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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寄秋 「是滿燙了,水都燒開了,你們要是不讓一讓,這壺水若濺傷了你們,我可不負責。」 含諷的譏誚聲一起,兩條人影飛也似的分開,背對背的各自理理衣裳,彷彿真有那麼一回事,讓人多了遐想空間。 再怎麼說張玉琳都是未出嫁的閨閣千金,還有那麼點羞恥心,一見有人不識相的打擾,她多少會惱羞在心,連忙放開被自己緊纏不放的男子,快步走開。 反正來日方長,她總會再找著機會,雖然有些可惜,不過也算嘗到甜頭,下一回她一定能一舉成擒,讓小王爺淪為她裙下之臣。 反觀趙玉塵則有做錯事的心慌,他不敢直視來者的眼,心虛又不安,亟欲辯解卻苦無機會,拎著茶壺的秀麗女婢僅冷冷的一瞟就讓他汗濕淋漓。 「我常對小姐說,養條狗也絕對比人忠心,瞧她費了多少心思才把一個傻子調教成人,結果人家怎麼回報她?!」果然是仙子看走眼了,錯把礫石當美玉琢磨。 「你誤會了,我不是……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我……」他急得口齒不清,自己說了什麼都不清楚。 「不過這樣也好,你有了別的女人,小姐也會安心,她一直擔心你離不開她。」這下省得找借口了,直接走人了事。 「什麼離不開她,你是什麼意思?」趙玉塵的神色變了變,一個箭步衝到她面前。 「聽不懂嗎?那我說明白點,當初要不是你娘強逼小姐嫁給你,我們早就回到天……」庭。 「鹿兒。」 一聲輕斥,裊裊身影由風中走來,衣裙飄飄,恍若仙人臨水一方,帶來淡淡的宜人清香。 「小姐,你應該跟他說分明,我們不會永遠留下……」早晚要回到天上。 她是天鹿,神的坐騎,豈能老是逗留人間,明明形似辟邪有甲有角,卻要佯裝普通的鹿,以免嚇壞民間百姓,忽人忽鹿的都快忘記原來的長相。 「鹿兒,少說兩句。」沒瞧見他都嚇傻了,一臉慘白。 「哼!我也想少說兩句呀!可是一看到他不長進的樣,我就替你叫屈。」堂堂的綠柳仙子配他一個人間男子是委屈了,他居然不知足地挑了個庸脂俗粉來褻瀆仙恩。 「夠了,你下去吧!灶上的湯正熱著,你去瞧一瞧。」不支開她,又怕她會鬧得天翻地覆。 鹿兒沒好氣地嗤哼一聲,一扭頭走向花叢的另一端,再由樹後冒出時,赫然是嘴咬著茶壺的尋常山鹿,甩了甩鹿尾拂去落在背上的枯葉。 其實她的出發點也是一片好意,事情拖得越久越抽不開身,趁著捉姦在床一次理個分明,省得日後難捨難分,更添痛苦。 仙子就是太菩薩心腸了,老想著給為惡之人自新機會,一拖再拖反而助長其氣焰,到最後變本加厲地連良心都淹沒了。 仙子想渡人,卻什麼人也渡不了,反倒是養大了惡人的胃口,任其一次又一次得寸進尺,演變成今日的無法收拾,分不清她是渡人還是害人? 「娘子,你要跟鹿兒到哪裡?」趙玉塵的喉中乾澀,硬擠出來的聲音略帶顫抖。 綠柳吸了吸氣,漾起一抹極淡的笑靨。「鹿兒就愛說些嚇唬你的話,別當真。」 「你……你真的要離開我?」沒聽見她的否認,他連動也不敢動地屏住氣息。 「也許去廟裡上上香,求菩薩保佑你一生順暢,衣食無缺……」她笑著說,但眼底卻無笑意。 「你說謊,你根本是過廟不入,夫妻四年,你連一次也沒拜過菩薩。」他大吼,雙掌緊握成拳。 她幽幽地歎了口氣,看著走開的張玉琳。「你去送玉琳表妹回房吧,她這模樣不好見人。」 或許就是她了,他這一生注定的姻緣,她怎能讓他追悔終生?! 「不,我們先談談,我要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他們早該談開了,夫妻間不該有秘密。 第七章 「我沒有背著你胡來,是她一直抱著我不放,我掙不開來才令人誤解,我……」能讓他動心的只有她。 「不用多說了,女子的名節為重,既然你對她有意,不如就成就了一樁好事吧。」她不會難受的,絕對不會,她可是修練有成的綠柳仙子。 「你不相信我?」他臉色頓然一白,腳步踉蹌地退了兩步。 「我相信你,但是……」雖然很為難,她還是得說出口。「有不少僕婢見到你們在園中發生的事,若是我們昧著良心說是玉琳表妹的不是,外人要怎麼看待你這位小王爺,你又如何服眾?」 「你的意思是……」他不希望她說出口,因為他已經知道她要說什麼。 她苦笑著說:「就順著婆婆的意,免傷和樂……」 綠柳的話才說到一半,即被一陣怒吼聲打斷。 「我不娶,你根本不相信我是不是?想藉此離開我,一去不回頭。」這一年來他始終懷著不安,就為她日漸減少的笑容。 雖然沒人刻意提起,但他知道每當夜深時分,她總是望著他的臉一再歎息,一副若有所失又憂心忡忡的模樣,以為他已入睡便推門外出,獨坐石階一臉惆悵,好像懷有很深的心事,不能和外人道。 他曾偷偷地跟蹤她幾回,每一次都瞧見她眉頭深鎖,對月叨念著該怎麼辦、該怎麼才好,有時甚至留下兩行清淚而不自覺。 他很不忍心,想出聲安慰她,但又怕真那麼做後,她反而將心裡的事藏得更深,一個人積鬱在心,讓他無從得知她究竟在煩惱什麼。 她瞞了他很多事,而他從來不問,以為她終究會吐實,但是…… 「你從來就沒打算跟我做夫妻吧!你說的時候未到其實只是拖延,一直到我主動離棄你,你才能走得毫無牽掛。」 趙玉塵說得痛苦,滿臉是強抑悲痛的神色,看得綠柳萬分不捨,她一開始的動機是幫他避開危險,沒想到事情會因此失控。 「你太激動了,冷靜一下。」她也需要找個地方好好想一想,她做的到底是對還是錯。 乍見他與張玉琳相擁那一幕,她頓時腦子一空,久久無法言語,四肢凍結由腳底寒至心,完全沒法思考怔如石人,失去反應的能力。 她花了好大的氣力才說服自己不要在意,那是他原本該過的生活,是她剝奪了他身為男人的慾念,是該還給他了。 心口很痛,像刀割一樣,她痛得必須按住胸口才能跨出一步,佯裝自己並不在意,還要為他感到開心,假意是賢良有容的娘子。 他說得沒錯,她的確不想跟他做夫妻,一切是權宜之策,她想她只要教會他自保能力便能功成身退,各歸本位,回到沒有彼此的日子。 但她忘了把變數算進去,朝夕相處的夫妻之情改變兩個人的心境,直到此刻她才驟地明白一件事,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她已動凡心,教她智慧的同時也付出不該悸動的心,她犯戒了。 「我能冷靜嗎?你都要離開我了,叫我怎麼無動於衷,眼睜睜地看你離去?」他做不到。 「玉琳表妹很活潑,也許……你可以試著接受她。」她不願再騙他,說什麼永不分離的話,人生無常是他必須面對的現實。 「告訴我,娘子,你想到哪裡?」他放棄追問她方纔那個問題,怕得到令人心碎的回答。 「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天之涯海之角也到不了的神之國度。 「那我跟你去,我不做小王爺了,誰要,誰拿去。」如果為保有現今的尊榮而失去她,他寧可全部捨棄。 聞言,綠柳動容地輕撫他的臉,「若是可以的話我也想帶你去,但是不行。」 「為什麼不行?」難道她一點也不顧念多年的夫妻一場……或是他。 趙玉塵流露出將被遺棄的受傷神色,一想到她是因為不愛他而遠去,他心痛得幾欲碎裂。 「玉塵……我回去是要受罰的,所以不能帶你去。」她不知道會遭受何種刑罰,私自下凡可是一條重罪。 昔日牛郎織女被罰一年只能見一次面,兩人隔著一條銀河遙遙相望,看似近在眼前,實則千里遙遠,那種觸不到的痛最為磨心。 而織女尚是玉帝的女兒,有了王母的說情尚且重罰,她不過是觀音座前的小小仙婢,天規天條豈會輕饒。 「既然要受罰就不要回去了,留下來和我一起,我會保護你,愛你一生一世,絕不生二心。」他急切切地許下誓言,只為留住她。 「一生一世呀!」多動聽的話,可是卻如泡沫不可靠……「天上人間相隔有多遠,你可否知情?」 「天與地只有一線之隔。」他回道。 「一線……之隔?」靈眸中流露出一絲困惑。 趙玉塵擁著她纖弱的雙肩,指向遼闊的遠方。「你瞧,藍天是不是連著綠地,它們的距離短得不用仰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