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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朱輕    


  葉心栩滿足地呼出一口氣,「我很開心,真的很開心。」

  他望著她腫得比水蜜桃還要大的眼,無語。

  「他應該還在生我的氣吧。」歎息聲像是被夜風吹散開來,縈繞在他的耳邊,擾入心底,「生氣,也好。」她朝他朗朗一笑,浮腫的眼皮和臉蛋,卻有一種讓人心酸的明媚,「比起生氣,我更怕他不願意對我生氣,已經忘了我。」

  「小栩,當年的你並沒有做錯任何事。」他無奈地低語,為她的傻,為自己的癡。

  「怎麼會沒有錯?」她偏過頭,望著他,「對於有的事情,我沒有做錯。可是別的事情,我卻錯了。」

  她很笨很遲鈍,沒有弄懂自己的心,不清楚自己的感情,傷害了所有的人。

  他很喜歡看她那種有點純稚的動作與表情,貪心地捨不得移開眼,望著她,卻也努力收斂自己的情感,輕聲安慰她:「小栩,不關你的事。」

  她笑了,帶著幾分親切與心安,「謹言,你真好,不管任何事情,你都會站在我這邊,永遠這麼好。」

  他怎麼可能不對她好?當年那個在崩潰邊緣的葉心栩,到現在他回憶起來還是會心痛難擋,她像瘋了一樣,不吃不喝,固執地守在沈尉遲大宅的門口,一定要知道他的消息,誰勸都不聽。

  可是那個人的消息卻從此失去。

  不管她再怎麼問護衛,想要進去看,都被阻了;她進不去了,再也進不去那個曾經她作夢都想要出來的地方。

  她守了整整五天,除了水什麼都嚥不下去,最後終於體力透支昏倒了,在病床上看到她醒來的那一秒,他第一句話就是:「他已經脫離危險了。」

  那是他第一次看見她掉眼淚,安靜無聲地哭,哭得身子都在顫抖;在那樣的眼淚中他突然就明白了,沈尉遲於葉心栩而言,是怎樣的一種存在。

  原來如此。

  他官謹言就算曾經離她很近很近,但最近也只能到那裡,無法再靠近;能進到她心裡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沈尉遲,他是無可替代,也是無法磨滅的。

  她哭了很久很久,久到月光取代了太陽,久到他以為她會就那樣哭著再度昏過去;可是這次,並沒有,等她平靜下來,她用嘶啞的聲音安靜地說:「我要回家。」

  那個家,在南部,在她的父母身邊。

  天下間所有的兒女都一樣,受傷之後,只想回到父母的懷裡去舔傷口。

  可是這個傷口很深很痛,再多的撫慰都平和不了,一直到幾個月後發現的那個小小的意外,才讓她重新地振作起來,他再度看到了她的笑臉,看到活力重回她的體內。

  這麼多年,他一有時間就有抽空去南部看她,從最初尷尬到慢慢地熟絡起來,因為除去那些細微的曖昧,他與她,其實並不算熟。

  他應該慶幸她的開朗與大度,發生那樣的事情後,她並沒有埋怨他,而是很自在地跟他做了朋友;就算心裡沮喪,就算會有失落感,可他也珍惜這樣可以守在她身邊的時光,並且偷偷抱著那麼微小的藏在心底的奢望,希望有一天,她的眼裡可以看到他。

  看著那個小意外一天天地成長起來,看著她們母女之間的可愛互動,他的心也是滿足的、愉悅的;也許愛情,並不一定要兩情相悅永遠在一起,一個人的愛戀有時也是一種完美。

  「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他輕聲地詢問。

  「打算?」她唇邊的笑變深了,「要有什麼打算?我現在有汐汐,我已經滿足了,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到今天,一切都過去了,她看到了他,摸到了他,那種溫度,她知道他還活著,而且身邊還有了另外一個可以寵的人。

  酸酸澀澀的感覺在心底泛開,但她的笑卻還是明朗,「一切照舊。」

  趙芷清,很溫柔、很乖巧,很適合他,他的身邊站著這樣的女生會比較好吧,他們在一起的畫面那麼和諧與完美,而她知道,趙小姐於沈尉遲而言是特別的;因為太過瞭解,她知道他看著趙芷清時那種眼神裡面是有著發自內心的喜愛的。

  太過瞭解了……

  第4章(1)

  今天沈家大宅的氣氛有點古怪。

  於竟接到電話從宅子裡面走出來時,看到護衛那種怪異的表情,他摸了摸下巴,Beck的臉色很耐人尋味呀,這個身材高大的大漢這幾年跟在沈尉遲的身邊,早就已經練就喜怒不形於色的功夫,怎麼今天……

  「嘿,老貝,你怎麼了?」

  穩重的男人臉上閃過為難的神色,指了指大門外面,於竟抬眸一看,「見鬼!哪裡來的小孩?」

  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拎著個鮮艷的草莓包包站在門外,清澈的大眼睛定定地望著他們,安靜不語。

  「她已經站了快半個小時了。」門口來個女生,不管是大女生還是小女生,都讓心裡有陰影的Beck冒冷汗。為什麼每次都是他跟著少爺來台灣的時候碰到這種莫名的事情?想到多年以前曾經遇到過的那個女孩……冷汗再度從後背流下來。

  「你沒有去問過?」他們都沒有與小孩子相處的經驗,於竟感覺到手心在冒汗,真是見鬼了,那是誰家的小孩,怎麼沒有大人過來趕緊領走她,那雙眼睛太奇怪了,被她安靜地看著,他就莫名地心虛,這種感覺怎麼這麼熟悉?好像……

  「問了,她說要找她爸爸。」

  爸爸?於竟抽了口冷氣,靠,到底是那個人在外面亂搞,現在讓小孩都找上門來了?「她爸爸是誰?」他發誓,要把那個人的頭擰下來當球踢!

  「呃……」

  「說啊。」

  「阿竟,你還是自己問她比較好。」Beck很迅速地閃走了,燙手山芋順利轉移。

  這是什麼狀況啊?看見好友閃得比跑還快,於竟定了定神走上前,清清嗓子,「喂,小鬼,你找誰?」

  小女孩皺眉,望著他不說話。

  「快點回答我。」

  粉嫩的唇張開來。

  他期待地頓住呼吸緊盯著她。

  然後,唇兒再度闔上。

  靠!「你不說的話就趕緊走開,這裡不是小孩子該來的地方。」刻意粗聲粗氣,再過一會老大就會回來,小傢伙如果不走,萬一讓老大看到……

  小女孩的眉毛皺得更緊,烏溜溜的眼眸直直地望著他。

  搞什麼啦,他於竟怎麼可能被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孩子給看得心裡發毛?「聽到沒有,快點走開,回家去。」

  「媽媽說,對人說話要有禮貌。」

  啊?

  「你肯定是於竟,對不對?」

  差點直接栽倒在地上,這個小鬼怎麼會認識他?

  「嗯。」贊同地點了點頭,「跟媽媽說得很像。」

  他發誓,這個死小孩在嘲笑他!太可惡了,當他死了啊?氣沖沖地抬手按開大門,他叉著腰走出去,走到她的面前,故意低頭狠狠地皺眉,「說,你怎麼會認識我?」太可疑,他已經有這麼多年沒有來過台灣,怎麼可能會有小孩認識他?還是這麼小的小孩。

  「媽媽說的呀。」她用一種你真笨的表情望著他,無奈地搖頭,「說得真對。」

  他竟然在那一瞬間也有一種羞愧的感覺,彷彿自己真的很蠢很對不起她,下一秒清醒過來,「你媽媽是誰?」問重點、問重點。

  「我要見我爸爸。」小女孩很有氣勢地揚起眉,不懼他凶狠的樣子。

  這年頭台灣的小孩子都這麼難溝通嗎?答非所問,於竟無語問蒼天。換個方式問:「那你告訴我,你爸爸是誰?」如果被他知道是誰,他一定要在她爸爸身上把今天受的氣找回來。

  她望著他,像是在思索,半晌,歎了口氣,「好吧,我叫葉汐。」

  所以?於竟不解地望著她。

  真的很笨呢,比她幼稚園的小朋友還笨,葉汐聳聳肩,「葉汐。」刻意強調自己的姓。

  「我問你爸爸叫什麼名字,你告訴我你的名字幹嘛?」

  他是真的成年了,對吧?葉汐想要翻白眼,但外婆說淑女不可以做那麼沒有氣質的動作,好吧,忍了。抬起嫩嫩的小手,用媽媽最喜歡玩的遊戲,摀住鼻子和嘴,只露出眼睛,望著他。

  於竟困惑地皺眉,不解望著小孩古怪的動作,是怎樣?這是哪裡來的怪小孩啊?只露出眼睛是要幹嘛?她眼睛比較好看嗎?眼睛……於竟僵硬地頓住,眼睛像是不敢置信般地瞪大,猛地蹲下身子,緊緊地盯著她的眼睛,臉色蒼白,「你……」他眼花了,他一定是眼花了,怎麼會看見……

  「現在我可以見我爸爸了嗎?」葉汐收回手。

  於竟嚥了嚥口水,很艱難地開口:「你叫葉汐?」

  哎唷,怎麼會有這麼笨的人?

  他發誓,她那眼神絕對是在鄙視他!被一個不及他大腿高的小女孩鄙視,他真是嘔呀。「你……爸爸……呃,」還是不敢問出來,換一個方式好了,「你媽媽是……」他已經想到一個不太可能的答案,天哪,這太瘋狂了,這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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