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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舒格    


  目送雁永湛瀟灑飄逸的身影離去,秦靄香淚珠已經在眼眶裡打轉。

  她從來沒被這樣搶白過,更別說是疾言厲色的斥責了。從關外北漠到京裡,眾人不是畏懼她爹的威名,就是愛慕景仰她的美貌;只有他,這個一身聰明才情的俊美男子,居然為了別的女人,這般對她!

  一個貌不驚人的小婢女!到底哪裡贏過她?她絕不服氣!

  第八章

  「就是這兒?」略帶不屑的語聲,在弄堂裡響起。

  「你說看了就走的,請別大聲嚷嚷。」壓抑的男聲隨即響起,雖然勉強維持客氣,但聽得出來相當不悅。

  「朱石,你家少爺怎麼交代你的?他叫你要好生招呼我!你這口氣未免太過分!」嬌蠻小姐索性站住不走了,大興問罪之師。

  這兩人只要一見了面,就是這樣你來我往,鬥個沒完。偏偏朱石拗不過秦靄香的要求,堂堂一個王爺身邊的貼身護衛,居然淪落到陪千金小姐逛大街,勉為其難陪著她來到羊潔住的祠堂附近「看看」。沒辦法,主子的交代是一回事,加上要是不從,這位小姐可能就自己亂闖、亂問了;羊姑娘那麼安靜溫婉的人,最近又在忙著照顧弟弟們、陪他們準備考試,不能再節外生枝,造成她的困擾。

  「就這兒啊?好破舊,怎麼住人?」秦靄香探頭打量著門面斑駁的祠堂,嘀咕道:「我爹在北漠外出打獵時隨便搭的營帳,都比這個好!」

  怎麼不能住人?他家少爺可是三天兩頭跑,一點都不在意房子破舊淺窄呢。朱石在心中暗暗不以為然。

  「你說表哥會在這兒嗎?他又一早就不見人影了。」原來秦靄香的心裡在轉這個念頭。只見她皺眉苦思,一臉困惑,「表哥為什麼要跑來這麼破舊的地方呢?為什麼婢女不住在府裡下人房,要另外住在外面?」

  「羊姑娘不是府裡的婢女。」朱石解釋,隨即警覺,「噓,有人出來了。」

  朱石拉了一把秦靄香,兩人避到了大榕樹後面。秦靄香還是伸直了脖子直往裡頭看。只見雁永湛果然在,他從廂房走出來,後面跟著頭低低的羊潔。

  兩人在廊上站定,似乎在交談。雁永湛一身長衫、外罩紫羔皮袍,瀟灑貴氣,怎麼看都是翩翩佳公子:在他面前的羊潔則一如往常素淨,在俊美男子身邊,黯然失色。

  說著說著,雁永湛隨意地靠坐在已經斑駁褪色的長廊欄杆上,這樣一來,他和矮了他一截的羊潔就能平視了。遠遠看去,羊潔似乎面帶憂慮,正在詢問雁永湛什麼。雁永湛則是雙手抱胸,神態優閒地聽著。

  「他們在說什麼?」秦靄香睜大了眼,一直想湊近一些,要不是朱石拉著,她大概已經跨進院子裡去了。小姐她還一臉不耐煩,抱怨朱石道:「你別拉著我,讓我過去聽呀!」

  「表小姐,此事不妥……」

  廊上交談的兩人說到了一段落,停住了。而外頭榕樹下的兩人也趕快隨著噤聲,屏氣凝神,深怕被發現。

  下一刻,翩翩貴公子伸手勾過了素淨的姑娘,摟在懷裡,兩人的身影交疊,雙唇相接,輾轉擁吻著,甜得化不開,說不盡的濃情蜜意。

  其實這個吻並不長。羊潔很快地就紅著臉掙脫,細聲嗔了幾句,雁永湛不以為忤,朗聲笑了;笑得那麼飛揚愉悅,和平日老成持重、淡定自若的小王爺判若兩人。

  直到羊潔進房去了,雁永湛還在廊上佇立片刻,之後,才帶著淺淺微笑,走下台階,往前門走來。

  而朱石已經先一步拉著秦靄香離開,兩人在轉角暫時避了避,等雁永湛走過去之後,這才鬆了一口氣。

  「好了,看也看到了,可以回府了嗎?」朱石耐心地問著,卻是一轉頭往秦靄香看去,便呆住了,話也說不下去。

  只見秦靄香愣愣地望著雁永湛離去的方向,一雙大眼睛紅通通的,淚珠在眼眶裡滾動。她咬著唇,一言不發。

  「表小姐……」朱石也愣住了。他認識這位表小姐不少年,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嬌蠻任性的她如此委屈傷心的模樣。

  「走吧。」她毅然一甩頭,滿臉倔強。

  兩人無言地走過石板小道,一路上,朱石不時偷覷幾眼秦靄香。只見她美麗跋扈的臉蛋木無表情,似乎太過震驚,說不出話。眼眶還是紅紅的。

  「小姐,您沒事吧?」一直到了王府後門附近,朱石才忍不住開口詢問。

  「沒事。我只是……」秦靄香聲調平平的,跟平日莽撞直率的模樣完全不同。她搖了搖頭,又說了一次,「沒事。」

  沒事才怪!朱石嗤之以鼻。誰會看到心上人摟著另一個女人親熱,還一點事都沒有的?好吧,若換成是羊姑娘看見小王爺寵別的女人,可能會吞忍下來;但眼前這位可是大將軍的女兒、一點委屈都沒受過的千金小姐呀!朱石憂慮地又看了她一眼。

  「你看什麼看?告訴你沒事就沒事!」秦靄香發怒了,這才回復到原來的她。她斜斜瞪著黝黑剛硬的朱石,「再看,小心我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這就對了,凶巴巴的表小姐才正常。朱石才略略放心。不過,忐忑之意始終縈繞在心頭。

  他直覺事情沒有這麼容易結束。表小姐骨子裡可有著父親征戰沙場傳下來的掠奪天性,她既然能從京城一路追著雁永湛追到金陵,怎麼可能光看到雁永湛和羊潔親密的模樣,就打退堂鼓、鳴金收兵?

  說他偏袒也好,朱石擔心的其實是羊潔。那麼沉靜溫婉的女子,根本鬥不過囂張跋扈的將門千金。他的憂慮全都寫在臉上,「表小姐,我們今日去過的地方,你一個人千萬不可隨便跑去,要是讓少爺知道了……」

  「你放心,我不會說的。」秦靄香又望了望他。看朱石一臉凝重,忍不住噗哧一笑,笑容明艷無儔。「何來這種表情?我可不是笨蛋,只是想找那個婢女聊聊而已。」

  「羊姑娘不是婢女,請表小姐別去打擾她!」已經強調過很多次了,朱石口氣嚴正。

  「你何必這麼緊張?」秦靄香明亮眼眸一直打量著他,「你很關心她?這樣很好,很好。」

  朱石傻住了。他望著那張燦爛的笑顏,說不出話來。

  ☆ ☆ ☆ ☆ ☆ ☆ ☆ ☆ ☆ ☆ ☆ ☆ ☆ ☆

  幸好接下來府裡忙著過年,秦靄香又按兵不動,彷彿沒事人似的,開開心心等著過年,朱石忐忑的心這才慢慢放下。

  而熱熱鬧鬧的年過完之後,王府裡來了兩位貴客。其中一位是雁永湛的七皇叔;數日之後,連秦靄香的父親、北漠大將軍秦天白都到了。

  奇怪的是,平常來個幾天、探望一下就走的七皇叔,這次一待就待了好一陣子,連同秦將軍、秦靄香等人在乍暖還寒的初春江南遊山玩水,似乎沒有離去的打算。

  春暖花開之際,鄉試大考終於結束了。

  羊家男丁們全成了烤羊,累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準備要在家裡大睡特睡幾天——不用一早起床,從黎明讀到三更半夜;不用背一篇又一篇的策論,寫一篇又一篇的習作;不用練字、不用讀書,街坊鄰居還煮了大餐好好慰勞這幾個少年。接下來,就是等放榜了。

  而考完之後,另一個暫時鬆了一口氣的人,自然是羊潔。慰勞的大餐才吃完,她就被半哄騙、半強迫地拐回王府。雁永湛看她累得小臉都消瘦下去的憔悴模樣,並沒有忙著欺負她,只是讓她喝了點酒,在他舒適溫暖的大床上睡了,好好休息。

  「我要回去……我弟弟他們……」帶點酒意的她迷濛呢喃,就是放心不下。

  「睡吧,別多說了。大任他們從今晚開始大概會睡上三天三夜,不用你瞎擔心。」雁永湛又好氣又好笑,低頭吻她的唇卻非常溫柔,輕聲哄著,「乖,先睡一覺,睡起來再說。這陣子你也累壞了。」

  「你才累呀……辛苦你了……我該怎麼謝你……」她眼皮都合攏了,還在模糊地謝他。

  「傻子。」雁永湛輕吻她柔嫩的唇,喃喃道:「你整個人都給我了,還問該怎麼謝?」

  沒有回應。羊潔呼吸均勻細微,她睡著了。

  燭火隨即被吹熄,瘦削卻精壯的男人脫去外衣,鑽進被窩,在嬌小柔軟的她身旁躺下。黑暗中,修長的指戀戀地撫過她秀氣的眉眼,流連在有些酒意、透紅的粉頰上,彷彿春風輕拂過桃花瓣一般輕柔。

  雁永湛則是被惱人的響亮談笑聲給吵醒。外頭有人的嗓門大得令他難以忍受,加上敲敲打打的又不知在忙什麼,他黑著臉起床,隨便披上一件外衫,大踏步開門走出去。

  眾人一打了照面,全都愣住了。

  只見一向修飾得整齊優雅、無懈可擊的小王爺,此刻卻披散著發,外衣連腰帶都沒系,挺拔俊美中還帶點隨興慵懶的男人味,讓男人看了目瞪口呆,女人看了,全都紅了臉、心頭有如小鹿亂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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