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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綠光 「嗯,昨兒個是我頭一次看見他的臉。」畢竟她到咸陽後也不過見過他兩次,而且都是低著頭。 「嗄?」 「其它夫人可怨他怨得緊,說將她們安置在後宮,只是囚得她們年華老去。」 楚夫人聳了聳肩,倒不怎麼在意。「聽說贏政勤於朝政和軍事,對後宮女子興趣缺缺,設了後宮也不曾踏進,可對我來說,這樣更好,待在這兒不愁吃穿還有人伺候著,沒什麼能再挑剔的了。」 荊軻聽著,不禁想起贏政徹夜審閱竹簡的模樣……原來不是偶爾為之,而是一直如此。 「倒是你,怎麼跑來這兒了,是接了鉅子令嗎?」 雖說兩人都是慶氏之後,可是荊軻的父母早逝,雖說有慶家人幫襯著,但慶家人也不是富有人家,能幫的也不多,只知道後來她拜進了墨家之門。 「不是。」一講起這段時間的辛酸史,荊軻真想為自己掏一把淚。「說來話長,橫豎眼前也只能找機會下手了。」 楚夫人沉吟道:「卿姊姊認為贏政真是個惡人?」 「他當然是。」 「嗯……亂世之中,善惡相當難辨難定論呢。」楚夫人歎了口氣,接著聽到宮女的聲音,話語馬上一頓,她從宮女手中接過糕餅,便又讓人退下。「卿姊姊嘗一點,廚子的拿手糕點,入口即化,教人一吃就上癮。」 「不了,你知道我向來不愛嘗這些。」慶氏餘人面臨很長一段時間的衣食不足,能吃的是絕不會省下的,但……「昨兒個瞧見你,我還以為你有喜了。」 楚夫人愣了下,低頭瞧了眼自己圓滾滾的身形,自嘲道:「當飽死鬼比餓死鬼來得強。」身形什麼的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要餓肚子,她已經餓很久了,不想再餓了。 「吃得斟酌點,好歹是懂醫的,把自個兒調養得好些。」慶氏餘人沒什麼了不得的本事,就靠行醫混口飯吃,就連她也懂些皮毛,更遑論是最得真傳的慶兒。 「放心,現在的我是出世以來狀態最好的時候了。」要是哪天被趕出宮,她至少可以多餓上一陣子。 既然確定慶兒一切安好,荊軻便安心了,起身就打算告辭,省得待會有人找來,牽累了她。 「卿姊姊,聽說贏政是個文武雙全的君王,你手無寸鐵想殺他,可以說是一點勝算都沒有,硬拚的話,大概也只能如燕太子丹所設想的使出美人計了。」 楚夫人幽幽的嗓音從身後傳來,荊軻更想歎氣了。那個可惡的混蛋大抵也早已推演過,才會要她使美人計,趁著男人最脆弱之際下手……真是個下流又卑鄙無恥的混蛋,最好不要讓她有機會反撲,否則她會讓他知道什麼叫做凌遲。 「要不要我教你?」 「不用,多謝。」 「啊,後宮姊姊們應該都挺厲害的,要不要跟她們……」 「告辭。」荊軻頭也不回地離開。, 待荊軻回到慶平閣時,天色已大半變得灰蒙,遠處刮起的黃沙漫煙遮蔽著壯麗的晚霞,那般輝煌燦爛,卻是近黃昏,一如幾個大國,看似繁華似錦,實則繁華落盡。 「荊轉!」 聞聲,荊軻緩緩回頭,就見秦舞陽端著食盤,而阿蕊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你……唉!」秦舞陽走近,瞧見她眼下的黑影,又想到她昨夜沒回來,猜測她大概已被生米煮成熟飯,不禁用力地歎了口氣。「唉唷……」 幸好阿蕊眼捷手快,一手撈起他拋落的食盤,一手托了他往後飛的身形,才能教他沒在地上滾個百兒圈的。 「你……為什麼又踹我?」秦舞陽淚如雨下地問。 荊軻完全不理睬他,逕自問著阿蕊,「傷勢好多了?」 「嗯,謝謝大人關心。」阿蕊羞怯地點了點頭。 「那天你實在不該客氣的,人家怎麼對你,你就怎麼回敬,否則早晚還是要被人給踩在地上。」 「可奴婢力大無窮,手勁控制不佳。」阿蕊怯怯地道。 「那你就要學會如何控制力道,至少往後那傢伙要是有什麼邪心惡想的,才能打得他連東南西北都搞不清楚。」荊軻說完,眼光微微一瞥。 秦舞陽立刻躲到阿蕊身後,此時他真的很慶幸阿蕊夠高大,他才能夠完完全全躲在她身後。 「秦大人待奴婢很好的,就連臉上的傷藥都是秦大人抹的。」阿蕊怕她誤解,趕忙解釋。 「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 「喂!我跟你有仇是不是,你為什麼就非得把我想得這麼齷齪?她不趕緊把臉治好,難不成是要天天嚇我不成?!」秦舞陽跳出來解釋,但一瞥見荊軻冷沉的目光,二話不說又躲回阿蕊身後。 「抬頭挺胸,不要老是縮著脖子,難看。」荊軻往阿蕊的鎖骨一拍,見阿蕊一站直,硬生生比自己高上快一個頭,尋常男子都沒有她的這般身形高度,難怪她老是縮著脖子走路,看起來就很好欺負。「這樣不是好多了?地上沒銅錢,盯著地上你也撿不到半個。」 阿蕊怯怯垂著眼,心裡明白荊軻這是在激勵她,也試圖改變怯懦的自己。 「荊使節。」 荊軻回頭看著已來到面前的福盛,緩緩朝他施禮。「福大人。」 「荊使節不需多禮,可以直呼我的名。」 「那麼福盛也可以直稱荊軻即可。」 「就這麼著。」福盛從善如流地道,順口又問:「你沒在大王那兒用膳?」 話一出口,荊軻的眼角餘光就瞥見秦舞陽拉長了耳朵,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噙笑道:「大王政事繁忙,我回慶平閣用膳。」 「奴婢再去替大人取一份。」阿蕊忙道。 秦舞陽雖然很想留下來聽聽有沒有什麼有趣的事兒,但阿蕊不在,他很怕一個不小心就被荊軻踹到黃泉見爹娘,連忙跟在阿蕊的屁股後頭一起離開了。 荊軻隨著福盛回慶平閣,走近時,瞧兒慶平閣前方土台廣場上竟已召集了上百名宮中侍衛,全都全副武裝,她不解的道:「這是……」 「宮中例行操演。」 她直盯著兩方對陣,雖然只是點到為止,但是演練得極為逼真,儼然像是兩軍對戟。 「這是大王嚴令的定期操演,也是大王親自編排的對陣。」瞧她看得雙眼都直了,福盛趕忙趁機進言,要讓她知曉大王的全才,繼而教她生出敬仰之心。 「……是嗎?」多可怕的贏政,竟連編陣都行,如此全才,如此可怕之人,怎能再留他於世! 非殺了他不可,她不能眼睜睜看著每座城都像朝歌一樣被屠殺焚燬。 「荊軻,你怎麼了?」福盛低聲問道。 他的本意是要她生出敬仰之心,可為何她卻目露殺氣?她不會直到現在還打算暗殺大王吧? 「福盛是宮中衛尉,劍術該是不差才是。」荊軻突然說道。 「我和兄長是由大王親自教導的,我較不才,只學得大王五成的劍術。」福盛不是浮誇,而是他真的用盡力氣拚命學,但還是每次都被當狗打,說五成,應該是差不多吧。 她頓時雙眼一亮。「既是如此,可否賜教?」 「嗄?」他卻一臉為難,不好吧,男人打女人,勝之不武,更何況她還是大王的女人,要是被大王知道了,他一定會被打死的! 當贏政忙完手邊的事,天色幾乎已經全暗了,早過了晚膳時間,要是以往,他乾脆就省了,但現在不成,他允諾過荊軻要同食共寢,於是他立刻擺駕慶平閣,沒想當他來到慶平閣時,看見的是—— 福盛節節敗退,差一點點就要被當成狗打了,非常之狼狽且難看。 「福隆,你認為福盛是故意讓招嗎?」贏政問著身後的福隆。 福隆微瞇起眼。「不,他用盡全力了。」 「果真!」贏政那一整個心喜呀,直覺得自己真是挖到寶了。 故事裡的荊軻最終被正牌的贏政給殺了,誰也不知道被喻為第一勇士的荊軻到底有多少實力,可如今他知道了。 他拜在墨家門下,肚子是有墨水的,如今看來還是個劍術高手,太好了,他絕對不會讓他走! 贏政一把抽出福隆腰間的佩劍,點地躍起,硬是介入荊軻和福盛之間。「勝負已見,還請賜教。」 「求之不得!」荊軻心喜地格開他,退了兩步調整氣息。 贏政直瞅著她一頭鴉色長髮隨風飛揚,襯著那雙鬥氣張揚的眼眸,莫名亢奮,期盼著與她對招。 思忖間,荊軻已經出招,劍光凌厲地朝他命門直攻。 贏政一個下腰閃避,單手執起近五尺的青銅劍回擊,昏暗之中竟迸現火光。 荊軻毫不留情地一輪猛攻,贏政只守不攻,劍鋒交擊的瞬間,星火飛跳,聲響震耳,教在場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哥,大王讓她不少吧?」福盛狼狽地拖著長劍走到兄長身旁。 「不多。」 「不會吧……」所以不是他的錯覺,他是真的被當狗一樣的打? 天啊,他竟然輸給一個女人,還輸得這麼淒慘,他是衛尉耶,往後他要怎麼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