割,我們就不急了,小姐昏倒的消息一傳來,我的眼前一片黑,真當天暗了。」碧竹還能帶著笑打趣,之前她急得絆了一跤,膝蓋處還青了一塊。 「別吵了,別吵了,吵得小姐頭疼,都給我安靜點,一邊待著去。」身為大丫鬟的春柳有大姊氣勢,一出聲所有人都靜了。「小姐,先喝點人參雞湯補補氣,待會有碗翡翠雞絲粥,吃個六、七分飽再把藥喝了……」 「等等,喝藥?」喝熱湯補補氣力她明瞭,可是好端端地為什麼要喝苦藥,她又沒病。 「小姐,你不能讓小公子笑你怕藥苦,是補身的,不苦,奴婢給你準備了蜜餞,喝完藥含一顆就不澀口了。」加了甘草,沒那麼苦。 「對,膽小鬼,怕吃藥!」喬翊在心裡竊笑,表面上裝出看不起她的表情,用話激她。 溫拾蘭一臉為難地癟嘴。「既然不苦為何要給我蜜餞,肯定是苦如黃連,難以入口,我不喝。」 「小姐,你怎麼可以辜負小公子的好意,你要知道宮中太醫有多難請得到,他們勢利的只肯為皇上和娘娘們看診,尚儀局的吳娘娘都不太請得動他們,像二十四司的能開幾帖藥就不錯了,何況是傅太醫親自來……」她滔滔不絕地說個不停,似乎有點過了頭。 「停,春柳,你說得有點多了,我頭疼。」溫拾蘭揉著額側,一張臉雪白雪白的,像是十分難受。 一看小姐面色發白,春柳連忙上前拿了枕頭墊在她背後,讓她半坐半躺。「奴婢不說了,小姐躺著有舒服些吧!」 「嗯!好多了,沒那麼暈了。」她半臥著一側身正好對上一雙烏亮大眼,沒來由地她往那張感到眼熟的小臉輕捏了一下。「是你請來傅太醫?」 「是。」溫小蘭,你敢捏小爺的臉,你死定了。 「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越看越覺得面熟,可是一時之間想不起在哪兒看過這孩子。 喬翊沒點頭也沒搖頭,神情哀怨地看著她。「太沒良心了,你居然記不得我,你,壞人。」 「我壞人?」她指著自己啼笑皆非,但是看到他臉上的不滿,又有一點點小自責,既然感到熟悉,她應該是認得他才是。「讓我再想想,我一定會想起你是誰。」 「我叫立羽。」他透露小小的線索,就看她悟性夠不夠,是她才有的特別待遇,誰叫她笨得大智未開。 「立羽……」她反覆地咀嚼著,就是想不起立羽是誰,她家的親戚中也沒有這個年紀的孩子。 見她不明,他微悶地搶過春柳手中的雞湯,煞有介事地小口吹涼,送到她嘴邊。「快喝,太醫說你過度勞累才會暈倒,不能日夜不休,不能不吃飯,該吃就吃,該睡就睡,再夜以繼日的操勞你的身子會吃不消,就算沒病也會病得起不了身。」 被個孩子餵食,她彆扭地乾笑。「可是皇上的壽辰快到了,我不加緊腳步將該表演的曲目排好,到時跳得不好我們司樂司都有責任。」 清明帝的生辰在四月初九,距離沒幾日了,他往昔都會大宴群臣,廣邀外國使臣一起同樂,見證騰龍王朝的繁華和富裕,載歌載舞歡度今宵。 「司樂司那麼多人,不缺你一個,今年跳不成明年再來,我就不信少了你皇上的壽宴就辦不成。」他賭氣地一橫眼,惡狠狠的瞪著她。 溫小蘭,你少給小爺拿喬,要不是你一臉蔫蔫地,准給你一頓排頭吃,小爺對你好還敢不領情。 「的確不缺我一個,卻是我展現苦練多年才藝的大好機會,我想跳舞,我想以一曲琵琶令聞者動容,你不曉得我對音律上的熱愛有多執著,幾乎沒有什麼可以勝過它。」不是非跳不可,而是她的雙足想舞動,展現出她最美的姿態。 是自信,是自我肯定,也是對自己的交代,她做得到她想要的,而且不藏私地送給每個懂得欣賞的知音,她希望以舞洗滌人心,澄淨內心的苦悶,以喜悅的心情去接受,化紛亂為祥和。 「就算喬翊也不行?」見她不知好歹,喬翊衝動地脫口而出,但是一開口他也怔住了,被自己的憤怒驚到,他想不透為何會如此在意她對音樂的在乎遠勝過他。「啥!喬翊?」白皙的臉兒微現潮紅,她努力地藏起羞赧,怕人瞧見她說不出口的小女兒心事。 喂完湯,他小臉發燙地把一匙粥塞入她口裡,難得的困窘。「我是說喬翊哥哥似乎和你交情不錯,他常提起你們是串在一起的蚱蜢,孟不離焦,焦不離孟,有他就有你……」 「啊!我想到你像誰了,你和那個老是欺負我,捉青蛙嚇我又偷藏我裙子的混蛋喬小三像到極點,簡直是他小時候的模樣。」溫拾蘭忽地興奮指著「八歲」 大的小孩大喝,一碗粥差點灑在她身上。 「混蛋喬小三?!」喬翊的臉黑了一半,握匙的手氣到拿不穩,很想往她可惡的笑臉扔。 「不是罵你性子不好,而是和你很像的喬哥哥真的很可恨,從小到大他捉弄我的次數多到數不清,每回氣消了想原諒,他又來惹我生氣,跟他吵、跟他鬧是自找罪受,他根本不在乎會不會傷到人,把人氣到發火了便一走了之……」一說到令人又氣又惱的青梅竹馬,她有滿肚子苦水好吐,句句是數落,沒一句讚美。 「我……喬翊哥哥沒那麼壞吧!」他明明做了不少對她好的事呀!怎麼提都不提,儘是對他的埋怨。 喬翊不快地回想從兩人認識的當初,腦子裡浮現出一幕幕自幼相處的情形——有一次不小心弄髒她的裙子,他偷偷地拿到井邊想用皂角洗淨它,結果越洗越髒還洗破一個洞,他也就不好意思還給她,結果買了一條新裙子賠她卻買大了,被一個叫春泥的女孩子給拿走,以為是司衣司發給她的新裙,她穿上剛好。 還有一回她氣哭了,他心裡很不安想賠罪,趁她哭得唏裡嘩啦的時候跑回喬府,從娘的紅酸枝木妝匣取了一支黃玉鳳頭花卉簪做為賠禮,他才要送到她面前給她,不知哪裡的臭丫頭居然一把搶了去,一副她才是簪子主人的得意樣,噁心地朝他搔首弄姿。 後來他才曉得那名女子成了太子的新寵,叫雲雪湘。 ……好像真的沒一件好事,儘是小孩子惡作劇的惡劣行徑,喬翊越想越心虛,臉上那抹不快成了豆大的汗珠,回頭想一想,他的確把她欺負得很慘…… 「他不壞天底下就沒有壞人了,提到他就來氣,消失大半月也沒一點消息……」她眼神微黯,心口發澀。「算了,不提他了,省得生氣,立羽,你長得和喬小三那麼相似,你是喬府的親戚是不是?」 喬翊還為自己在她的印象裡是只會搗蛋的壞人感到震驚中,無心回應而隨口一答。「我就不能是皇室中人嗎?」 「咦,威遠侯和皇上是……天哪!你是皇上的……」她不敢說出「私生子」 三個字,這是對天顏的冒犯。 「你去猜呀!要是一個月內猜不出我是誰,我就讓皇上罰你不准跳舞,還要換掉你這個沒記性的司樂女官。」既然說他壞,他索性壞到底。 「什麼?!」溫拾蘭驀地瞪大眼,不敢相信這小孩跟喬小三一樣壞。 第8章(1) 「什麼,又有人潛入喬府襲擊?!」聽了容盡歡帶來的消息,喬翊擰起了眉。 在喬翊被送入皇宮養傷兼避禍的次日,就有好幾波人馬不斷在喬府外窺探,那些人喬裝成小販、賣油郎、賣花女等向進出的下人打探,有意無意提起全京城有名,令人頭痛的世子爺喬翊,想知道他在哪裡。 不過喬府當家主子喬灝說世子四處遊歷去,一下子說是去飛鵝山挖鐵,一下子又改口到渡虹江釣魚,隨後說他往東行出了商港到海上學人潛泳尋寶,府裡的人聽多了也不曉得哪一個是真的,所以外人更無從得知。 結果某個夜裡夜黑風高的日子,幾個黑衣人試圖闖入喬府,那一次是試探性的,被喬灝親自訓練的親兵給打出去,無人傷亡,但燒了一間儲放舊物的廂房。 而後又來了幾回,一次比一次急切,一次比一次出招狠戾,煩不勝煩的喬灝乾脆舉家搬到城外的莊子,放個空宅子來者撲了個空,只留下看門的婆子在門口打打馬吊。 「對方大概知道你沒死,正朝其他方向下手,你得留點心,別做出太多引人注目的事。」總有人會發現他和「喬翊」的相似處,進而追查他的身世。 「盡歡哥哥,我可是個孩子吶!哪會做什麼危險事,除了玩以外,我什麼也不會。」喬翊睜著圓亮眸子,手指頭扳來扳去玩得正歡,就像個天真無邪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