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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寄秋    


  「溫小蘭,你好樣的,敢裝作不認識我,小爺讓你印象深刻。」陰陰的笑,他扳過她如玉面容,用力但不傷及嫩肌地揉捏粉腮,左搓右揉搓出個逗趣的包子臉。

  「放……放受,不要再肉了,疼……混彈喬小三……」她一定是前輩子欠了他,今生來還債。

  「放手,不要再揉了,混蛋喬小三。嘖!你就這點長進呀!好歹大罵幾句:你去死呀!喬小三,讓風刮你的肉,雨打你的骨頭,蟲咬蚊叮爛肚腸,腳底生瘡沒命歸……」

  他念得正起勁,溜得很,如乞兒的蓮花落,但是一隻素白小手急匆匆地摀住他嘴巴。

  「不許胡說八道,你給我平平安安的回來,身上有傷就別來見我,我一輩子不跟你和好……」

  第4章(1)

  誰家個年小無徒,他生在無憂愁太平時務。

  空生得貌堂堂儀表非俗。

  出來的撥琵琶,打雙陸,把家緣不顧。

  那裡肯尋個大老名儒,去學習些兒聖賢章句。

  ……

  我教你成個人物,做個財主,你卻怎生背地裡閒言落可便長語,你不道來我姓李你姓趙,俺兩家是什麼親那,你今日有什臉落可便踏著我的門戶,怎不守著那兩個潑無徒?

  嚇得他手兒腳兒戰篤速,特古裡我跟前你有什麼怕怖,則俺這小乞兒羹湯少些薑醋。

  噠噠噠的馬蹄聲響著,老馬瘦如柴,倒坐馬背上的少年郎一身粗陋的布衣還有兩個顯著的補丁,他蹺著二郎腿,腳趾都可從破鞋中露出,仍怡然自得地哼著小曲,其樂無比。

  神仙一般的悠哉呀!不問朝廷政事,不問阮囊羞澀,一人一匹馬悠然自在,白雲悠悠,竹葉沙沙,迎面吹來的暖風令人昏昏欲睡,瞇個眼打盹,還有誰比他更快活的。

  人生呀人生,就該把酒當歌,塵世間的庸碌事全往井裡扔,半點不沾事,誰愛造帝王業就由誰去,做人何必太勞累,一葉扁舟江中泛,釣了一尾草魚下鍋去,煎、烤、炒、炸樣樣行……

  「主子爺,你可不可以別唱了,老奴的修為不足,快陣亡了。」為什麼,為什麼樣樣都不差,人品、學識、武功都高人一等的小主子,他的歌聲能難聽到叫人想去撞牆,一死以求解脫。

  「富春,你嫌棄小爺的天音……」嗯哼!這天好藍、雲白如絮,挖個坑填個老太監應該不費事,葬在朗朗晴空下也算是福氣。

  唇紅齒白,半根鬍子也沒長的富春搓著尖滑下巴,半百年紀仍不見老態,面皮白細。「主子爺,你也曉得老奴攜老帶幼的,好心點饒過老奴吧!」富春的確是個太監,同時也是大內出身的高手,統領密間營,十歲淨身入宮,二十歲時還是當時的太子沈子揚的貼身侍衛,而後在攝政王喬灝的安排下進入密間營,成為朝中一支專探官員大家秘辛的暗探,而他也做得十分稱職。

  不過太監也是有娘生的,在他有一番成就後,置了間五進的大宅子安置他老娘,無後的他又過繼族中幼子傳其香火,有了一雙兒女,他老了還得憂心他們的前途,兒子當官怕行差,女兒嫁了人又煩心姑嫂不喜,他得上下打點才有個安穩窩。

  「吃了幾年老米養肥了膽子,主子的話都敢挑三揀四的聽,看來我的奸詐爹太縱容奴才了。」

  「主子爺呀!老奴年紀大了,耳也背了,你就別折騰老奴了。」富春騎的馬比主子的還好,高大健壯,腿骨有力。

  「富春,你這是在小爺面前端架子?」惡奴欺主呀!養了幾十年養出叛主的老人精,心寒吶!

  「主子爺……」他哪敢僭越,只是聽人使喚的奴才罷了,主子的一句戲言會要了他的老命。

  「才離了佳人就發春,世子爺要是閒得發慌想找人磨,下官當盡一份心力。」

  他就是太閒了,才會找人麻煩。

  朱子儀適時的出聲解圍,贏得富春感激的眼神。

  「誰發春來著,出門在外別惦著那個虛禮,少讓小爺聽得牙酸,喊我一聲小三子即可。」人在江湖不拘小節。

  「世子……小三子怎麼說下官照辦便是。」做百姓打扮的刑部侍郎拱手一揖,言談中多有恭敬。

  「呿、呿、呿!榆木疙瘩不長記性呀!小爺都成了小三子,你還端著官老爺的官威,唯恐青城知府不知道我們來查案的嗎?」他那個豬心妹妹可是挺「善解人意」呀,一母同胞的兄長怎麼就是塊木頭。

  朱心池仗著和溫拾蘭交情不淺,言行上較為張狂,沒大沒小的把世子爺當普通人看待,有些話也敢當著他的面放肆暢言,少有敬意和畏怯,甚至大吼大叫,無親疏之分。

  朱子儀雖與喬翊少年便結識,亦有所往來,但是喬翊「離家出走」的事跡太輝煌,常常往外跑不在府裡,因此兩人的情誼並不深。

  一直到喬翊入了刑部歷練,憑著過人機智和觀察細微辦案仔細,破了不少懸案,兩個人才漸漸熟稔,發展出兄弟般的友誼。

  不過世子爺的頭銜擺在那裡,朱子儀還是有點拘束,即使喬翊在刑部並無正式官位,但總是個上位者,多少避諱些。

  「小三子說得是,是我考慮不周,沒想過多加掩飾。」刑部辦案是秘密前來,不便驚動地方官員。

  「你倒無所謂,走的是明路,就算身份曝露了也影響不大,大搖大擺地走進府衙,讓人好酒好菜的供著,該拿的、該要的好處別跟他客氣,你我二一添作五,平分,萬不可推辭。」別人的孝敬怎好不收,貪來的銀子不拿白不拿,他爹說了,做官不貪難上灶,貪糧、貪錢、貪美女,要貪才當得起官兒。

  水至清則無魚。

  聞言,朱子儀為之失笑。「二一添作五?太黑了吧!那些全是民脂民膏,當回饋百姓身上。」

  「錯了錯了,迂腐,真迂腐,既然都刮了還什麼還,放在自個兒荷包是一大筆銀兩,可是零散分給百姓卻是杯水車薪,想要他們過得好不是給銀子,而是送個肯苦民所苦的青天大老爺,視民如子的地方官好過千金萬金。」百姓不苦了,錢財滾滾來,誰會在乎損失的小錢。

  喬翊是皇商之子,對銀子的計算最為精準,肥水不落外人田,到手的財富豈有往外推的道理,他對錢財的運用有獨特見解,用對地方是造福,反之是造孽。

  「世……小三子這番謬言真是黑得沒有天良,合理化污黑心錢,身為刑部官員,第一個該彈劾的皇親國戚就是你。」天底下找不到第二個比他更黑的人,如果他當了貪官佞臣,國之必亡。

  掀了眼皮子一斜睨,喬翊叼著麥桿抖腳。「那些仁義道德拘著君子不拘小人,面對什麼樣的人就該有什麼樣的方法,凡事照規矩來有時就是自己吃虧,做事不用按著一條理走進死巷子,前頭無路便用斧頭劈開,為人不求名留青史,只求問心無愧。」

  「不求名留青史,只求問心無愧……」朱子儀低喃道。

  喬翊的妄語,乍聽之下似是而非,還有些黑到底的無賴,可仔細一想,處處透著大智慧,做事不能畫地自限。

  「看在你是豬心的兄長,我就喊你一聲朱大哥吧,省得來日被人發現此行的目的。」先套好話才不會露出馬腳。

  「豬心?」他指的是誰?

  「你妹朱心池呀!少了一字變豬心。」喬翊桀桀怪笑。

  他們明話是南下查弊案,渡虹江氾濫,水淹良田上萬頃,沖毀屋子近千間,死傷無數,稻田米糧的流失更是難以計數,百姓流離失所,叫苦連天,無米可食只能以草根果腹。

  官員們責無旁貸,百萬兩的築堤銀子貪了一大半,大水一發,豆腐薄的堤防就潰堤了。

  但這對兩人而言不是重點,上面自會派人來賑災,拘提貪官污吏,將一干犯眾押回京裡候審,重新調派官員安撫災民。

  喬翊、朱子儀真正的目的是要查因販私鹽而起的命案。

  他們一行人出了南門卻不往南行,從五里坡出行後繞過東面小徑,掩人耳目的朝西邁進,到黃沙漫漫的戈壁沙漠,離狼族居住的腹地,青城是最靠近的城鎮,也是防阻狼族進犯的關隘,百年來雖小有紛爭倒也相安無事,未曾有過兵臨城下的大戰事。

  「你說三餐必備的鹽有什麼爭頭,怎麼青城老滑頭就藏著、捂著,一家獨大走起私鹽買賣?」

  青城北行二十里有處岩鹽礦場,雇工千名,產量頗豐,由一顧姓商人專攬,營銷北三省六十五個縣城、鄉鎮,打著官鹽名義卻私下販賣,以高價賣給無鹽令的小商戶。

  鹽在江南一帶很普通,取海水制鹽容易並不昂貴,家家戶戶都有鹽罐子。

  可是北方物資貧乏,土地貧瘠、雨水不豐種不出稻米,且不臨海,相較下鹽和糧食的價格也變得昂貴了。

  岩鹽的開採販賣自然是穩賺不賠的生意,私鹽賣得比官鹽貴,足足是兩倍的利潤,賠本的生意沒人做,殺頭的生意只要能一夕致富可是搶紅了眼,人人都貪那一擔一擔的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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