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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舒格    


  「我不信。」對方怒道:「官府裡的兵員全是軟腳蝦,我那些兄弟不可能被他們抓住!」

  「金陵府也許沒有厲害的兵,但北漠軍的大名你總聽過吧?」雁永湛努力不去看那沒入細緻肌膚的刀尖,力持鎮定,閒閒道:「北漠的大將軍已經來到金陵多日,他身邊帶了精兵。」

  「那又怎麼樣!」怒吼在羊潔耳邊爆開,讓羊潔皺著眉,小臉更加慘白。「別再囉唆了,把你身上值錢的東西全留下來!」

  突如其來一陣急促紊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打斷了兩人的對峙。

  「大哥!不好了!」幾個山賊慌張衝了進來報訊,一見到佛堂裡的局面,登時傻在門口,動彈不得。

  「蠢貨,快動手擒住他!身上的銀兩全部給我搜出來!」大頭目立刻下令,「你最好不要抵抗,別拿羊姑娘的生命開玩笑!」

  「這位大哥……」羊潔還試圖要勸。

  「羊姑娘?大哥?」雁永湛涼涼一笑,「你們倒是交上了朋友?」

  都什麼時候了,還吃這種飛醋?羊潔又驚又怕,差點要昏過去。

  只見那幾個山賊真的動起手來,打算要洗劫雁永湛;一刀劃過,雁永湛的前襟被劃破,一個灰撲撲的東西落地,眾人立刻動手去搶!

  「什麼嘛,看他人模人樣,怎麼用個破舊成這樣的荷包,裡面還沒錢!」莽漢大為不滿,順手就把荷包丟回地上,還拿刀猛砍兩下洩憤。

  雁永湛眼中立刻迸射怒極的精光!他突然發難,搶回剛剛被奪走的劍,呼的一下,那莽漢的手立刻多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直冒。

  「好你個雜種……」眾山賊一陣混亂,粗話滿天飛,個個都要衝過來給雁永湛好看。

  就在此時,佛堂裡突然無聲無息地,又湧入了幾個精壯剽悍的黑衣人,個個人高馬大,動作卻極為安靜迅速,正是北漠精兵到了。

  他們原先奉命上山來,是準備要追捕流竄的山賊,也是要保護小王爺;誰也沒想到領軍的小王爺竟會不顧一切,直奔佛堂,連等都不等他們護駕。

  幾下交鋒,烏合之眾的山賊立刻就落了下風,沒兩下,個個都給拿住了。只剩下帶頭的手上還抓著羊潔,依然遙遙與雁永湛對峙著。

  羊潔玉頸上的血珠子已經滴濕了前襟,她動也不敢動,眼波緊緊纏繞著眼前英挺俊美的他,不願移開,深怕下一刻就再也看不見了。

  「放開姑娘。」雁永湛冷冷下令,「勸你立刻束手就擒,或可免你一死。」

  「你放我們走,我就放過她。」

  「大哥,你先走吧!」

  「大哥,留得青山在,你別管我們了!」

  「我們大不了就是吃牢飯,也勝過在山裡餓死!」

  「別擔心了,快走吧!」

  被拿住的山賊們還在呼喝。

  雁永湛面不改色,冷笑,「一個換十個,有這麼便宜的事嗎?」

  「我賭她在你心目中,千百個山賊都抵不過。」

  雁永湛沉默。他緊盯著一臉驚恐又強自鎮定的羊潔,兩人目光膠著,難捨難分。

  山賊頭目眼看情勢不妙,知道現在要保命為上;抓緊機會,架著羊潔,一步一步往外走。眾人忌憚著他手上的人質,竟沒人敢攔,眼睜睜看著姑娘被架了出去,出了小廟。

  被硬扯著走上漆黑的羊腸小徑,躲到濃密的灌木草叢中,羊潔踉蹌著,一滴滾燙的熱淚突然落下,掉在緊扣著她頸子的粗硬大手上。那猙獰的男人僵了一僵。

  這麼多日了,即使恐慌害怕,她也不曾掉過一滴淚,堅強得令人心折。但此刻,她卻哭了。而且哭得那麼委屈,那麼斷腸。

  昔日太平寧靜的日子,彷彿回到眼前,那棵大榕樹下,綁著辮子的小姑娘不小心跌倒了,疼得直掉淚;一把山羊鬍的羊師傅,溫言安慰著女兒的情景,竟那麼清楚——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呢?是不是上輩子?如今重逢,竟是天涯。

  「他、他是我心愛的人……」今夜也許就會命喪此山,羊潔再也忍不住了,哽咽著說出了心底深處的話,「我能再看到他,真的,真的好開心……」

  「住嘴!」兇惡的斥責之後,羊潔的嘴被用力摀住了,「想活命的話,就給我安靜!」

  滾滾的熱淚卻止不住,一滴滴,滾落。

  即使死去,她也真的含笑甘願。雁永湛的情意和眷愛,她來世會還……

  身後的男子僵立了好半晌,良久,都沒有聲響。任由羊潔滴滴珍貴的情淚濕了他的手,彷彿洗滌了他手上的滿滿血腥罪孽。

  突然,羊潔頸子上的刺痛淡去,蒙著她嘴的大掌也鬆開了。然後,她被從後面狠狠推了一把,跌跌撞撞地往前奔了幾步,摔倒在小徑上。

  再回頭,身後只剩黑夜細雨中張牙舞爪的林木野草,隨風沙沙搖曳。

  追出來的雁永湛已經奔到她面前,他在泥濘的林間小徑跪了下來,一伸臂,把嬌弱人兒狠狠摟在懷中。他摟得好用力好用力,像是要把她摟碎了一樣。

  「沒事了……沒事了……」雁永湛溫言安慰著,自己的嗓音卻不由自主的也在發抖。剛剛,他經歷了出生以來最恐慌的時刻,這種刺骨的恐懼,當然一時三刻不可能恢復。

  死命摟著勁瘦的腰,在鬼門關打轉了一圈又回來的羊潔,不顧一切,放聲大哭起來。「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啊!」

  「傻羊兒,我會讓你死嗎?別說傻話了。」雁永湛柔聲安撫著,一面吻著她的發心。溫暖柔軟的嬌軀抱在懷中,他的心,終於踏實了。

  「我不要嫁給朱石,我也不要去北漠,不要把我送給別人!」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讓我跟著你好不好,當丫頭一輩子也好,你娶別的女人也可以,我會伺候她,我一定會……」

  她的恐懼如此深刻而壓抑,在生死瞬間,終於崩潰爆發。

  要求如此卑微,如此認命,她還不敢說出口。

  「你要去北漠?你要嫁給朱石?是誰說的?叫她來見我。」雁永湛自然知道是誰,不過,這可以往後再解決,當務之急,是讓他的小羊兒別哭了。「你哪裡都不去。跟了我,就是我的人了,你還去哪兒?」

  「我、我……」

  「我當初跟你談的條件,可不是這樣!」有人終於想起來要發飆了,「你當我是誰?你弟弟他們考上了,不需要我了,師傅就扔過牆?利用完了就走,把我忘得一乾二淨,連聲謝也沒有,你這是尊師重道的態度嗎?」

  被罵得一頭霧水,本來哭得梨花帶雨的羊潔,終於慢慢止住了。她抽噎著,抬起濕淋淋的小臉,又委屈又莫名其妙地望著眼前英挺俊美的心上人。

  「還看?我冤枉你了嗎?」雁永湛繼續凶她,惡狠狠的,快比山賊還霸道了。「我還有很多帳要跟你算!你居然有膽說要出家?還有,跟朱石是怎麼回事?跟高師爺又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連山賊頭目都跟你有交情的樣子?你倒是說清楚!」

  幽暗夜色中,月光下,她的淚光閃了閃。狼藉的小臉上,全是莫名其妙的神色。腦袋瓜已經一片空白了,還選在這時候跟她算帳?羊潔根本連回嘴的力氣都沒有。

  最後,她選擇耍賴、裝死。畢竟,普天之下,能讓她撒嬌的人,只有他了。

  淚痕斑斑的小臉重新埋進他溫暖的胸懷,雙臂又死命抱緊他。

  「他們還把我的籃子摔壞了……」呢喃也濕答答的,好委屈好委屈,「那是我從藺縣帶出來的呀,是我娘的遺物之一……」

  「沒關係,我找人幫你修好。」雁永湛再度摟緊她,長長地,舒出了一口氣。「你給我的荷包也給弄壞了,你繡個新的給我吧。」

  「那不是我給你的,是你硬搶走……」

  「知道就好。」薄唇終於彎起了近日來第一個真正的微笑,「想要的,就算得動手搶,也要搶到,絕不可輕易放棄。師傅的教導,你記清楚了。」

  春雨酥潤,無聲無息地輕輕飄落。夜風輕過,落英繽紛,片片嬌柔桃花瓣順勢而下,在清風細雨中盤旋,最後,棲息在樹下小徑,兩個深深緊擁、切切熱吻的身影上。

  尾聲

  一切混亂過去之後,就是算總帳的時候了。

  雖然小王爺很想對某些人發出「禁入王爺府」之令,但在眾人的勸阻下,還是暫時算了。不過府裡大家都知道,現在除了七王爺以外,秦大將軍也是不受歡迎人物。

  當然了,秦將軍的愛女隔日也就安然回來王府,半根頭髮也沒傷到;只是一反平常爽朗直串、追著雁永湛跑的習性,老是躲在房間裡不出來。而和她一起失蹤了一天一夜的朱石,則是閉口葫蘆一樣,不管別人怎麼問,都不肯交代前一天他們的行蹤。

  過沒多久,大伙就明白過來了。一個半月後,急轉直下的情況給揭了盅——北漠大將軍多了個好女婿。英姿煥發的新郎官朱石當眾重謝了主子小王爺;主僕之間的會意微笑,是旁人無法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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