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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舒格    


  父子面面相覷。人要糧、馬要草,不管是卒是將都要餉,北漠征戰,銀子雖然是京裡撥出去的,但其實多年來都是仰賴南方繳上去的歲貢稅收;這財源一斷,連京裡都要傷透腦筋。只是攸關國家大計,從沒人想過要以此要脅——難不成要造反嗎?!

  「造反就造反,又不是第一次給人這樣說。」反賊之女,說出來的話,果然氣魄就是不一樣!王爺夫人神態輕鬆地說:「反正上頭一天到晚懷疑我們,還要把我兒子三天兩頭叫到京裡去監視著,這一趟一趟的也累死人了,就嚇嚇他們吧。」

  「這樣好嗎?」雁永湛濃眉緊皺,絕頂的頭腦正迅速動著,苦思良方。

  「不然,你有什麼別的好法子嗎?像你爹說的,你最要緊的給扣住了,要人幫忙,人家自然可以拿喬,對他們來說……」

  「啊。」雁永湛就是雁永湛,冷靜下來把情勢好好思考過一回之後,他的眼眸開始閃爍自信的光芒,「爹,娘,我有法子了。」

  父母只是安靜地又互望一眼,沒有多說,更沒有攜阻。雖然不知道兒子到底葫蘆裡賣什麼藥,不過,如果兒子說有法子了,他一定是有把握,才會說出來。

  屋漏偏逢連夜雨,隔天晚上,靖南王府出大事了。

  王府裡又是燈火通明。不只所有的燈都點亮了,還有家丁們持著火把來來去去,沒人敢高聲談笑或說話,氣氛非常緊繃。

  接待賓客的正廳大門敞開,裡面坐滿了人,個個面色凝重。除了六王爺跟雁永湛之外,秦將軍、七王爺,甚至連地方官、縣衙裡的大人們都到了。人雖多,但廳裡寂靜無聲,連根針掉下去都聽得見。

  秦大將軍的寶貝女兒秦靄香,失蹤了。

  原因很簡單。因為眾人都在忙著商議大事,雁永湛沒空陪她,秦靄香悶得慌了,下午不顧身旁人的勸阻,偷偷溜出去騎馬。結果,這一去就不見蹤影,一直過了晚飯時分,府裡都上燈了,還是沒有回來。

  「是不是有人在小姐面前講山賊的事情?」秦將軍深知女兒的跳蕩不馴個性,加上藝高人膽大,非常可能明知山有虎,偏要去探探虎穴;登時,秦將軍的鬍子都快急白了,一雙虎目輪流瞪視眼前一列排開、秦靄香的貼身僕傭們,厲聲質問。

  「好、好像聽小、小王爺跟小姐閒、閒聊的時候有講到……」

  見秦將軍狠狠瞪了過來,坐在窗邊紫檀方椅上的雁永湛搖了搖頭,「我沒說過。可能是我跟朱石討論時,給她聽見了。」

  「朱石人呢?」

  「大概還在小姐身邊。我有交代過,要好奸跟著秦小姐,就是怕這種事情發生。」雁永湛緩聲道:「將軍先不用急,我的護衛朱石武藝很好,保護小姐還不是問題。」

  「你說那是什麼鬼話!」粗莽將軍怒得拍桌而起,「區區一個護衛夠用嗎?山賊一出現都是一大群,就算有十個朱石也不夠!我女兒要是有一根毛髮損傷,我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人!」

  「那麼,隨將軍南來,目前駐在金陵城外的精兵,可以出動了嗎?」雁永湛這才悠悠說。

  「你、你怎麼知道……」秦將軍一驚,氣勢便弱了幾分。

  雁永湛嘴角略彎,「我也是在京裡行走多時,兵部的蔣大人可是我在國子監的啟蒙老師之一。將軍離了駐地,一定帶有精兵護身,如今您的掌上明珠有需要,總不用再藏私了吧。」

  被說得臉一陣紅一陣白,秦將軍咬牙切齒,怒目瞪視這胸有成竹的年輕小王爺。

  「要是讓我知道,這中間是你搞鬼……」

  「萬一不是呢?」雁永湛淡淡說,絲毫不怕的樣子。「敢問大將軍,敢賭這一記嗎?」

  自然不敢。愛女是秦大將軍的心頭肉。

  當下軍令一出,城外的一百精兵立刻動員,與地方衙門的人手聯合起來,連夜搜遍了城郊的四座山。登時,金陵城外彷彿不夜,火把光芒照亮了幽靜的山區。

  雁永湛也沒閒著,一身黑衣、英姿颯颯的他,親自率領了鐵騎數名,直奔錦凰山!

  ☆ ☆ ☆ ☆ ☆ ☆ ☆ ☆ ☆ ☆ ☆ ☆ ☆ ☆

  山上的小廟,佛堂裡,點了一盞油燈如豆。香煙裊裊,神像莊嚴,默然望著面前的兩人。

  其中一個嬌柔纖弱,正跪坐神壇前,低聲專心唸經。另一個面目猙獰,雖然手上把玩著亮晃晃的利刃,靠坐牆角的姿態卻很優閒,一雙帶著戾氣的眼眸不時瞄著合掌默念的姑娘。

  這姑娘大概讓人雙手一捏就會死,而且心如止水,從不多言多語。這幾天來,除了幫他們煮食,安慰那幾個老尼姑以外,就是唸經,其他時候幾乎不開口,安靜得像是一抹影子,手藝卻非常好,幾道素菜、一籠饅頭,就讓餓了多時的草莽弟兄們吃得舌頭都差點吞下去。

  這會兒大伙都捨不得殺掉她了。他們還趁傍晚時分出去狩獵,打回來血淋淋的野獸,要羊潔料理。總不能要他們這些人成天吃素、吃饅頭吧?而弟兄們出去捕野味時,領頭的這位大哥總是謹慎地留下監視她。

  說是監視,他真的從頭到尾就是看著她,像在研究什麼似的。羊潔努力忽略身後猙獰大漢散發的殺氣,收斂心神,只管專心唸經,兩人一整天下來常常連交談也沒有。

  「你是金陵人嗎?」突然,一片寂靜中,沉沉的嗓音響起,把羊潔嚇了一大跳。

  她不敢回頭看那猙獰男子,只是搖了搖頭。

  「是外地來的?」身後的人繼續說,「我猜,是藺縣?」

  羊潔吃驚得回頭看了他一眼。藺縣並不是大地方,而羊潔,還真的就是藺縣人!怎麼會如此厲害,漫天亂猜,就給他猜中了?

  猙獰男子扯了扯嘴角,臉上的刀疤更形可怖。「我看你有點面熟。你姓羊嗎?」

  她瞠目結舌的反應已經是答案了,羊潔呆了好半晌,才主動問了他一句:「你、你怎麼知道?」

  他接下來的話,讓羊潔更是震驚。

  只聽他悠悠說:「我在你爹的私塾讀過一年的書。沒記錯的話,私塾在小碟胡同,外頭有棵大椿樹。那時你大概七、八歲吧,我見過你幾次。之前看你面熟,到今天才想起來。」

  「你……也是藺縣人?」一個讀過書的人,怎會落到這步田地,成了山賊?羊潔忍不住脫口而出:「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這樣?」

  那人的笑意,嘲諷中帶著難言的苦澀,「就是水患,逼人上梁山。」

  洪水一過,滿目瘡痍。農地全然不能耕作,連家園都被泥沙淤積掩埋。羊潔自己的家也全毀了,她何嘗不是帶著弟弟、侄兒遷徙來到金陵城附近?幸好身邊還有一點點積蓄、母親多年前留下來的微薄首飾可變賣,加上她日以繼夜地拚命工作,以及……遇上了她的貴人。要不然,別說讀書考試、出人頭地了,他們羊家,說不定也得出幾個盜匪山賊!

  登時,兩個同鄉人都在欷吁戚懷身世,一時之間,沒人開口。

  「我們也不是生下來就想殺人搶劫。」那人安靜地說,「只是平民百姓給逼得沒飯吃、要餓死了,金陵城裡的商賈富人還是紙醉金迷、歌舞昇平。你說,叫人怎麼氣平?」

  「但殺人搶劫,怎麼說都不對。」羊潔鼓起勇氣,小聲反駁,「何況你們全都好手好腳,做點粗工也是能活下去……」

  「噓!噤聲。」那人突然舉起手,制止了羊潔,臉上露出警戒之色,他側耳傾聽了一下,低聲道:「有人來了。」

  有人?應該是去打野味的其他山賊回來了吧,為何如此緊張?羊潔正困惑,耳中聽得一聲「對不住了」,她就被悄然掩至的刀疤男子抓住,那把從不離身的刀,又抵在她的喉頭。

  下一刻,佛堂的門被踢開,一身英氣、俊美非凡的男子獨自現身。

  羊潔猛然眨了眨眼,不敢相信。在她面前的,竟是多日不見,卻從無一刻離開她心底的雁永湛!

  「放開她。」小王爺沉聲道,天生的尊貴霸氣表露無遺。

  「我若不放呢?」刀疤男人的手使勁,刀尖微微沒入羊潔的肌膚,滲出細細血珠。「別過來。你不怕我刀一送,小尼姑的命就沒了嗎?」

  不料雁永湛只是微微一笑,挑著眉,「尼姑?有我在這裡,她這輩子都別想當尼姑。」

  就這麼簡單的幾句,加上雁永湛從一進門,就灼灼盯著姑娘的視線,山賊大哥立刻心頭雪亮——這俊美的公子,是為了羊姑娘來的。

  看他一身衣飾極其華貴,手中握的劍柄還鑲著寶石,絕對是肥羊一隻;不說別的,光衣物大概就有上百兩銀子的價值。山賊頭頭不是作假的,他心念轉著,正在忖度該怎麼好好剝這肥羊的皮,然後殺了,又該棄屍何處——

  「我勸你別多費心思。外頭有我帶來的人,你那些弟兄大概已經給收拾乾淨了。」雁永湛豈會看不出對方正在動歹念?淡淡的一句,就讓山賊頭子抬起眼來,目露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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