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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寄秋    


  一提到銀子,她雙目熠熠生輝。

  君愛江山、愛美人、愛權勢,她偏愛財,銀子是她的命。

  這性格……這話語……真像「她」。戰鐵衣的眸光一黯,因她惜財如命的模樣而想起某位多年不見的故人。

  「她」也一樣要他以銀子抵恩情,不談救命之恩。

  「你認為要多少才夠?」

  她不說價碼,由他自定。「那要看你覺得自己的一條命價值多少,我見識少,不好估價。」

  「你真像……」那個發量稀疏、髮質枯黃的瘦弱小姑娘身影在他腦中益發鮮明。

  梁寒玉有一頭令人羨慕的黑亮烏絲,又直又亮,黑緞一般,她日日用雞蛋保養,養了幾年才養得濃密柔順,以前的她簡直是慘不忍睹,跟個營養不良的小乞丐沒兩樣。

  因為能見鬼的天賦,被冠上「鬼娃」之名的她受村裡人排擠,包括親生爹娘在內都虧待了她,因此她一有能力便搬出村子,除非必要,否則她不願再踏足一步。

  她對父母的冷漠也是梁智、梁勇不能諒解她的地方,梁父梁母過世後,她只回村拜祭過一回,最後只以銀兩代替,讓梁南替她備好供品,多替她磕三個響頭。

  不過若讓一個知曉一切的人來說,肯定會說她已經做得很好了,畢竟她不是真的梁家女兒,梁二妞被村子裡的人害死了,她穿過來的時候沒享受過爹娘一天的疼愛,只有無情的驅逐,她實在沒法將他倆當親生父母看待。

  「像什麼?」肯定沒好話。

  一回過神,戰鐵衣目光冷銳。「沒什麼。」

  「啐!那你還不把手鬆開,男女授受不親,你不要表現得像個登徒子,以為我會趁勢賴上你,本姑娘的眼界可高了,看不上你……啊!你幹什麼……」他姓無,名賴嗎?這般無恥作法。

  梁寒玉驀地被拉近,險些撞進他懷中

  「你看不上我?」他呼出的熱氣噴在她面上。

  「身世顯赫,人品出眾,威名遠播,立下的汗馬功勞足以登上史冊,你太顯眼了,不適合我。」男人太出色對女人的壓力很大,走到哪裡都有人想搶。

  對她而言,只有兩個字能代表他——麻煩。

  第5章(1)

  「少將軍,我查到那支箭的來源了,出自西南方家,如今由少東方少肆當家主事,他和京城戰府那位走得很近……啊!你們……呃!你們忙,我待會再來……」

  看門的小廝呢!怎麼溜得一個也瞧不見,真是太玩忽職守了,這若是在軍營,三十軍棍跑不了。

  侯千雲在心裡嘀嘀咕咕著,懊惱自己未先通報一聲,魯莽的一頭撞進,如今這尷尬的場面叫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由門外推門而入的侯千雲看見有著一頭柔美烏絲、背影婀娜的女子正趴在半坐起的戰鐵衣身前,兩人狀似親密,濃情密意化不開,羨煞旁人。

  可事實是,兩人本來相隔兩個拳頭的距離,但戰鐵衣拉著梁寒玉的手不放,眼神深邃,氣不過的梁寒玉便用另一隻手打人,明知打不裸也要表示她不屈服。

  但是他們都忘了戰鐵衣手上還端著尚未吃完的燕窩粥,這一打鬧,半熱的燕窩粥差點打翻,他們又趕緊伸手搶救,在混亂中,戰鐵衣的唇不慎擦過梁寒玉的嘴角,兩個人都怔了怔,約莫有一眨眼的停頓,隨即各自不自在的撇開臉。

  臉兒紅紅,心慌慌,有些莫名的煩躁。

  就在這時候,個性大刺刺的侯千雲來了,他也沒多想的直接開門走進來,想盡快將手邊查到的消息告知少將軍。

  誰知好巧不巧的,遇上少將軍和小姑娘「偷情」,他一雙眼不知該往哪裡瞧,最後只好轉過身去,準備溜之大吉。

  「回來。」

  少將軍一聲冷喝,一腳在內,一腳在外的侯千雲訕訕然轉過身,臉上表情不知道是笑還是哭。

  「少將軍,我真的什麼都沒看見,我剛才從外頭走進來,眼睛有點花了,一片白茫茫。」他連忙解釋,很是恐慌,額上豆大的汗珠一顆顆冒出來,看得出他慌了手腳。

  鬼將軍有這麼可怕嗎?連相處多年的下屬也畏懼如虎,他一個不帶威脅的眼神就嚇得動彈不得。

  「把你沒說完的事說完。」手一放開,他頓感手心空落落的,似乎少了一縷溫暖。

  「我要說……呃!我要說什麼……讓我想一想……啊!對了,那支是從我方射出的箭。」差點遺漏了。

  「從我方射出……你確定?」他們的陣營中有敵軍滲入,此事不可不慎重,是一大隱憂。

  「是的,我和狄校尉當時在少將軍的左右側,側擊進攻,忽聞有名百夫長大喊「少將軍小心,背後有人偷襲」,那時正在殺敵的少將軍只側過身並未回頭,我們只聽長嘯一聲,箭尾便在你胸口抖顫……」那支箭從他臉頰射過,只差一寸便射穿他的腦門。

  驚人的臂力,箭術奇準。

  「你們要談軍國大事,小女子不好在場,先行告退……」

  話未說完,梁寒玉瞪圓了水眸,惱紅了雙頰,因玉潔手腕上多了一隻男人常年日曬的大手,緊扣不放。

  「我的傷口還沒換藥,等換完了再走。」沒有理由的,他確定她不是碎嘴的人,是他少數能放心的人。

  她愛財,但不會失了良心,仍有原則在。

  她一聽,心中小火慢慢竄起。「他不是人嗎?難道你看到的是鬼。」

  「他的手太粗。」

  聞絃歌知雅意,侯千雲也不笨的配合道:「我粗手粗腳的,怕會弄傷少將軍,使傷勢加重,你看我這雙手拿斬馬刀砍人還成,但是上藥、包紮這些細活可就不成了。」

  「箭紮在肉裡都死不了的人,換個藥還需要像繡花似的細緻嗎?放心,他皮厚得很,傷勢再重一倍也還能上馬奔馳三千里。」她一副不管不顧的態度,賭氣的想,戰鐵衣的死活幹她屁事,又不是她醫死的。

  別當她是傻子,她租借的是屋子,沒有兼做丫鬟,她早幾百年就脫離農奴生活,往企業家邁進。

  「侯千戶,給她銀子。」戰鐵衣投其所好。

  「是。」

  和梁寒玉相處久了,侯千雲習慣隨時帶一些銀兩,因為他知道會派上用場,果然——

  「看在銀子的分上,我勉為其難動手,你要先換藥還是先聊你差一點掛點的事,我很隨和的,主隨客便。」捧著銀子的梁寒玉笑若桃花,絲毫看不出不快。

  面對對銀子有偏執的人,用銀子砸就沒錯了。

  不知是窮怕了,還是過了兩年有一頓沒一頓的生活,梁寒玉對真金白銀生出依賴感,她相信人會背叛,唯有銀子最真心,賺多少都是自己的,她愛怎麼用就怎麼用。

  其實也有點未雨綢繆的意味在裡面,在女子熟讀女誡,而男子能三妻四妾的年代,她無法確定將來的相公只娶她一個人,為了留後路她才和銀子結了親,好保障日後的生計。

  她在外人眼裡大概是丈夫還不知在哪裡就先有和離打算的怪女人,來到這世界十一年了,她還是沒辦法說服自己接受一妻多妾的婚姻模式,即使她為正妻,丈夫也是不分人的。

  所以說,有了私房就不怕人拿捏了。

  只是她的鋪子越開越大,銀子越賺越多後,她反而越苦惱,眼界大了,認識的人也多,她開始害怕嫁人一事,因為至今她還沒瞧見半個至情至性的好男人,大多數男人都是頭頂長瘡,腳底流膿的渣。

  因為她把幾間鋪子打理得太好了,好到讓人忘了她只是二八年華的小姑娘,大家只看到她的精明幹練、長袖善舞,事情一到她手中便可迎刃而解的手腕,以及日進斗金的賺錢本事。

  爹娘早逝,沒有人為她的終身大事煩惱,而她早立了女戶,哥哥們管不著她的婚事,再加上他們也算是在她手底下幹活,更加不敢開口插手,以免壞了兄妹僅存的情分。

  倒是她大嫂熱心得很,三天兩頭要為她作媒,但是找的全都是她娘家的兄弟、表哥、堂弟什麼的,全是吃喝嫖賭樣樣精,一事無成、不務正業的浪蕩子,表明了要坑她的財產,藉由婚事拿捏她,讓她拿所賺的銀兩來餵飽那一票貪心不足的娘家親戚。

  掛點……戰鐵衣眉頭抽了一下。「換藥。」

  「是的,大爺,奴家來伺候你了。」換藥就換藥嘛!那是什麼神情,踐得二五八萬的。

  梁寒玉是個記恨的,她先將戰鐵衣穿一半的衣衫撥開,不用溫水敷纏胸的棉布,將緊黏在棉布凝固的血化開,她直接就動手了,粗暴而豪爽,刷的一下子就撕開。

  不用說,傷口肯定又流血了,但流得不多,傷處已有癒合的跡象,長出粉紅色新肉。

  「你又換新詞?」他似乎不感覺疼痛,眉頭眨也不眨。

  「全憑人爺的喜好嘍!奴家從善如流。」她演上癮了,一口大爺、一口奴家的喊得歡。

  「我不喜歡。」但她飛揚的眉眼很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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