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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湛露    


  小文搖搖頭。

  「他們沒有虐待你,是嗎?」她又問。

  他很不情願地點點頭。

  宋初顏輕舒一口氣,轉身對福雅深深一禮。

  福雅有點吃驚,「妳在謝我嗎?」

  「是的。」她依舊平和地回答。這份平和讓福雅不由得不佩服。

  「但是妳可知道我為什麼不鞭打他?為何要對他這麼好?」

  她苦笑了一下,「鞭打小文會讓他身上的紋身受到損毀,讓他吃飽穿暖是為了讓他的身體保持在最佳的狀態,以便您可以在捉到我時看到最完整的藏寶圖。」

  「即使如此,妳依舊要感謝我?」福雅不解地反問。

  「是的。」她再次重複這兩個字。

  「為什麼?」

  「因為,您保全了小文做人的尊嚴。」她莊重地回答,使得她即使身為階下囚依然有著無可抹去的高貴和傲骨。

  福雅盯著她的眼睛,哧地一笑,「漠塵,這女人很有趣,是不是?」

  漠塵同樣盯著宋初顏,許久之後,她回身問福雅,「是不是該回去了?」

  他挑挑眉毛,「這麼好的陽光,不在這裡多留會兒嗎?」

  「太熱了。」漠塵走向遠處的馬隊,像是準備去騎馬。

  福雅也不得不起身,對著她的背影笑道:「何必這麼急呢?也許現在回去正好碰上我們英明神武的拓跋雷王子。」

  就在他起身之時,宋初顏驚詫地發現他的左袖袖管竟然空蕩蕩的,在風中來回飄擺……

  她不敢相信地又多看了幾眼。果然,那袖管的的確確是空的,原來福雅王爺是斷臂的。何時?為何?忍不住她心頭對福雅多了一分難言的同情。

  但福雅回身看她的目光卻又讓她的心深深沉下。

  「宋姑娘,請上馬車吧。」他愜意地甩著那只空擺的袖管,彷彿斷臂對他來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站在那裡沒有動,問道:「您既然已經捉到了我,是否可以保證讓拓跋雷殿下全身而退?」

  福雅幽幽笑道:「我記得漠塵剛才告訴妳了,妳現在沒有資格和我談條件,而且是否讓他全身而退似乎並不完全取決於我。我想妳應該也明白,拓跋雷又怎麼可能坐視妳落入我的手中而放心回東遼呢?他必然要全力救妳,到那時,我當然要拚命自保了。」

  他一招手,一輛馬車已經停到了他們的面前,福雅親自掀開車簾,只見裡面並沒有任何捆綁人的繩索,只有一張條案和筆墨紙硯。

  「麻煩宋姑娘親筆寫封信給拓跋雷太子。」福雅微笑著,「若太子殿下能知難而退,我當然可以省下許多麻煩,而且,我想宋姑娘也會希望給太子殿下報份平安。」

  宋初顏思忖片刻,走上了馬車。

  ☆ ☆ ☆ ☆ ☆ ☆ ☆ ☆ ☆ ☆ ☆ ☆ ☆ ☆

  拓跋雷今生頭一次發現世上原來還有許多他未知的可怕對手。

  「是我太輕敵了。」面對弟弟歐陽雨軒深深的歉意,他望著遠方那片陰雲,臉色並不比那片雲彩好到哪裡去。

  趙蝶衣說:「我現在就寫信回宮去,讓父皇派一支軍隊過來,或者下一道聖旨,逼福雅王叔放人!」

  拓跋雷搖搖頭,「遠水救不了近火,而且福雅這個人是絕對不可能聽妳父皇的命令的。」

  「大哥想怎樣救人?」歐陽雨軒心中的歉意無法用語言形容,出事到現在一直都沉浸在自責當中,「或許我可以求助江湖上的朋友們……」

  「不,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拓跋雷沉吟著。

  阿克力已經按捺不住地跳起來,「這是福雅對我們的挑釁,太子殿下,我這就回國集結軍隊,或者請陛下發兵!」

  「阿克力,你以為這是小孩子打架嗎?」拓跋雷一聲低喝鎮壓住他焦躁的情緒。

  就在此時,店老闆敲門說道:「有位拓跋公子在這裡是嗎?」

  拓跋雷使了個眼色,阿克力一躍而出,手中的短刀抵在了店老闆的脖子上。

  店老闆嚇得叫道:「這是怎麼回事?我是來送信的!」

  拓跋雷揮揮手,「讓他進來。」

  阿克力的刀撤了下去,店老闆擦了把額頭上的冷汗,雙手捧著一封信進來,他環視了一下屋內,逕直走到拓跋雷的面前,「你就是拓跋公子是吧?這是我們福雅王爺給您的信。」

  屋內所有人都是一震。

  拓跋雷的目光停在信上,也停在店老闆的臉上,「店家,你也是福雅王爺的人吧?」

  屋內人都立刻盯住店老闆。

  阿克力有點詫異,歐陽雨軒卻立刻明白了拓跋雷的意思。

  因為兄長的天雀語不是很好,歐陽雨軒逼上一步,問道:「是你把我們的行蹤洩露給福雅王爺的?」

  那店老闆的臉上卻沒有過多的恐懼,反而很坦然地笑了笑,「是啊,小店是在王爺的扶植下才有今天,所以為王爺做點小事,當對明亮的眼睛,幫王爺看清周圍想害他的人是我們小民應該做的。」

  阿克力氣得一下子揪住了他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罵道:「你混蛋!」

  拓跋雷伸臂一按,讓阿克力被迫放開了手,拓跋雷看著那店老闆,不怒,反而點點頭,「你很忠誠,我們東遼人最敬佩忠誠的人。」

  這下換店老闆驚詫了。

  拓跋雷從他手上接過信,那裡面是兩張紙,一張是宋初顏的親筆信,信上只有一行字──

  [我平安,勿念勿來。]

  相比之下,福雅王爺的信卻多了幾個字。

  [聞君遠至,淨手撒花以待,備得百年好酒,望與君共飲。]

  歐陽雨軒看完蹙眉道:「這個福雅好大的胃口,不僅輕易吃下宋初顏姊弟,連我們東遼太子的主意都要打。」

  拓跋雷將那兩封信慢慢迭起,「不,他的信來得正是時候。即使他不來信,我也一樣要去見他。」

  「大哥!」歐陽雨軒失聲道:「你可知那福雅王府是龍潭虎穴一樣,你進去了就未必出得來!」

  「阿克力說的對,他是在挑釁,給我下戰書。我是東遼的男兒,就不能畏敵不前。而且,初顏在他的手裡,我曾經立下誓言,絕不讓她再受到半點傷害,如今誓言尚新,我已經累她被捉,身為一個響噹噹的男人,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不能保護,我還有什麼面目見人?」

  這一番話出口,足以震動四方。歐陽雨軒知道他再也阻攔不住大哥的決心。

  其實,一個肯為心愛女人而死的男人同樣值得敬佩。歐陽雨軒明白他的心情,這段為愛癡狂的心路他已是過來人了。

  「大哥,千萬小心,珍重自己。」事到如今他只有給予祝福。

  拓跋雷手握腰間的刀柄,直視店老闆,「走吧,帶我去見你們的主子。」

  這炯炯有神的目光銳利而刺眼,讓店老闆不由得倒退幾步,好像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剛剛撲面而來似的。

  店老闆只是向王府報告可疑人士的訊息,卻不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麼。但僅僅是這一個對視就讓他相信──站在眼前的這個像山一樣無法撼動的男人,必然是不遜於他全心效忠的福雅王爺那般的人物。

  拓跋雷出現在福雅王府內的議事大廳時,大廳內不止有福雅、漠塵,還有許多貌似文官武將的人物齊刷刷地坐在那裡。

  他剛剛在門口出現,那些文臣武將立刻全體起身,面對著他,注目凝視。

  阿克力心頭緊張,手指摸緊了腰刀,隨時等著保護太子。

  歐陽雨軒隨行而來,他雖然見多識廣,但是也沒有料到一開始會是這種陣仗,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佳客遠至,實在是我幽州之幸啊。」坐在最上方的福雅悠然起身,笑望著拓跋雷,一步步走下台階。

  如宋初顏一樣,拓跋雷也詫異於福雅的斷臂,這是他們最初得到的情報中所沒有提及的。他佇立在那裡,猶豫了一下,回答道:「沒有事先投書給王爺,是我失禮。」

  「說哪裡的話。」福雅笑咪咪地走到他的面前,故做驚呼道:「都說太子殿下是東遼第一英雄,諸位看啊,我幽州可真沒有這樣氣概英武的豪傑呢。」

  旁邊那些文臣武將都彎下身,齊聲道:「見過東遼太子拓跋雷殿下!」

  這樣的豪華禮遇再次讓拓跋雷等人吃驚,同時也讓他們更加摸不透福雅的底。他這樣一番大張旗鼓,到底是想做什麼?

  「宋初顏在哪裡?」拓跋雷不繞彎子,直截了當地問。

  福雅笑道:「英雄一怒為紅顏,殿下是個多情人,本王很佩服。宋姑娘一切安好,你可以放心。」他的目光遊走過拓跋雷,梭巡到歐陽雨軒和趙蝶衣面前。

  「蝶衣,妳長大了,都成親了,怎麼不給王叔帶一杯喜酒來?」

  趙蝶衣似是有點懼怕福雅,靠緊歐陽雨軒的身子,此時才開口,「福雅王叔,好久不見。您、您的胳膊怎麼……」

  「怎麼會斷了,是嗎?」福雅笑著甩了幾下袖子,「妳看王叔胳膊斷了是不是更加瀟灑飄逸了?」他一陣放肆的狂笑在大殿內迴盪,拓跋雷注意到他身後的漠塵神情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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