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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余宛宛    


  事實上,他已經偷偷到過地宮及祭殿。可他發現,地宮和祭殿出入處的「血結印」,他雖能解。可藏在密室間的「鎖靈盒」卻只有他爹能解開。

  因此,他才會決定在明日送走喜鵲——

  因為他要用他的命去換他娘靈體的自由。

  辟哩啪啦辟哩啪啦辟哩啪啦……

  當炮竹及鑼鼓聲離獨孤蘭君愈來愈近時,甚至進入到宅第之時,他知道今天要獻祭的人來自他的家裡。

  該說就連老天爺都站在他這邊嗎?他原本還得花點時間找出明日獻祭之人,要對方配合他的行動,現在也不用費事了。他還多了點時間,能夠再去祭殿及地宮裡熟悉一回地形。

  可是,喜鵲究竟跑哪裡去了?莫非知情了獻祭一事,心裡難受,所以躲了起來?

  獨孤蘭君眉頭一皺,愈想愈覺得此事可能性甚大。於是加快腳步,往她平日最愛去的那座樹園裡走去。

  「主人。今日府裡的朱純有幸成為明日祭品,之後還會有個新人進到府裡服侍。」府內管事見他匆匆走過,拱手站在路旁大聲稟告道,身後還跟著兩名祭族人抬著一箱準備送給獻祭者的禮物。

  獨孤蘭君點頭,面無表情地繼續往前走。

  樹園裡有幾株百年老木,擋住了日正當中的熾陽。喜鵲向來怕熱又愛爬樹,最可能躲起來的地方應該就在這裡。

  「喜鵲,下來。」獨孤蘭君站在林中命令道。

  「師……父……」回應他的,是一個哭到哽咽的抽搐聲音,和一張哭得眼睛都沒法子睜開的小臉。

  獨孤蘭君一看她竟爬到了三層樓高的樹上,心下頓時一驚。

  他胸口一提氣,也快捷地爬上了高樹,不一會工夫便攬住她的腰,坐到了她身邊。

  若在平時,喜鵲是一定要狗腿地稱讚師父上天下地,無所不能。但她此時一看到他,眼淚卻流得更凶了。

  「為什麼要獻祭?她才幾歲!而且一個月還要死三個人!」她揪著他的衣服,啞聲問道。

  「因為人的魂,只能維持十天就會消散。所以,每隔十日,就要有新的魂體去支撐我娘的身體。」他用力抱住她顫抖的身子,低聲說道。「而年輕的魂體較易控制。」

  「那些被放入你娘身體裡的魂,不會不甘心嗎?」她哽咽地問道。

  「『魂』無念,自然也不會有怨恨。會挾帶恨怨的,是『靈』。那些被當成祭品的祭族人之靈不甘成為祭品,不願依照天道輪迴離開人世,於是便在祭殿飄蕩。」他說。

  「然後呢?」她望著他緊抿的雙唇,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巫師便會前去除靈,用術法讓它們四分五裂,永世不得超生。」

  喜鵲傻眼,握著他衣襟的手緩緩地鬆開,滑落在身側。

  「為什麼會這樣?」她無力地問道,淚水又不知不覺地滑出眼眶。「他們都不是壞人啊!為什麼要遭到這種報應?」

  她無聲的落淚,讓他整顆心都緊了起來。只氣自己不能讓她笑著過好日子,而要讓她陷入這般境地以及未來可能都要以淚洗面的日子。

  「不許哭了。」他啞聲說道。

  「死了那麼多人啊。」她吸吸鼻子瞪他一眼。

  「我不在乎死了多少人。」獨孤蘭君看著她,沒費事掩飾他對人命的淡漠。「我的手裡死過太多人命,我對死亡沒法子像你那麼感傷。我只在乎我在乎的——我娘的靈至今仍被困住,不得超生,所以我會為了這事而努力的。」

  「如果救出你娘的靈,是不是就不會再有人枉死了?」她眼睛一亮,突然懂了。

  「應該是。」他望著她眼裡的期待,美眸閃過一抹哀慟,但他很快地垂眸掩去。

  「那就太好了,那祭族人就不用再犧牲了。」她一想到這裡,心情便大好了起來。「還有,祭族人為什麼不能離開巫咸國?」

  「我猜想他們都被下了毒,每月祭師賜下的平安餅則是解藥。」

  「所以,你才會想找上官大夫過來!你找他不只是為了你娘的身子,對不對?」她抓住他的衣袖,興奮地扯到兩個人身子都晃動了起來。

  他穩住她的身子,不讓兩人從樹上落下後,這才應了她一句。「是。」

  「師父真是個大好人啊。」她一臉崇拜地看著他。

  獨孤蘭君望著她的眼神,沒有告訴她,他其實不是那麼好心的人。他讓上官大夫過來,其實並非是為了祭族人。

  可她如今一心只想著要救祭族人,那他——也就順水推舟吧。

  就當是為她做了件好事吧!

  「我會寫一封信給上官大夫,你明天見到他之後,就把信給他,他就知道該怎麼做了。你見到上官大夫後,一切就聽他吩咐,知道嗎?」他嗄聲說道,雙手緊握成拳又慢慢地鬆開。

  「知道。那明天那個要被獻祭的人呢?你能救她嗎?」她眼巴巴地問道。

  「能。」他堅定地說道。

  「師父,你做了這麼多好事,老天爺一定會保佑你的。」她心花開,笑到瞇起起眼,捧著他臉龐,樂不可支地說。

  「算了吧。就算我做了再多的好事,就算我明日為祭族人犧牲了自己性命,也不足以抵去那些曾被我害死的人命。」他淡淡地說道。

  喜鵲抿著唇,看了他半天,最後她垂著頭把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團。

  獨孤蘭君低頭看著她蜷成一團的小小身子,一發現那小小肩頭又開始高低起伏,他歎了口氣,將她的頭壓回胸前。

  「師父,你不要再亂說話了,好不好?我不希望他們死,可是我更不希望你死啊……」她哽咽地說道。

  「我不會死的。」他貼著她的發,苦笑地說。

  「那你幹麼說那種讓人擔心的話。」喜鵲攬著他的頸子,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害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聽著她的哭聲,感覺她的淚水濕了他胸前一大片,而只是擁著她、看著前方,什麼也沒說。

  如果可以這樣一直抱著她,那該有多好。

  等到她哭到口乾舌燥、再也無淚可流時,她皺著小臉抬頭看他。

  他凝視望著她,伸手將她貼在頰上的髮絲拂回耳後,低聲說道:「我真喜歡你為我哭成這種傻樣。」

  喜鵲睜大眼,用力吸了口氣,喜色自她的唇角漸漸染上了整張臉孔。

  「師父,這是你第一次對我說好聽話耶。」喜鵲笑得眉飛色舞,只覺得自己飄飄然地就要飛上天了,可她很快地又垮下了臉。「那我要不要再繼續哭啊?」

  「如果你還哭得出來的話。」他笑了起來,低頭輕吻了下她紅通通的鼻尖。如果說他還有什麼留戀的話,就是這小丫頭抱起來暖烘烘的感覺吧。

  「師父,你明天去取你娘的靈時,如果取不回來,或者是救不回來,你都要平安地回來,好嗎?」她小聲地說,心頭不知何故就是有些不安。

  「當然。」

  聽見獨孤蘭君如此說道,喜鵲這才放了心,靠在他的肩頭,再次嘀嘀咕咕地說起話來,直到遠方亮紅似血的夕陽緩緩沉沒為止……

  第9章(1)

  七日清早,喜鵲一早便拎起獨孤蘭君替她準備的裝滿了饅頭的包袱,準備前往巫山。

  獨孤蘭君說他爹前幾日便派了一名叫古薩的侍衛,將上官大夫迎進巫山。而他也已稟告過他爹,上官大夫因為與她交情甚篤,才願意來到此地替他娘看病。因此,他才會特別讓她在祭族人的陪伴下前往巫山迎接上官大夫。

  臨行前,喜鵲大拍胸脯保證,說她一定會請上官大夫找出祭族人身上所中之毒。

  獨孤蘭君沒說話,只是靜靜地凝視著她,看得她一顆心都擰了起來,眼淚也差點掉下來,連忙踮起腳尖在他唇上印了個吻之後,便頭也不回地跑離了宅第。

  雖說只是分別不久,但這可是她和師父認識以來,分開最久的一次啊。況且,師父今晚就要去偷「鎖靈盒」了,要她如何放心得下呢?

  可她畢竟是喜鵲,向來不願煩惱太久。於是,她馬上決定為了與師父再碰面之時,能夠得到他的稱讚,努力地打起精神辦事。

  只是,因為替她駕車的祭族人古氏夫妻很沉默,一路都無言。喜鵲只得閉上嘴,乖乖趴在窗口看著風景。

  一行三人登上了巫山走了三、四個時辰,將近傍晚時,便在巫山見著了疾行如風的上官大夫和侍衛古薩。

  「你來了!」上官瑾一看到喜鵲,雙眼立刻發亮,再看她只帶了一對夫妻,他便立刻踮起腳尖頻頻引頸而望。「你師父呢?」

  「上官大夫,借一步說話。」喜鵲因為身負重任,便連說起話來都刻意地鄭重其事。

  上官瑾點頭,與她一同退到了一處角落,也壓低嗓音問:「他呢?」

  「我師父有事。」喜鵲奇怪地瞥他一眼,不知道上官大夫為何總是對她師父這麼感興趣。

  「見不著他,我來這趟幹麼?虧我一接到他的信之後,每天趕路趕到腿都快斷了。」上官瑾轉身,銀髮一揚,就朝來時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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