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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瑪奇朵 頓時,他被自己猛然出現的念頭給嚇了一跳,接著失笑的搖了搖頭,笑自己多想了。 相見又能如何?他的親事已定,兩個人未來的名分也就是姊夫和小姨於,這已經是鐵錚錚的事實。 他不再回頭,只是在心中深深歎口氣後,把那番心思給壓到心底的最深處。 人生只恨,相見恨晚——即使這只是他一個人的執念。 沈蔓娘照例在誦完經後,點了祈福燈,又捐了些香油錢,才轉身離開大殿。 若依往常的慣例,她向來不會耽擱片刻,而是直接回府,偏偏今日她並不是那麼想早早回去,說實話,她不想看沈柔娘母女倆那奇怪的討好舉動。 大殿外總是會留一個負責迎客送客的小沙彌,他見沈蔓娘像是沒有打算立即下山的樣子,便小心問著,「女施主可要在小寺附近逛逛?」 沈蔓娘想了想,自己也許久沒在外頭走動,便輕輕點了點頭,並稍稍低頭看著他,示意小沙彌繼續說。 她不是不能說話,只是嗓音變成那樣粗啞難聽後,如果非必要,她已經很少在外人面前開口,久了也就成了習慣。 小沙彌不以為意,而是自顧自的說了起來,「我們寺裡雖然沒有什麼名川古跡,但是後頭放生池的石壁和碑林也是一絕,女施主不妨去看看,那裡人少,平常幾乎不見人走動,很是清幽。」 小沙彌也不說其他什麼桃花林之類的去處,直接就把寺裡最沒人煙的地方說了出來。 這個女施主每每來皆認真的誦經點燈,比他唸經的時候還心誠,他想她應該是會喜歡那些清靜去處的人。 沈蔓娘朝小沙彌點點頭以示感謝,然後一個人慢慢往寺後的小路走去,真打算去見見這寺裡的其他風景。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小沙彌忍不住搖了搖頭,低聲咕嚷著,「原來真有人年紀輕輕就像師父那樣老氣沉沉的啊!」 才剛說完,他的腦袋瓜子就被賞了一個栗爆,小沙彌吃痛的轉過頭,一見到打他的是一個白鬚冉冉的老和尚,頓時委屈的說:「我又怎麼了我?師父怎麼老打我啊!」 老和尚睨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又在那裡嚷嚷著什麼呢!還不趕緊做午課了。」 「阿彌陀佛!這就來了!」小沙彌裝模作樣的說著,然後頭上又被賞了一顆栗爆。 老和尚摸著鬍子看著他勵牙咧嘴的模樣,心中忍不住歎氣,雖說這孩子還沒有個和尚樣,但是若真像剛剛那個女施主那樣,年紀輕輕卻有一副看透世事的沉寂模樣,他也是不忍心的。 那模樣明擺著不是天生的,而是讓後天世事紅塵的艱苦給打磨出來的,只是不知道是哪家千金受了多大的苦楚才磨成現今這個樣子。 老和尚心中雖有些疑問,但活到這把年紀了,也明白有些事情是不能多間,只好持著小沙彌進寺裡誦經去,把心底那些雜念拋開。 畢竟人生雖多苦,但是那苦卻多是心中執念所致,假如放不下,便無法脫離,只希望那位姑娘能夠自己看開這點。 另一邊的沈蔓娘順著綠草茵茵的小路一路往後山走,穿過了一片矮樹叢之後,在一片石壁後,終於看見那小沙彌所說的放生池和石壁碑林。 剛穿過石壁,只見一汪清澈泉水從山巖中傾瀉而下,泉水彙集在下頭大約丈餘的潭子裡,裡頭可看見蓮葉片片,偶爾還可見幾尾帶著鮮艷鱗片的魚兒在水裡頭穿梭來去。 池子邊立了一塊塊的石碑,有些刻上經文,有些則刻有古人留下來的文章,蒙刻在石頭上的字,經過多少年來的風吹雨打,多多少少有些磨損了,幸好這無損於後人欣賞,反而替那一塊塊石碑增加了不少歷經風霜的痕跡,別有風味。 對於那一汪清澈的泉水,沈蔓娘只是隨意掃了一眼,隨後挪動腳步走進那一片密集交錯的碑林之中,一塊塊慢慢欣賞,偶爾看到自己有興趣的,就停了下來,也不管會不會弄髒自己的手,便伸出手指隨著石碑上的刻痕,輕輕描繪。 她不知道自己在碑林裡花了多少時間,只知道當自己回過神來時,即使還戴著帷帽,也覺得臉上火辣辣的有些難受。 沈蔓娘站起來的時候覺得有些暈眩,腳步有些虛浮,卻還是強撐著往前走,一直走到了剛剛的潭水邊,才蹲下身來想洗去手上的泥塵。 只是剛蹲下、低了頭,頭頂帷帽上的面紗就有些礙手礙腳的沾濕了不少,她便空出一隻手想把那面紗給稍稍撩開,不料一個男人的聲音突然從後頭響起,她陡然一驚,腳下一滑,整個人重心不穩的就這麼跌入潭子裡。 隨著那一聲落水聲,任守一整個人都糟了,楞了一會兒,才連忙衝上前去,打算跳進潭子裡救人。 這潭子看起來雖不深,但是也有快半個人高,更何況這潭子里長年養魚、養蓮,幾乎從未清過潭底,底下的污泥想必也是厚厚的一層,本來人在水中就難以施力,更何況是踩著滑腳的一攤泥潭? 沈蔓娘剛跌入水中的時候,一時驚慌之下,腳還蹬了幾下,卻只把潭泥給瞪了起來,讓潭水變得混濁不已,自己的眼睛頓時也變得又痛又刺,整個人只覺得沉重的水拉著衣服讓她往下沉……忽然,一個溫暖的懷抱和一雙有力的手臂從她身後將她托起,她自然而然往那溫暖的地方靠去。 任守一一下水便在混濁的水裡著實找了好一番,所幸潭子並不大,他終於抓到了她的衣裳。 好不容易等到兩個人一身狼狽的上了岸,沈蔓娘被他翻了身子半趴在地上,整個人無法控制的吐著髒水,一雙眼因為染了污物而發紅,小臉更是白得可怕,身子抖抖瑟瑟的,看起來好不可憐。 任守一看著她,心裡又心疼又愧疚,沒想過只是喊了她一聲姑娘,竟會嚇到她,害她跌進潭水裡。 其實這時他本應跟著友人下山了,但心裡總記掛著那抹倩影,便心血來潮的決定上山走走、散散心,不料能再遇見她。 再相遇,他忍不住閉口喚了她,誰知——「姑娘,你還好吧?」她那淒慘的模樣讓他十分擔憂,不禁關心的問著。 沈蔓娘只覺得五臟六肺好像都要讓自己給吐了出來一樣,偏偏還是覺得嘴裡都是那潭水底的爛泥味。 八、九月的天,已然入了秋,雖說平常不感覺冷,但是身處在這山裡,全身又泡了水,被這山風一吹,她也忍不住全身蜂縮、顫抖著。 種種的不適讓她對於那個救自己一命的恩人的問話,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又被多問了幾次之後,才終於蒼白著一張臉、搖晃著身子打算站起來答謝。 「多多謝這位公子了!我……我沒事!」她很想表現出一點都沒事的樣子,但是那蒼白的神色、一身的狼損,讓她的話大大打了折扣。 原本就沙啞的聲音因為剛剛乾嘔的關係更顯得粗嘎難聞,她不禁越說越小聲。 任守一如果真的只是純粹路過救人,那麼他就應該就她的話順勢接過這感謝後,頂多將人送到寺裡有人煙的地方,便可直接轉身瀟灑離去,只是不說剛剛似乎是他猛然出聲才讓她跌進潭子裡的,就是看在這個人是她的分上,他也不忍心就這麼直接離開。 想著,他解下身上還穿著的外氅披在她身上,輕聲說:「姑娘不必謝我,說來是我驚擾了姑娘,才會害姑娘不小心落水,本就是我的不是,收了這感謝不是讓我無地自容嗎?」 沈蔓娘一聽這話,又仔細聽了聽這聲音——的確是她落水前聽到的那聲音,頓時沉默不語。 雖說她落水的確是他害的,但怎麼說人也是他救的,兩相抵銷,這時候似乎說什麼都不恰當,她索性一句話都不說了。 她一不說話,任守一反而覺得自己是真讓她生氣了,平日那不羈的樣子沒了,臉上頓時露出了幾分著急。 「姑娘,你別生氣,我只是……只是見你一個姑娘家蹲在水邊,擔心你該不會是迷了路或者是……」想做什麼傻事,後頭這話沒說完,他馬上就收了嘴,然後傻傻的對著她尷尬的笑著。 第2章(2) 沈蔓娘只是不愛說話卻不傻,聽他這麼說也知道那沒說完的話是想說些什麼。 她的唇角淡淡勾起一抹弧度,聲音輕輕的說:「不管如何,多謝公子好意。」 她不過是嘴角輕揚,但這甚至不算是笑容的笑,就讓任守一有些恍神了。 一時之間,他只覺得自己的心,似乎亂了。 這個發現、這個感覺他不能說好,甚至理智在提醒著他,他是一個已經定了親的男人,最好現在趕緊遠離這姑娘,偏偏他無法做到,腳甚至像紮了根似的,粘在原地不肯動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