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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寶臨    


  「可是你終身大事……」

  「別擔心我……哎呀!我差點忘了今兒個只能來一下下,我得趕回去了,否則怕店裡生意太好,人手不夠忙不過來就麻煩了。王伯伯,您好好休息,不然哪來的力氣對新學子們傾囊相授呢?好了,我得走羅,您多保重身子!」欠身一福後,她趕緊閃人,否則王伯伯一關心起她的婚事,可就沒完沒了。

  轉身離開王海的私塾,姬水晚的腳才剛踏過門檻,就看見外頭有一個熟識的人在等著她。

  這腳踏出去不是,收回去也不是。屋內有個關心她婚事,關心到連她不知所措的老男人;外頭則是一個關心她全身上下,連她的嘴唇都來關心過的小男人。

  天啊!她就不能遁地或是飛天,沒有別的選擇嗎?

  「下個月拿出六十兩銀子?你明明就對我很有信心,幹嘛……」

  「噓!」姬水晚一把拉走齊曉鋒,深怕他的聲音被王海聽到,到時候她可就解釋不完了。

  「晚兒,晚兒,晚兒。」被她拉著走,齊曉鋒搖頭晃腦地念著她的名。

  「誰准你這麼叫我的?」她回頭瞪了他一眼。

  「我又沒叫你,我是在叫地上那隻小黃狗在吃飯的那個『碗兒』。」

  「你……」

  「咦,這是你第一次主動牽我的手。」雖然剛說完就被她重重地甩開,不過被她有些冰冷的小手給緊緊拉著時,他竟然有種暈陶陶的感覺湧上心頭,「誰叫你跟來這兒的?你不去忙你的義診、餵你的客人喝湯,反而跑來這兒亂什麼?」他的手太溫暖,害得她心跳瞬間失序。

  「關心你啊,不然你在街上暈倒怎麼辦?到時候誰來救你?」

  「我寧可暈死也不要被你的針給扎醒。」想到昨日那讓她痛到從鬼門關回來跟他抗議的那針,姬水晚忍不住抖了幾下。那還真不是普通的疼啊!

  「不提這個!沒想到你竟把辛苦存下的錢都拿來幫助別人,慷慨地資助貧寒子弟上學,嘖嘖,叫你財奴還真是有些失禮了,以後應該叫你仙姑才對!」雖然說勤儉持家是美德,不過過去還以為她是省到變小氣,沒想到這小妮子竟然是把錢省下來幫助那些貧困之人,著實讓他有些意外。

  「我沒那麼偉大。」她快步往客棧走去,不想再讓他多問。

  「不過我想問問,為啥你不拿這些錢去幫一些連飯都吃不起的窮苦人家,讓他們有飯可吃,解決人命關天的問題,反而是幫這種較次要的讀書問題?」這點他倒是很好奇。

  「什麼叫讀書是次要問題?你難道不知道求取功名,對一個寒窗苦讀多年的學子及他們的夫子,是多麼重要的事?」姬水晚忍不住激動了起來。

  過去秦尚節說過他是靠自己考取功名,與「德海書院」的姬慈德以及王海的栽培毫無關係,單憑德海書院的兩位私塾夫子,是栽培不出狀元郎的。

  雖然在爹過世後,德海書院也跟著消失,但她為了替爹爹及王伯伯爭一口氣,再苦她都要栽培出一位狀元郎。

  「我知道很重要,但功名真的抵得過有沒有下一餐重要嗎?」

  「有下一餐當然重要……你這人真是莫名其妙,我幫我的世伯,又關吃不吃飯什麼事?幹什麼拿一些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情來問我?」

  「是沒關係啊!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什麼要去幫那位私塾夫子以及那些學子,如果你只是單純的想幫助貧苦人家,應當是像一般樂善者一樣在家門口發米、飯菜及銅錢。再加上如果你在慈香客棧這樣濟貧,是可以為客棧及你自己帶來名聲及好風評。

  但你卻選擇這種對自己幫助最少,而幫助到的人數也最少的虧式行善,所以我才好奇你這麼做的動機是什麼?何苦這麼做?」沒想到他這樣套她話,還是沒有套出些端倪。沒關係,他還有偷聽到到的線索。「哎呀!我想起來了,剛才那位夫子不是說要為你爹及你討個公道?難不成……」

  「庸醫,你能不能不要煩我?」她不想講那段過去,一點也不想。

  「喂,你又叫我庸醫了……好,既然我是庸醫,那明兒個我就不義診,也不繼續幫你提高客棧的收入了,你那些小梅子、小虎子、羊肉爐就沒錢上應天府應試了。」奇陸,他怎麼覺得這三個人名好像可以煮成一鍋了?

  「是青梅子跟楊儒……喂,你不要因為度量小,就反悔自己立下的約定。」天啊!為什麼她一次次被他牽著鼻子走?

  「為了證明我有度量,這樣吧,叫我神醫就原諒你。」

  「庸——醫!」她刻意拉長了語調。

  「不然你親我一下。」他將臉靠了過去。

  「庸醫,庸醫,庸醫……」怎麼會有這麼惡質又不要臉的大夫?她真是輸他到底了。

  「不幫你了。」「那好啊,你就準備一輩子當個跑堂吧。」姬水晚轉過身,往回客棧的方向走去。

  「那也不錯,我可以陪著你一輩子。」

  「陪著我一輩子……」姬水晚緩緩停下腳步,口中喃喃自語。像是胸口被重重擊了一下,一口氣就這樣梗在那兒,堵住了她的思緒、她的力氣。

  「一輩子當跑堂,還是陪你一輩子,不論哪個決定我都沒有損失,因為都是在你的身邊,可以天天看著你。」如果被爹娘知道他當店小二,大不了就被是逐出齊家。

  反正就算沒了他,齊家還有曉銳來接手,還是一樣能以醫術傳家,只不過會少賺「一點點」罷了。

  「你怎麼不走了?又不舒服嗎?」他輕拍著她的肩膀,難不成她又發病了?

  「無聊!」回過神的姬水晚深吸了一口氣,她是怎麼了?怎麼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讓她的心起了波瀾?

  不行,她絕不能讓男人的甜言蜜語蒙蔽了理智。可是無論她怎麼否認怎麼拒絕這一切,但她的心卻流著一股暖意。

  熱熱的、暖暖的、甜甜的。

  「晚兒。」他在後頭輕聲地叫著。

  「不要這麼叫我。」她轉過身,緊咬著下唇,不讓眼淚流出來。

  「不,我要叫你晚兒。剛才聽那位老人家這麼喊你,讓我決定以後也要喊你晚兒,多好聽。」他們走到一間大宅院的後頭,宅院裡的紫杜鵑開得正艷,落了一地繽紛。

  「你不是我的家人,不要這麼喊我。」看著一地的紫杜鵑,讓她想起爹還在時,姬府裡也是滿院紫杜鵑。以前院裡開滿了花,爹總會在花下設宴,讓她與所有得意門生吟詩作對。

  可現在爹早已含恨歸天,姬府也早已賣給了他人,過去的一切已經永遠回不來了,那曾經是最美的一刻,現在竟成了最痛、最不堪的回憶。

  「你有很多的故事藏在心裡,願意說給我聽嗎?」他一個箭步跨上前,將姬水晚單薄的身子給摟進懷裡。

  「你……」曾經有一個人也在滿地杜鵑的時刻,緊緊地抱著她,對她訴說著他的愛慕之情,但那個人卻也是傷她最重、害她痛失慈父的無情郎!

  一想起秦尚節,姬水晚就難過得哽咽了起來。並不是因為他的毀婚,也不是被他拋棄而痛苦,而是這一切都是因為秦尚節利用她,最後害得她爹含恨歸天,死不瞑目。

  但齊曉鋒的懷抱卻不一樣!她可以感覺到他漸漸變重的呼吸、加快的心跳,這一切的情緒起伏及悸動是那樣的明顯真切,不可能是虛情假意的擁抱。

  當他吻上她的時候,他竟能化去她所有的不安與自我保護,任他親吻,任他縱情。

  當她夜裡在床上想著他的吻、他的擁抱時,齊曉鋒那熾熱的體溫,彷彿還能溫燙著她的心,這一切讓她明白自己已動了心——對齊曉鋒動了真感情。

  可是……可是現在的她,已不是過去那位出身書香世家、待於閨中的姬家好女兒了,她只是個成天在外拋頭露面、迎往送來的女商人,也是個被退婚的老姑娘罷了。

  一個姑娘被人退了婚,就像一個洗不去的污點,永遠擱在她的心頭上;對於她的名聲,也像是被沾了墨的絹,再怎麼洗,還是一圈黑,記錄著她的不完美。

  「晚兒?」他輕輕鬆開手,因為他明確感覺到她變得急促的心跳。

  「讓我靜靜,不要再跟著我!」姬水晚拉起裙擺,頭也不回地跑離這讓她幾乎無法承受的地方。

  她需要一個人好好地靜一靜,讓她把這一切理出個頭緒。

  第五章

  「來!小李啊,快給穿紅衣的那桌客人上一盤醉雞跟一盅霸爺湯!還有,把爐子上煨著的舒暢湯,給端上吉祥三房跟如意五房,兩房都各要一盅,手腳要麻利些。」

  春迎忙著交代新來的店小二,此刻的她,像真正老闆娘似地忙進忙出,迎來送往。

  「哎喲!王大爺,您來啦!我知道,要兩盅霸爺湯跟一盤蜂王乳香糕對不?都給您準備好了,您先坐著,馬上給您端來。夏臨!王大爺來了,快把菜端上。」話一完,春迎就扭著屁股,過去歡迎煙花胡同最大的妓院歡歡閣的王老闆。開玩笑!王老闆自從喝了霸爺湯重振雄風後,不但不再跟慈香客棧作對,反而還大力推薦歡歡閣的客人來這兒進補,客人們補完後,才能到歡歡閣全力奮戰,大方撒銀子,如此一來就能達到雙贏的局面,兩邊都賺得財富滿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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